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冷凝，不过好在很快消弭。

“确实借了不少钱。”师清樾淡淡道，“从东封山借来的金雀玉，一半用在你体内缝合神魂，一半作为酬金交给了大长老，这还未计算你用掉太虚宫多少灵丹妙药，陆真人，往后怕是会有些辛劳。”

陆渐闻吞了吞嗓子，“金雀玉……用在我身上了？”

师清樾轻飘飘的点了点头，落在陆渐闻心上，却是一座大山。

即便他自认与程绥关系尚可，可一枚金雀玉却是天价。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自己待的金雀玉佩，小小的一个，在外界开出了七条中品灵脉的价格。

现如今用掉的这块金雀玉比那一块更大，也更贵，让他来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就知道重生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好事。

师清樾已经起身离开了。

陆渐闻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这一关算过去了。

还剩下师父那一关，他不知道要怎么过。不过好在师父会带到粟清他们历练归来，他还有一点时间可以慢慢思索。

此刻的陆渐闻满心忧愁，在病床上养着病，却不想他的师父，早已经将他这件事放下了。

既然没死，日后神魂稳固，又多了近乎两千年的神识修为，看陆渐闻样子也不像走火入魔，除了欠多了点债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坏处，载阳道君便早早的想通了。

欠债是个人行为，和宗门无关。

他欠着这样多的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债主自会想法子保住他的命。

……

过了月余，外出历练的学宫队伍陆陆续续的返回。

待到十月中旬，岛上树木落满树叶，最后一批队伍也终于落地太虚宫。

“真人，我瞧过了，确定是应善长老的灵舟，您的师妹分在应善长老那一组，我都记得呢。”

陆渐闻挥了挥手，正要叮嘱小童，就听到外间传来熟悉的喊声。

“师兄，大师兄，我回来了。”

陆渐闻闻言露出笑意，挥挥手叫小童下去，果然下一刻就见到房门被推开，而粟清就站在门外。

“来的这样快，怎么也不知道歇会儿。”陆渐闻靠在榻上，茶几就在手边，动手为粟清倒了一杯茶。

粟清将茶接过来，目光不住的在陆渐闻身上打转，“师兄，听说你受了重伤，现在好些了吗？”

“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呀，是不是那秘境中的人太过厉害。”

粟清跟着的应善长老，便是在云霁川一代行走，师清樾手下那一队学子后续便是并入应善长老的队伍，粟清也辗转得知了陆渐闻的情况，在外忧心不已。

即便长老总说圣子医术卓绝，让她不必担心，可她心底总是忍不住。还是后来应长老替她向学宫问讯，得知陆渐闻没有大碍，才按下心来。

今日一回学宫，她顾不得放下行李休息，第一时间便直奔陆渐闻的屋子而来。

可一看陆渐闻这模样，从受伤到如今已有三月有余，现在还躺在榻上不能自由行走，便可见当时情况的凶险。

“放心，我的伤已经由圣子治好了，接下来只管养伤便好。”陆渐闻答道，将话题从伤转到别处去，“你这回外出历练，可有遇见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粟清却没这么容易被他的话给岔过去，“师兄，你先回答我，我在告诉你。”

陆渐闻唇边绽出笑容，“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他只好将自己在秘境中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末了又加上师清樾对他的诊断，要养多久的伤。

“这么说来，那不都是太虚宫的人害的，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向你讨要诊费，这都是他们应该出的。”粟清有些小小的不满，怕被人听见，还说得十分小声。

陆渐闻这便要为师清樾说两句了，“我神魂不稳已久，此事不过是个契机，因此得大长老相救捡回一条命，算下来还是我欠了太虚宫的，不过……他们收了那般高的诊费，便算两清吧，不过这份情还是要承的。”

“师兄，你为什么会神魂不稳啊。”粟清面带关怀，有些担忧陆渐闻的状况。

陆渐闻早已猜测过无数次这个答案，他心底有数，大约是因为这重生，并非真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他拥有上辈子死前所拥有的神识力量，便意味着，此刻身体内的神魂，乃是上一世的自己所有。

上一世他已经死去，碎魂被收入玉佩中，在玉佩中温养千年，也顶多就是凝练了一点，即便是重生也不可能弥补完全。

他想，若是按照话本中所写，他是自己夺舍了自己。

“师兄？你在想什么？”粟清出声，打断陆渐闻的思绪。

陆渐闻回过神来，想起她的问题，回道：“约莫是在宗门时，练功走岔那一回，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哪里想到差点铸成大错。”

这么一解释，粟清便明白了。

她忧郁的叹一口气，“师兄，你真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都出了这么大的隐患，也不放在心上，我也是，若是我再多关心你一些就好了，兴许能早些发现问题呢。”

“不必纠结在这些事上，还是同我说说，你在外的经历吧。”陆渐闻道。

不过不等粟清开口，外面又来了人，这回是方召凌和载阳道君一块儿过来。

方召凌比粟清早半日回来，不过落地宗门后便歇了歇，后来听说了陆渐闻受伤的消息，又知道载阳道君就在门派内，便先去见了师父，又听到粟清也回来了，猜到粟清第一个会去哪儿，便都一起过来了。

等见了面，粟清给师父行了礼，还不等载阳道君说什么，方召凌便急不可耐道：“阿清，你要弃剑道转投法修了吗？”

粟清：“师兄，我发现做法修更适合我。”

“道法三千，唯剑独尊，那些旁门左道，怎么值得你去费心思。”方召凌有些生气。

他起先只是以为粟清年弱，耐不住性子学剑，便在法术修行上分了心，还想着等历练归来再帮粟清好好修炼剑术，却不想这一回来，就听说了粟清想要正式改道法修一事，还是从师父的口中得知，这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咳咳。”陆渐闻清了清嗓子，“这话你在自己人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要说起，况且，只要阿清喜欢，想学什么都随她好了。”

“可哪有这样的，学道半途而改，再说了，咱们掩月宗并无在法术修行上得道的宗师长老，难道叫阿清拜入其他门派？改换门庭？”方召凌着急的狠了，连改换门庭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

陆渐闻却还冷静，“这件事，师父已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