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保留着诸多古迹的长安市，华京虽然也有不少遗迹，但是整体却更为严肃，在这里生活的人节奏也更快，起码像宋绫这种苦比打工人是没工夫喝茶赏月遛弯逛公园的，她刚下飞机，总司的车就来接她们了。

上车前傅青琅问她珠子和贪狼都在身上吗，宋绫摸索着脖子上的绳子，把拴在一起的小木珠和玉坠拿了出来，傅青琅捏着绳子又把它放了回去，“别人要是想看，别给，谁说都不给，这本来就是你的私人物品，谁要是强抢，你就扇他。”

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是傅青琅无疑了，宋绫打着哈哈，“会的会的，我会拒绝的。”

一言不合就要打，不是她的风格啊喂。

但实际上宋绫还是想的还是太保留了，她的拳头从那个一米八大个儿的男人脸上离开后，宋绫表示忍不了真的忍不了，如果不能用拳头解决，还能用什么解决。

镇妖司表面上和宗管局一处，但实际上那里是盖章处理文件的地方，面积更为大的本部并不给外人所示，宋绫预想中的镇妖司十分气派，事实上也确实如她所想，大面积肃穆的黑色建筑，中央放着一尊巨型人皇姜启的雕像，里面没有灯光，而是无数银白的蜡烛和泛着冷光的白焰。

进来镇妖司后，宋绫跟在傅青琅斜后方，用手轻轻拽着她的衣角，对无数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

虽然她已经尽力想做个透明人，但是负责领路的人们还是想把话题拐到她身上，她面上哼哈敷衍，傅青琅也总是截断话题，但他们依旧不依不饶，让宋绫心里很是不耐烦，也没心情去欣赏这在普通办公室后暗藏的洞天，在宋绫以为已经忍够了要结束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击垮她耐心的最后一击——开会。

于是宋绫又跟着傅青琅去了会议室，她并不熟悉的面孔叽里呱啦商量着什么，好像是关于戚寐的事，会开到一半的时候宋绫她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熟了。

她醒过来当然不是因为会议结束，而是因为有人忽然上前粗暴地拽着领子给她摇醒了，宋绫迷瞪着睁开，一个带着络腮胡长相粗犷的男人正怼在宋绫脸跟前，她还以为遇到绑架或者是流氓，一边大声骂了一句，直接勾着脚踹了过去。

那男人灵活地避开了宋绫的爆蛋脚和傅青琅的巴掌，跳在了不远处一个没坐人的空地，他跃跃欲试地对宋绫说：“九队新来的，和我比试比试，让小爷看看你的实力。”

宋绫这才看清会议室已经乱作一团，九支队伍代表都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里，有的是紧张，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作壁上观，只有负责会议的什么什么部长还坐在上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傅青琅冷着脸盯着这男人，语气不善，“雷诩，我劝你现在老实点。”

叫做雷诩的男人活动活动筋骨，语气也很不善，“我老雷当初进了三队，也是经过层层选拔考验，千辛万苦才得到了这机会，你们九队除了那两个天赋怪，姓傅的你本来就是靠这姓才进来，这个弱鸡甚至因为不过是那个人的转世才挤进来，她有什么资格，既然上面怕你姓傅的家资，那不如我来试试她，我雷诩敢。”

他说的倒是慷慨激昂，但是傅青琅怎么可能吃这一套，她听到这人提到李夙清，脸色可以说快掉冰碴子，她一步一步靠近雷诩，眼神像是要把他宰了，宋绫从没见她脸色这么可怕过，本来还有些生气，现在也噤了声。

傅青琅手腕上的金色丝线已经蠢蠢欲动，她的眼睛瞪的圆里，微微抬着下巴，反问雷诩：“你——给我对李夙清放尊敬点。”

会议室里无风自动，冷白的长明烛火疯狂摇摆，气温也逐渐下降，谁人不知傅家是李夙清家臣，最忠实的奴仆也不为过，九队世世代代守着长安那块地，从来没有变动的打算，在诸多能人异士挤破头都想要镇妖司的位置时，九队队长依旧是姓傅的说了算。

不过傅青琅几乎没有来华京，就算想发难，去了长安那可是姓傅的地盘，没有人愿意触霉头，但是司里不满意的声音一直都在，这次大会正好探探底，没想到宋绫这个破例加入的“新人”就这么睡了过去，更让人觉得愤懑。

寂静中有人发出了惨叫，原来是有人手腕上的名表碎了，接着会议室也接二连三响起了玻璃裂开的声音，就连那秃头部长也尴尬地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屏幕也碎了，宋绫挠了挠脸，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却还是完好无损。

她不禁窃笑，傅青琅这家伙，这时候了还是有差别攻击。

雷诩也不甘示弱，和傅青琅平视着，咬牙切齿道：“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李夙清，只要她实力不够，她就不该在镇妖司。”

傅青琅刚要抽他，那秃头部长却又出来打圆场，糟老头子圆滑的很，话里话外都是要宋绫展示一下实力，宋绫靠着椅背，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那我要是打赢了，你们打算怎么办，承认我？你们觉得我需要吗？”

嚣张，实在是嚣张。

宋绫心里也没底，但是那秃头部长却像是见到了神仙下凡一样，乐得不行，完全不在乎她话里话外的冒犯，她心想难不成这人是个m不成。

雷诩还要说什么，宋绫本来还想绕一绕，但是贪狼已经按捺不住了，直接现了形，别人或许看不到，但是在座的各位当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贪狼现实斩妖除魔的时候，他们的祖宗还不知道在哪里犄角旮旯呢。

长刀追着男人跑了出去，这场质问就这么结束了，秃头部长想要看看她的坠子，宋绫还没开口拒绝，傅青琅直接单手把桌子掀了，桌上白纸黑字的资料和水杯滴里当啷砸了一地，傅青琅冷着脸踢开碍事的杂物，走到他前面。

“你们知道我的来历，所以搞搞清楚，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们的试探要是过了分，我也不介意抽出时间解决那些老东西。”这不是警告，而是通知，傅青琅有这个底气。

那秃头中年人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傅青琅转身扫视了一遍其他八队的人，确保他们都把话听进去后，她轻嗤一声，拉起宋绫就离开了诺大的会议室，宋绫还在心里感叹，这根本没什么她的戏份嘛。

她左右瞧了瞧，问：“我的刀呢？怎么追人追的没影了。”

傅青琅说：“再往前走走。”

在外面看来就是普通的办公楼，实际上从宗管局进来以后却大变样，在华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还有这么大的内部建筑物群，镇妖司也是财大气粗，走过一个长廊后，她们就遇见了靠着柱子和悬在半空的长刀拌嘴的络腮胡男人。

等到靠近些，宋绫才听到他们吵什么。

雷诩说：“演戏，演戏，我这是帮你主人好吧。”“好了生气对刀没好处，别气了我的刀祖宗。”“我又没想真的伤她，求您别和我着急上火了。”

宋绫：“……”

贪狼看到宋绫过来，嗖的一声回了玉坠子里，宋绫捏了捏玉坠，略微安慰了一下生气的长刀，雷诩捏着脖子旁边的肌肉，全然不见刚才的傻叉态度，傅青琅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甚至还对他道了声谢。

宋绫：“这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傅青琅说：“就像你听到的，我们这是在演戏。”

她们给宋绫略作解释，原来是傅青琅早就知道镇妖司这边会有问题，那些老家伙们绝对会差人试探她们的态度，可是华京避无可避，要想解决山鬼，华京是必须要来的，所以傅青琅打算语气猜来猜去，不如安排自己人给他们演一出好戏。

雷诩说：“傅队在我小的时候救过我一次，所以我知道傅队一直是傅队，不是什么关系户，你们强硬一下也好，这几天装作消极怠工，在京城这边吃吃喝喝几天，再去查戚寐的事就行。”

宋绫没憋住，“现在形式这么严峻吗？”

雷诩听后大笑，摇头道：“当然不是，虽然不能确认是那五个领导里，到底哪个有问题，但是怎么说呢，虽然都是为了保全百姓平安，意见分歧也是不可避免的，傅队只是觉得麻烦，懒得处理而已。”

傅青琅点头，她的长生在上面不是秘密，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关系都维持着一个平衡，只是这次在戚寐的事上，上面一直不肯透底，老是在打弯子，玩信息差，让她有些不耐烦。

几日后，两人着手去查一处宅院。

秋季的华京比起暑天凉快的不是一丁半点，郊野由于树木繁多荒无人烟，温度更低，一阵阴风吹过，靠着树的宋绫弯腰打了三个大喷嚏，她摸了摸凉飕飕的胳膊，打算去车上随便翻点什么裹身上。

宋绫还没打开车门，一股凉气顺着鞋子就涌了上来。

宋绫刚想拿刀把这不长眼的东西砍了，但是转念一想，她们俩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半天了，就为了去找戚寐百年前留下的踪迹，她是真的累了，反正这是傅青琅的车，于是她又把手放下了。

宋绫柔弱地捂住脑袋，正要装模作样去给傅青琅告状，但是傅青琅已经踩着靴子过来了，把外套糊在了她的脸上，顺手踩碎了从车底窜出来的黑气。

宋绫被蒙着脸，闷着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衣服。”

“之前没来过这里吧。”

宋绫把脸上的衣服扯下来，吭哧吭哧穿上，“没有，嘿嘿，谢谢队长给我带衣服。”

傅青琅抬头看了眼这树，“这东西之前吊死过人，刚才看还没东西，看来是藏起来了，呵，还知道守株待兔。”

吊死……人……

虽然宋绫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些“黑气”是阴煞之气，大部分是来自这些人死后化成的鬼物，但是每次贴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