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籁是真的没有照顾别人的习惯，更何况他和林翼还是这种尴尬的关系，以至于众人走后他站在床边和林翼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那个什么，吃苹果吗？”

林籁出声打破僵持，在看到林翼摇摇头之后又陷入沉默。

林翼被打得实在是很惨，刚匆匆一眼只看到了最严重的地方，现在仔细端详才发现，他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微微渗血，右手无名指指根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或许是医生只是忙着处理最重的伤而忽略了这些不起眼的小伤。

“你的朋友很讨厌我”林翼抬头看着林籁，咬了咬嘴唇很艰难地问道，“找人打我是因为我是…小三的儿子吗？”

“我不知道这事儿”林籁看着他顶着鼻青脸肿的样子问这话，莫名觉得不忍，偏开头胡乱揉了一把林翼的头，“别瞎想，我妈都不讨厌你”

“池祈不懂事，改天叫她来给你赔罪”

“那你呢？”林翼直勾勾盯着人，“你讨厌我吗？”

林籁眯眼看了他半天才道：“挺讨厌的”

“但如果你下次不是被打的那个，或许我就不讨厌了”

林翼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笑着挠挠后脑勺保证道：“没有下次了！”

林翼一连在医院待了好几天，林薄生一次没来看过，倒是打电话慰问了一下。

这几天可算是把林籁折腾得够呛，林翼这一住院，他妈的葬礼就得推迟，和那边协商好之后，池咨戒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约他见一面。

好不容易推了，他这几天连同以前同学开了个公司，林籁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晚上还睡不好。

于是林翼出院这天，林籁就差拉个横幅庆祝了。

林籁原本打算回家后就好好休息一下，他甚至都把一点儿黑的吃饭时间告诉林翼了，结果到家一看，池咨戒连同池祈正吊儿郎当地坐在他家沙发上边。

旁边是四仰八叉的一点儿黑。

林籁“啧”了一声，让林翼先去自己卧室，随后对池咨戒说：“怎么来我这了？”

池咨戒没回答这话，只是打量着林籁一连啧了好几声。

“约你也不出去，怎么个意思？”池咨戒朝池祈努了努嘴，“生她的气怎么还迁怒我”

池祈捏了一把一点儿黑的脸，听池咨戒说这话不满地喊了他一声，随后就被他哥瞪了。

“林籁哥哥对不起，我给你弟道歉来了”池祈极其不服地这么说着，手上还揉着一点儿黑。

“你把黑子放下”林籁忍不住揪住一点儿黑的后颈，把它放回自己窝里。

池祈瞬间委屈了：“哥！你看他！连黑子都不让我摸了”

“小籁子，那小子怎么个事儿？”

池咨戒拿着一次性纸杯愣是拿出了红酒杯的感觉，将白开水一饮而尽后又问：“你对他态度转变得有点大啊”

林籁对着池咨戒没什么好瞒着的，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母亲知道林翼母子的存在，而且活着的时候还对他俩不错。

池咨戒听完之后想抽根烟，看到了在场的两位“小朋友”之后又硬生生止住动作，沉默了半天才咬着牙爆了个粗口。

“别找他茬了，我妈对他挺好的”

池咨戒看了他半天，随后偏头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地对着林籁说：“要不你把你那爹抛了，来我们池家认我当爹得了”

“搞得你们池家比林家好到哪里去似的”林籁给自己倒了杯水，“无所谓，反正我都搬出来了”

送走了池咨戒和池祈后，林籁敲响了林翼的房门。

“以后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林籁看着坐在书桌前搜网课的人，忍不住道，“这么拼？”

林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已经缺了好多课了，如果不补的话去学校会跟不上”

“做做题不就行了？”

“我笨”

林籁自然而然地搬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哪不懂我给你讲”

林翼看了他半天，随后道：“你不用觉得你朋友打了我就愧疚，又不是你打我”

“什么？”

“你对我好不是因为觉得愧疚吗？”

“我愧疚？”林籁都被气笑了：“怎么对你好还成错了”

林籁看了林翼半天，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给我讲讲我妈去看你们那段时间的事吧”

林翼这时候才知道，这人恐怕真的不是因为愧疚。

是因为妈妈。

“我不记得了……”林翼低下头，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条项链。

林籁可太熟悉这条项链了，那是他妈妈一直戴着的，原本项链上串着的是男士钻戒，但有次林愠和林薄生吵架，林柏松一气之下扯下林愠戴着的项链扔到了楼下。

林籁在楼下找了大半宿，只是找到了一条链子，上面串着的戒指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怕自己妈妈伤心，于是将自己校服拉链弄了下来，串在了上面，还给了林愠。

此后，林愠就一直戴着这条项链，直到她住院前夕，林籁发现项链没有了。

当时林愠只是说不小心弄丢了，只是没想到，竟是给了林翼母子。

“我那时候太小了，不记事”林翼犹豫了一下，拉起林籁的手，把项链塞进他手心，“但我妈告诉我，愠姨最后一次找她的时候把这条项链给了她，让她有机会的话把项链送到你手上”

“她说，如果自己给你，你肯定不会要”

林籁看了项链半天，嗓音沙哑地嘱咐了林翼一句早点睡，便仓皇逃回了自己房间。

夏天的夜晚总是湿热，林籁感觉自己心里有一片燎原，从嗓子烧到了眼眶。

他想，老天总是公平的，当年他妈的葬礼他一滴眼泪没掉，于是此后的每一天晚上都想妈妈想得湿了半边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