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周末。

上个周末出去玩了，这个周末在家写作业，家里设施完备，季薄雨写作业写烦了，跑到地下一层的游泳池旁边坐下，卷起裤腿把小腿放进去，泡脚。

冰凉的水覆盖感官，驱散做题的烦躁。

她看着泳池发呆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浏览器的搜索框里还残留着她先前的搜索。

【牛顿第二定律的临界与极值】

【费马、费马点】

【拐点现象的应用，一定数量的运动积累到一定程度引起的某种物理转折…】

最后一个问题太长，浏览器的搜索框显示不完全。

季薄雨这次没有搜这些。

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删删改改到最后，写。

什么是喜欢？

搜索引擎给出的回答很公式。

“喜欢可以很多样，也可以有很多种，比如仰慕，依恋，怜爱，欣赏……”

仰慕。

不是。

姐姐是很厉害，但季薄雨没有那种把她当偶像、当目标的仰慕之情，或者只有一点，不多。把一个人看得比自己过高不是好事，容易被蒙蔽，她一般也不会这样。

依恋……

季薄雨拧起眉头。

这个和妈妈说比较合适。

怜爱。

又可怜又喜欢吗？

平时把怜爱两个字放在一起还不觉得，但分开想听起来有点奇怪……

欣赏。

嗯，这个有，但又不止这些。

到底该怎么说呢？

非要说的话，季薄雨的状态更像是……

想靠近她。

林知微之前没和她生活过，自然不知道，季薄雨其实不是个粘人的人。

至少在之前，和别人上学这件事从来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擅长一个人处理事情，没有人帮忙也能解决得很好，有人帮忙则是锦上添花。

就像上学。

她会在每天上学之前和楼下卖鸡蛋饼的奶奶打招呼，会和正要拿斩骨刀庖丁解猪的阿姨说早安，晚上骑自行车回来又会再次遇到她们在小区公园里闲逛，和她们聊两句再回家。

如果发生什么事，她们第一时间打给季怀心。

可她从没有现在这样……很想接近一个人的体验。

至少林知微是头一个。

她有点着急，不过倒也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

她怕林知微觉得……

她明白得太晚了。

季薄雨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恋爱需要的是时机。

她怕错过时机，她们对彼此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先来确认自己的感觉。

她看完，觉得某度某科写的没什么精彩之处，也就把手机关掉了。

正巧这时，林知微从楼梯上向下走。

林知微：“小雨，你在下面吗？”

季薄雨：“姐姐我在。”

林知微：“我下来找你。”

季薄雨：“嗯。”

她出现时没空着手，而是带了个果盘，里面装着几个桃子，旁边还有两包湿纸巾。

林知微在她身边坐下，也盘起腿，放下果盘：“不冷吗？”

季薄雨：“不会，很舒服的，刚好天气热。”

林知微：“嗯。”

她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就又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林知微才说：“小雨，我本来没想让你发现的，对不起。”

到现在了，她还在道歉。

季薄雨茫然地说：“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林知微：“我……没想让你……现在就知道，我知道你想认真学习，现在却还要想这件事。”

季薄雨笑了笑，笑她为此道歉：“怎么会呢，姐姐，这是我愿意想，如果我很讨厌一个人，那个人和我说喜欢，我只会觉得对方疯了。”

林知微：“……”

林知微压了一下嘴角，没压住。

季薄雨：“姐姐，你别害怕。”

她看向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在灯光下，它安静，微微晃动，里面清澈无比，蓝青色的水让见者为之心神一振。

林知微：“害怕什么。”

季薄雨：“我是说……说出来之后不要害怕，姐姐，我又不吃人。”

林知微就又笑了一下，神色很无奈：“我也控制不了。”

季薄雨：“你害怕，其实我也会害怕。”

她看起来一向想的又少又思维很拐弯，林知微听到她说自己害怕，其实有些惊讶。

季薄雨：“姐姐，我的同学经常会说我的思路会比别人慢半拍，如果只有一个人说，我不会在意，但很多人说，可能我就是想的比别人要少，我不想让姐姐觉得我不重视你。我真的有点害怕。”

即使她复述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负面评价，也不会一字一句全部描述下来。

她说可能。

她不从别人那里找自己，只是从别人那里照一照镜子。

林知微听完，有些想笑，说：“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季薄雨：“那姐姐，你也不要这样想我，这几天姐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知微：“你呢？”

季薄雨：“我最近在想……恋爱要怎么谈啊？”

林知微有点想笑，说：“已经开始想怎么谈了吗？”

季薄雨：“这有什么关系，总觉得姐姐最终还是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不担心。就算姐姐不答应我，以姐姐的想法肯定是觉得我太小了，所以我还是不担心，我按时长大就好了，人总会长大的。如果到了那时候还不行，那我……”

她说不下去了，也有些局促。

季薄雨想了又想，说：“那我就再问姐姐一次，到时候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眼里映着水池中一点蓝光，说完，又笑着看向她。

林知微心里像突然陷进去一块儿，软软的塌了，一直从心尖塌到心脏最深处，像一块外壳被融化的酒心巧克力，甜蜜地流淌出一些软软绵绵的汁液。

林知微：“嗯。我想得差不多了。”

季薄雨：“那姐姐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林知微：“明天。”

**

周日当天。

季薄雨起了个大早。

作业昨天做的差不多了，林知微像往常那样辅导了她。

和一开始几乎每一道题都要她讲的场景不同，现在季薄雨几乎连着做好几题才会有卡壳的部分。

她正常吃了早饭，没看到林知微，问王妈，王妈说她还在睡。

季薄雨直到中午才等到林知微醒来，她醒来时从三楼向下走着找吃的，季薄雨正在一楼沙发坐着看外面的雨。

听到脚步声，她仰起头，看到林知微，喊了一声：“姐姐。”

和她第一次来的样子很像，那时候她也是在一楼，而林知微从一楼向下走。

季薄雨：“姐姐，王阿姨说给你留的饭在餐桌旁边，记得吃。”

林知微看着她，似乎睡得还不错，眼珠很黑，很有神。

她很快移开目光，说：“嗯，吃完饭我们说。大人呢？”

季薄雨：“我妈妈出去忙工作的事，干妈好像去打网球了，她说她好久没有自己放松，打完网球还要去养生馆按摩。”

林知微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按摩……你想去吗？”

季薄雨：“我喜欢泡温泉，这里有吗？”

林知微：“好像有吧……我也不知道……没想着出去泡过。”

季薄雨：“很舒服的，我经常去我们那里泡，泡完还可以出来吃个自助，还能在沙发里睡一会儿再走。”

林知微弯起嘴角，说：“好，那以后带我去试试。”

季薄雨：“嗯呢。”

她应答完才察觉出这句话下面的一点潜台词。

姐姐会想以后了。

明明她之前从不说以后。

林知微吃饭很安静，只有一丁点碗碟碰撞和咀嚼的声音，和窗外打在叶片上的雨声一起，让季薄雨听着听着有点想睡觉。

她也确实没怎么推辞，靠着舒适柔软的沙发被，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林知微正坐在她身旁，旁边拿着一本杂志正在看。

季薄雨眨了两下眼，凑头过去看她手里的杂志，说：“人直不富，港直不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醒了，林知微特意歪曲了意思逗她，胡编乱造地说：“直的女人不富，直的港口不深。”

季薄雨：“？”

林知微笑死了：“来和我一起变弯。”

季薄雨又想了想，说：“我应该就是弯的吧……一直对男的没什么兴趣，也喜欢不起来。”

林知微：“以前也是？”

季薄雨：“嗯，学生物的时候总觉得性染色体男的比女的少了那么一大块，他们就是少了一大块基因啊……感觉像是人类的残次品……”

林知微笑得更厉害了。

季薄雨两条眉毛纠缠在一起，说：“姐姐，你不要笑，说好的回答问题呢。”

林知微笑够了，才说：“好。”

季薄雨和她对视。

这两双同样明亮又同样真诚的眼眸凑在一起，不自觉地向对方靠近。

林知微用一个问题代替了回答。

“可以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