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闪光过后，中年男人在所有人的面前原地消失，而他消失的地方，却凭空多了一个巨大的，灰褐色的，超难看的，散发着恶臭的，肺。

众人惊呼。

肺也惊呼。

原中年男人，现肺的肺，剧烈抽搐着，“主动”将方圆五公里所有的烟，不管是香烟的烟，还是烧烤的烟，还是牛粪燃起的烟，通通吸进，他越激动，也就吸得越多。

空气瞬间变得清新，亮度也上升不止一个度，纵然此刻是深夜。

而吸烟过度的肺，更黑，更丑，更臭了。

众人不约而同捂着口鼻向后退去，满脸鄙弃。

肺狂怒，试图去抓把他变成这样的魔法少女，但魔法少女悬空跨坐在一把无线手持吸尘器上，他根本够不着。

更不用说还有热心群众向他砸去了手边能当，或者不能当暗器的所有东西，阻止他伸出恶心的肺之触手。

不一会儿，他身上就插满了没有烤串的烤串竹签，二手的一次性竹筷，挂着奶渍的奶瓶碎片，还有数不清的皮皮虾外壳。

魔法少女面具下的嘴角高高扬起，她仍觉不够，又一次挥动手中长棍向肺施法：“随便起的名称的咒语之顶你个肺2.0，给我变！”

随即，肺的背后，出现了一支燃烧着的巨型香烟。

肺，眼睁睁看着火红的烟头与他的后臀亲密相触。

焦臭味扑鼻而来。

肺，抽动着跃起，几哇乱叫着，被香烟追着，撞开一排小圆桌。

食客、老板、路人，骂骂咧咧。

紧接着，肺，在某个好心人伸出的神之右腿下，以完美的抛物线形式，跌进了飘满绿藻的景观河里。

一群咧着满嘴小尖牙的可爱鱼儿，热情将他围住。

“啊！！！”男高音响破天际。

围观群众围聚在栏杆前，有人拍巴掌，有人吹口哨，有人喝彩：“Bravo！”

精彩，太精彩了。

要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会抽烟，会游泳，还会扑腾，还会钓鱼，还会男高音的巨大的肺的。

大家的笑声再次传到十公里外。

唐念念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印着影帝大脸的文化衫，开怀大笑。

秦诩则笑得含蓄，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却因用力鼓掌而伤上加伤。

总是死气沉沉的存款过亿，也忍不住漏了一丝笑音，翘起的大拇指是标准的比赞手势。

祝没素质的人不安好，便是晴天。

魔法少女向各个方向，做了谢幕的动作，而后沐浴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骑着无线手持吸尘器施施然离开。

深藏功与名。

魔法少女虽不常见，但也不稀奇，众人也就把这首小插曲当做趣事，没多谈论，恢复如常，该吃吃，该喝喝，该划拳划拳，该拍拖拍拖。

存款过亿他们也坐回了原位。

唐念念凑上来，好奇地问：“存款过亿，你怀的是谁的孩子啊？”

存款过亿撩起眼皮，凉凉道：“我怀的是我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想，还有，纠正一下，你不是我孩子的叔叔。”

“那我是什么？”唐念念脑门一拍，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存款过亿和秦诩异口同声：“什么？”

唐念念清了清嗓，说得有条有理：“我是你的管家，以后也是你孩子的管家，所以Ta应该喊我管家，而我应该喊Ta，小姐或者少爷，或者沃尔玛购物袋。等到Ta长大，带对象回家，我还要抹着眼泪，说，小姐或者少爷，或者沃尔玛购物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存款过亿满头黑线，抿着的唇也拉成了一条直直的线，无言以对。

她很确定，唐念念联的是一百年前的网。

唐念念凝神端坐，又说：“我得上网搜一下‘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想’究竟是谁。”

存款过亿喝了一口已然没气了的汽水，感叹道：“这就是人工智能永远取代不了真人的地方，他们听不懂比喻和话中话。”

秦诩摊着一双惨不忍睹的手，眼里尽是深情：“念念这样就很好，你在我心里是最美哎~”

存款过亿嘴角一抽，怎么还唱起来了。

唐念念很快补了一句：“若有必要，去父留子。”

存款过亿：“......”

秦诩崇拜地看着唐念念：“我的念念好有魅力，我无法克制爱你的冲动。”

他动情高歌，“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唱得还好难听啊，摔！！

未免秦诩继续污染存款过亿的耳朵，她扬声打断了他，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

唐念念：“好呀好呀好呀！”

存款过亿：“这个问题，唐念念你不许回答，我要问秦诩。”

唐念念一脸幽怨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声音依然从脚底的扬声器中溜了出来：“存款过亿你坏坏！”

秦诩：“我和念念持同一个观点。”

存款过亿的额角飞起一个大大的，晋江显示不出来，只能读者自行脑补的发怒符号。

她安耐住快奔腾而出的无语和怒意和郁结和烦躁交织的复杂情绪，问秦诩：“你知道充电器的英文是什么吗？”

秦诩诚实摇头：“不知道，我的英语从没考满20分。”

存款过亿对唐念念勾了勾手：“你的充电装置拿出来借我示范一下。”

唐念念爽快卸下自己的右大腿，拉出一条粗粗的电线：“给。”

“充电器的英文是charger，”存款过亿捏着唐念念的充电接头，在小圆桌上比划着，口齿清晰，一句一顿地说，“charger，插这儿，充电器，C，H，A，R，G，E，R，charger，插这儿。”

秦诩跟着念：“充电器，charger，插这儿。”

存款过亿将充电装置还给唐念念：“很好记吧，你记住了吧？”

秦诩点头：“记住了。”

三分钟后，存款过亿在秦诩啃轰炸大鱿鱼的时候，问他：“充电器的英文叫什么？”

秦诩满脸茫然：“我不知道。”

存款过亿做了个深呼吸，做着手势，重复道：“充电器，charger，插这儿。”

“charger，插这儿。”秦诩认真默念，认真到差些将大鱿鱼的须须插进自己鼻孔里。

又一个三分钟后。

存款过亿：“充电器？”

秦诩尴尬地挠了挠头：“呃...又忘了。”

唐念念张了张口，想要提醒秦诩。

存款过亿脸拉得老长，目光不善。

唐念念牢牢合上嘴。

秦诩理直气壮地说：“英语不好不妨碍我爱念念，我知道爱的英文是L，O，V...噢，你为什么要用皮皮虾扎我！”

存款过亿丢掉行凶武器皮皮虾，尽管她成功扎到了秦诩，但自己也再度被皮皮虾所伤。

她翘着受伤的大拇指，怒极：“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单词，你们就是记不住呢！那群学生背了一节课，愣是没一个人能记住！老师一个个气得跳脚，跳破了19楼的地板，整个教室掉到了18楼！我，火比老师还大，一刀一个鸡头，剁了足足三千只鸡才勉强把气消了！我只是用皮皮虾扎你一下，已经是看在唐念念的份上放过的你！”

唐念念连忙摆手：“那不是我，my name is念念唐，存款过亿你可千万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尽情下手去吧！”

说着，她又向烧烤摊老板打了个响指，“老板，再给我们来一个大份皮皮虾！”

秦诩脸上苦兮兮，心里哭唧唧，讨厌存款过亿！

他辩驳道：“就是很难啊，学生们记不住，我也记不住，大家都记不住，就说明很难嘛。”

“充电器，charger，插这儿，插这儿，都说了插这儿，充电器要怎么充电，那不就是往那一插吗，插这儿插这儿插这儿，到底哪里记不住了，到底哪里难记了！”存款过亿气得将将要背过去，看也没看，随手抓了个倒霉路人，“充电器，charger，插这儿插这儿插这儿，你说，充电器的英文是什么？”

倒霉路人不急不缓地回道：“插这儿。”

存款过亿长呼一口气：“看吧，还是有人能记住的，明明就很简单嘛。”

可她的话音刚落，耳边却又听路人说：“麻烦羊肉串插这儿，我没有空的手好拿，谢谢你。”

烧烤摊老板：“好嘞，插这儿，客官您拿好！”

！

！！

ka...o！！！

存款过亿顿时被一口气噎住，常用感叹词都没能抒发出来，沉默了好半晌，才倒退两步，捶着胸口哀叹：“没救了没救了，学英文救不了MU-03司渊星球人，毁灭吧还是，外星太君你们在哪儿，我要给你们指路。”

唐念念扑上来抓着存款过亿的肩膀疯狂摇晃她：“存款过亿你怎么啦，为什么脸跟烂菜叶一样难看，你是不是要流产啦！”

存款过亿血压直升，脑中嗡嗡作响，一手摁着太阳穴，另一手罩着唐念念的面门推开她：“你们都走开，别管我，我要去做疯子，做不被定义的疯子。”

唐念念咬着手帕：“嘤嘤嘤，孕妇情绪不稳定，我能理解的。”

噗！

存款过亿喷出一口陈年淤血。

唐念念闪身躲开，嘴里嘀嘀咕咕：“红枣补血，绿豆降火，再来一把藏红花，存款过亿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存款过亿第二口陈年淤血涌上喉头。

有人靠近，是裹挟着羊肉串香气的路人，他关切问道：“需要帮忙喊救护车吗，疯子小姐？”

存款过亿擦掉嘴角血丝，眼神变得坚毅：“不用，谢谢，我还很坚///挺，我会努力让我腹中的梦想出生的，我发誓一定要让这个没救的世界，尤其是唐念念，与我同葬。”

唐念念举出了试探的小手手：“那我可以抱着你的尸体在你坟里蹦迪吗！”

存款过亿喉头滚动，咽下第三口老血。

秦诩害羞脸：“我的坟大，念念来我这蹦。”

存款过亿冷哼：“有什么好争的，到时整个星球就是一座坟，在座，都是室友。”

“呵...”路人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尾音绕了好几圈。

“谁在笑？”存款过亿就要发火，转头一看，火熄了大半，“哟，真巧，又是你，木马怪人？”

来人稍稍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我今天没有骑马出门，也是木马怪人吗？”

存款过亿两手环胸，歪着身子看他：“那只是个代号，如何称呼你取决于你骑了什么坐骑出门。”

“今天我没有坐骑，只有两条腿，你又要称呼我什么呢？”

“称呼上一个称呼，就比如木马怪人，直到你换下一个坐骑。”

头盔向左歪了一下，若细听，好似又有浅浅笑声自内溢出，他又问：“这么笃定是我？不管我什么造型，哪怕没露脸，你也能认出来？”

“废话。白色长发，造型奇特，不穿鞋...”存款过亿用翘着的大拇指比向他，“今天倒是穿了，什么都能当坐骑，无证驾驶，无脸见人，综上所述，是你没错。”

他又笑：“看来你对我形成刻板印象了。”

存款过亿没察觉自己也勾起了唇角，调侃他：“既然这样，今天你就叫头盔怪人吧，不过你戴着头盔，拉着面罩，大晚上的，能看得清路吗？”

“能。”头盔小幅度地上下晃动，黑乎乎的头盔面罩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形似流星的光芒。

存款过亿收回视线，表情重归冷淡：“哦，挺好。”

给隔壁桌上菜的服务生见头盔怪人站着，以为是没椅子坐，贴心地搬来一张凳子，放到了存款过亿和秦诩之间的空档处。

存款过亿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拖着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头盔怪人就势坐下：“谢谢。”

“你们好，念念唐小姐，警官先生。”头盔怪人向唐念念和秦诩打了声招呼，将手里提着的满兜烧烤小食放到了桌上，“别客气，一起吃。”

秦诩颔首以作回应。

唐念念则眼尖手快，将一整盒醉蟹倒进了打包盒。

存款过亿轻声呵止道：“唐念念，可以了。”

唐念念扁起嘴，委委屈屈。

“没关系，喜欢就多拿点，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头盔怪人说。

存款过亿用手挡唇，对唐念念说：“你傻啊，那东西没肉不经吃，要拿也给我拿实在的嘛。”

唐念念又高兴了起来，掏出新的打包盒。

头盔怪人不阻止也不生气，反而主动打开其他袋子任唐念念打包，而后托着头盔，偏向存款过亿的方向，说：“说起来，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呢。”

存款过亿闻言，眸色暗了半分，唇角牵起一道自嘲的弧度：“每天面对一群精神疾病有轻有重的病人，当然生无可恋了。”

他说：“可你又一直在比赞？”

他的头盔分明没动，但存款过亿能感觉到，他在看她竖起的大拇指。

存款过亿皮笑肉不笑：“这是我被皮皮虾攻击了的证据。”

他微微讶异：“皮皮虾会攻击人，这倒少见。”

存款过亿：“不是皮皮虾攻击人，是我没见识，第一次吃，不会剥。”

头盔怪人转动头盔朝向小圆桌，似乎是把视线落在了皮皮虾身上：“可以吗？”

存款过亿耸了下肩：“请便。”

头盔怪人戴上一次性手套，拿来一只虾。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很漂亮，廉价的透明一次性手套在他手上，身价凭白乘了数百倍。

他灵活地剥开皮皮虾，不出两秒，将完整的虾肉展示在众人面前。

存款过亿翘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大拇指：“这是存款过亿给你比的赞。”

秦诩学着头盔怪人的样，也捏起一只皮皮虾：“请你别太得意，我学会了，我也可以剥。”

三两下，他还真剥出了一只。

存款过亿嘲讽道：“剥虾学得很快，英文单词就是记不住。”

唐念念跟着嘲笑：“渣渣！”

秦诩俊脸惨白，一颗透明玻璃心被扎得透透的，更讨厌存款过亿了！

存款过亿看头盔怪人剥虾，看得眼馋，将自己的碗递到了唐念念面前：“好念念，我还没吃过皮皮虾呢，麻烦你了，你的手不怕痛。”

唐念念没什么不乐意的，欢欢喜喜接下这个活。

不满意的只有秦诩，他鼻孔大张，愤愤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念念，真是太过分了，都是我不好，害念念沦落贫民窟，早知道，早知道...念念，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唐念念把一尾破破烂烂，还带着壳的皮皮虾，丢进存款过亿的碗里：“存款过亿穷是穷了点，但穷人也有穷人的好，比如...”

存款过亿心下升起一抹期待。

唐念念铿锵有力地说：“比如特别穷，穷得好特别。”

存款过亿：“.......”

靠！

她就知道，白期待的。

就在这时，一尾完整的虾肉裹着椒盐调味料，滑进了存款过亿的碗里。

存款过亿顺着看过去，却见头盔怪人慢条斯理地剥起了下一只。

“谢了。”存款过亿迟疑着将虾肉送进口中，心头感觉有些奇怪，但对方看起来...

看起来...看不出来什么，他一直戴着头盔，一直落着面罩。

头盔怪人剥着虾，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闲聊队伍，并抛出了他的问题：“疯子小姐如此贫穷，如何还能拥有智能管家呢？据我所知，念念唐小姐虽然是过时款，但是是当时的最高配置，售价并不便宜。”

存款过亿：“我哪买得起她啊，我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买不起她一颗螺丝，她是自己跑来的。”

唐念念接口道：“我是站在路上，被存款过亿捡回去的，存款过亿那天又被老板炒了，所以她捡我回去打算卖钱，不过最后我还是凭我的实力征服了存款过亿。”

秦诩作西子捧心状：“都怪我，是我害念念流落街头。”

存款过亿：“我以为她不花钱，只花电，我就带回家了，结果是我失策了。”

“哦，是这样啊。”头盔怪人举动自如地又将一尾剥好的虾肉送进存款过亿碗里，“所以，不要你花钱的，你都要？”

存款过亿用眼角余光瞄了眼他的手，将自己的碗往另一边挪了挪，说：“那也得看有没有价值，唐念念纯属是我看走眼。”

“你后悔带我回家了？”唐念念怒视存款过亿，“念念唐生气了，明天开始不欢迎你回家，不给你扫地，也不给你蒸臭鸡蛋羹了！”

存款过亿用鼻腔“哼”了一声，没接她话。

头盔怪人：“念念唐小姐是认真的吗，你要卸职了？”

唐念念也“哼”，哼出一个响亮的电子音。

头盔怪人不紧不慢地摘下一次性手套，语气从容：“若是如此，你考虑领一个不花你钱，也有使用价值的男仆回去吗，疯子小姐？”

存款过亿偏头看过去，疑惑又惊讶：“男仆？”

头盔怪人扶着头盔，面向存款过亿：“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