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快要吃饭了，答题的速度都格外快。最后下课铃声响起时班里还剩下三个人。

他对了一下脸，这三位上学期成绩就垫底。至于年龄，他三还真不是最大的。

路云知等了将近十分钟，这三人才磨磨唧唧的叫上卷。他扫了一眼就直接跟他们说：“你们三个中午吃完饭来我办公室。”

“啊？老师你批卷太快了吧。我们写得——”

“没一个对的。”路云知直接把卷子拿出来还给他们。三人没一个上前，过了一会，一个较年轻的男子脸上有点挂不住，把卷子收了回来。

另外两个年级较大的脾气也大，其中一个骂骂咧咧道：“别以为当了老师就真把我们当学生！我可没那闲心听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教育我！”两人头也不回得走了，路云知自然不会挽留，他看向年轻人：“邵远，你要走吗？”

“我……”他手里捏着卷子，耳根有着羞耻的红色，他用蚊子嗡嗡一样的音量说：“我想回家……”

路云知点点头，欣慰地笑道：“我办公室在一楼饮水间旁，吃完饭来找我就行。”

“好的老师。”邵远说完就一股烟地跑走了。

“不挽留一下你的人头分吗？ ”

“自己都不惜命，我在意这个干吗？”路云知关上教室门走了出去：“既然有教师个人加分项，我也得努努力得到胸针啊。”

“胸针没那么好得。”以萨说：“上学期副校长一枚胸针都没发，你是建校以来第一个得到胸针的。”

路云知闻言沉思道：“上学期一个都没有……话说如果我当上主任了，那现在的主任会怎么样？”

以萨：“会降级。”

“降级？”路云知倒是没想到这种情况：“降成中等教师吗？”

“嗯，学校的主任和高层的数量是固定的。一旦超额就会有人降级。”

路云知越听越感觉以萨在给他画大饼。而且画得很有技术——先用丰厚待遇引他上钩，再在他签合同后摆出巨额赔偿金让他无法逃脱；其次又用晋升加薪早退休激励他当牛做马，然后在他下定决心一往无前时，又告诉他晋升路上重重陷阱。

“以萨，你当系统可惜了。”路云知情绪彻底down了，他现在就像个被迫绑在绳上的蚂蚱，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

以萨安慰他：“想开点，万一你是天选之子呢？”

“我要是天选之子就不会倒霉到来这上班了。”路云知生无可恋道，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里一时之间连吃饭的欲望都丧失了。

“说不准从现在开始时来运转了呢。”

“以萨，你跟我说实话吧。”路云知沉重道：“不然我现在真的很想解除合同。”

“350万呢。”以萨提醒他。

“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上一辈子班我怎么——”他算算现在码农工资，再加上以后可能失业的风险：“还不起……算了。”

他惆怅地揉揉额角，以萨则贴心的给他准备好了午饭：“吃点东西吧。你还有个外挂呢。”

路云知问他：“外挂同学，你具体能干什么？”

以萨操控午饭准确地落在他的桌子上：“我会的太多了。你不如干什么之前先问问我，我能做的一定帮你。”

“帮我变出350万。”

以萨：“……”

路云知就是逗逗他：“算了，还是继续干吧。愿早日退休。”

以萨衷心祝愿道：“路老师，我也希望你早日退休。”

……

路云知刚吃完饭，邵远就来了。

邵远今年26岁，比路云知大2岁。他倒是不知道路云知多大岁数，见到他时说了句老师就没下文了。

凭直觉来看，他也是个社恐，而且是个纯度极高的社恐。不像路云知，虽是社恐却依旧可以为了目标强迫自己社交。

他笑道：“先坐吧，今天的课你听了多少？”

邵远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老师，我睡着了没听。”

路云知点点头，聊家常一样：“昨晚睡晚了？”

他点点头。

路云知也没训他：“行，那我再给你讲一遍。”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路云知终于给他讲明白了。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邵远的成绩差。

因为他的理解能力不行。

理解能力不行和很多因素有关，路云知也无法确定邵远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

结果就是他很努力且认真的听了，但是理解不上去。

路云知也没办法，他也不想打击邵远的积极性。见邵远打算离开，他说：“以后哪里不明白都可以问我。”

他小声说：“其他科目也可以吗？”

其他科目……路云知不敢保准：“我会的可以，不会的还得问其他老师。”

邵远摇摇头：“问不了老师。学校明文规定学生不得在没有老师的同意下去咨询问题……除了心理老师。”

还有这种规定？路云知只听过鼓励学生积极向老师问问题，从没听过不得询问这种事。

“那以后其他科目来找我也可以。”路云知说：“但是我只能教你们我会的。”

邵远感激地点点头，午休时间快要过去，他也回班了。

今天路云知只有一节课，下午就是他的自由时间。但是显然，他还有二十二张卷子没批。

题少批的快，然而批完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怎么说呢，他的题是『跃迁点如何辨别』结果大多数同学的答案是『不去踩它』。这俩之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二十二张批完，只有七张的答案还算是靠谱的。剩下的不是瞎写就是瞎写！

他一脑袋扎进桌子上，彻底抬不起来了。

以萨劝他：“很正常，毕竟前半节课认真听的人不多。下节课就好了。”

路云知无精打采：“但愿如此吧。”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他也不能让其他同学不上课来他办公室。

“今天你的课时已经结束了，要是想回寝的话也完全没问题。”

路云知拒绝了回寝，他打算好好做一下以后的教学内容。

今天上课完全是空手而来，讲跃迁点时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不准是自己的问题才导致他们的答案如此抽象。

既然如此，路云知计划先把教学内容和随堂考试的题目在上课前准备好。这样他就能知道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学生的问题了。

路云知是个行动派，下午就窝在办公室里准备教案，以萨全程很安静。就这样到了放学时间。

放学的铃声是最动人的铃声。人群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这里得学生是回不了现实世界的了，放不放假都在学校待着。所幸交界处和现实世界极其相似，待久了倒是也适应了。

路云知回到他的宿舍，宿舍的整体装修非常赛博朋克，金属和霓虹交相辉映，看的他眼睛疼。

“不喜欢可以换一种风格，要不设置成你家的样子？”

“不用。”路云知说：“就换成普通宿舍风吧。”

以萨：“这里的普通宿舍都是这样的。”

路云知：“……那就把墙换成白的，床上用蓝白格四件套。”

瞬间宿舍焕然一新。

看着朴素的寝室，他的眼睛和心理都得到了慰藉。打开电脑处理教案时，他突然看到司林的私信。

这就是他手机上的那个软件，不知何时他被拉进了三班班群里。

他先看了司林的消息，司林问他什么时候去心理疏通室。

路云知忙了一下午教案早把这件事忘脑后了。他回复到：明天。

过了一会司林回他：好的路老师。

班级群里的消息也有很多，但路云知也没兴趣看。他忙着处理一学期的教学计划，大脑在疯狂运作。

以萨突然说：“学校刚刚发通知了，你可以上软件看一下。”

路云知点开文件，学校发公告说从本学期开始将设置月考。月考不参与总考核成绩，仅供老师观察学生的学习状态。

文件特殊说明了一点：月考将在模拟世界进行。

“这种考试频率和我高中时真是一模一样。”路云知复制好通知，然后转发到班群里。

以萨：“本质上讲学院就是通过效仿现实世界的学校来建立的。”

班群里有人哀嚎，有人感慨。路云知开了免打扰，在十点时准时上床睡觉。

第二天他的课依旧只有一节，是上午第二节。第二节之后有个长达半小时的休息，正好在这个时间段他领司林去见见心理老师。

然而第二天学校下通知要求那个时间段去学校礼堂听心理讲座。

正合他心意。

组织好学生们在礼堂落座，灯光暗下，随后是一段演讲。

路云知人看着还在，实际上魂早飘远了。他在琢磨胸针的事。

他问过以萨怎么获得胸针，但以萨说这种事不能提前知道，不然副校长会看出你心思叵测，无法得到胸针。因此他只能根据花、人、火、墨的字意研究。

“今年的心理老师换成无雪老师了。”

“无雪！那我岂不是可以天天去心理疏通室了。”

“想得美吧，无雪老师肯定会设限的，心理疏通室可装不下二百多号人！”

他听见后面有学生小声讨论，不是他班的。

“不过我说三班的新班任也帅，而且他昨天还获得了胸针呢。”

“我也听说了，但是没机会见他长什么样。”

“他应该也在这里。不过灯太暗了看不清。”

路云知听见有人讨论自己有点意外，没想到开学第二天他就名声大噪。

以萨：“毕竟发现了学校的漏洞，当时在场的师生那么多，传出去很正常。”

“我知道。”路云知应下：“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我和司林就失踪了两节课，回来的时候那里为什么围了那么多人？”路云知问：“而且他们肯定知道跃迁点的存在，但是没有人来救我们。他们好像在隔岸观火一样，一点不怕我俩再也出不来。”

“也许是刚来？”以萨说。

“就算是那么多人刚来也不可能如此有序的围在一旁不做声响吧。”路云知双手交叉置于膝上：“我更倾向于他们在观察。”

台上演讲结束，帷幕拉开后，是一个一头白发蒙着眼罩的少女。

虽是蒙上眼睛，但她自身气质独特。她身穿白裙，臂上有缠绕的透明白纱，光着腿，脚则虚浮的飘在一个白色光球上。

“无雪老师！”不知是谁的呼喊带动了所有学生们的激情。刹那间，无雪老师这四个字回荡在礼堂中久久不平。

“谢谢同学们的喜欢。”她的声音像裹挟飘雪的霜，缥缈又冷冽：“接下来的一学期由我担任各位的心理教师。我叫无雪，天下无双的无，白雪皑皑的雪。”

雪白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像自雪山顶峰中飘然而来的圣女，周身弥漫着圣洁高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