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中转站，才告别孙一张浩，许蔚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欢快的乐声。

附近行人皆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抬起头，间或交谈几句，像是在等待什么。

周围与他们同批次回归的人一脸茫然，显然也不明白乐声的来历。

这段时间中转站又发生什么了？

许蔚按耐住想马上找到毛町的冲动，学其他人静默地望向天空。

电子乐响了十几秒，滋啦一声，机械音响彻整个审判城上空。

【全站广播——下面播放一则最新击杀通告。】

【玩家组织7—8—6—5，成功击杀C级循环副本·荒村六日谈幕后BOSS，摧毁关键节点，副本关卡现已回收，将彻底封存，不再开启。】

念到“7865”时音节拖长，像是刻意强调，又像是因纯AI拼凑出的机械音而显露的些许不自然。

大街小巷聚集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相邻的玩家勾肩搭背大喊着庆祝。

“牛啊！这又是哪个组织，不在排行榜也能摧毁副本，还是C级！”

“太好了，以后随机到的副本又少一个！”

“我的天，排行榜是不是要变样了……”

许蔚一头雾水听路人欢呼，摸了摸鼻子，忙拉住附近一位格外兴高采烈的玩家，询问原委。

“哦，你说这个通告啊，前几天出现的。系统发通知鼓励玩家摧毁副本、击杀副本生物，做得好就会出现所在组织的全站通告。你玩游戏吗？就类似于本局比赛最佳选手那样，”路人小哥心情很好，“前面已经有好几个组织摧毁过副本，算上这个也有七次了。”

许蔚：“摧毁副本也是他们获得奖励，为什么其他人这么兴奋？”

“那肯定兴奋，如果这是A级本，我只能说一句大佬牛，但这是C级，还是循环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路人小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意味着，如果我本轮次的通关恰好抽到这个副本，就不用去了，轮空七天！”

许蔚惊讶：“你的意思是……十四天才进本？”

他笑着点头：“不过副本总量那么多，我运气应该也不会那么好，但总要留个念想，谁叫我也是C级呢……”

“再说，只要这些大佬努努力，把所有副本摧毁掉，我们普通玩家岂不是解放了？越到以后轮空的几率越大！”

他说着，脸上眯起兴奋的笑：“衷心祝愿大佬们一路顺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给副本杀穿，人类文明的存亡靠他们了！”

许蔚：“……”

“你刚回中转站？如果感兴趣可以打开信息面板，组织界面旁边有一个新加的排行榜，”他随手点开面板，倾情指导，“对，就是这个。看到没，已摧毁副本的组织排名，我记得没错，一共是七个。”

他端量片刻：“这个新组织没怎么见过，生面孔啊，后生可畏，前面那几个可得抓紧喽！”

许蔚看着信息面板上排名第七的7865，陷入长久的沉默。

“说起来，这个组织的会长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路人小哥捏着下巴绞尽脑汁，“名字缩写是XW……不认识，莫非我在哪见过这位大佬？”

许蔚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的手指点在组织一栏的右侧，那里有一块涂成金黄色的圆型区域，区域中间是一张人像照片——她本人微笑着望向镜头，和蔼可亲。

所以，为什么这个新排行榜会附上会长的名字缩写和正面肖像照？

让会长们的仇家凭照片识人，方便追杀吗？

许蔚一想到隐藏在背后的邪/.教组织可能会看到这张照片，太阳穴突突地跳。

几天没回来，系统又在挖大坑。

她怀疑星际文明的人压根就不懂什么叫“鼓励玩家”，学地球上网游的那一套/.弄个全服击杀，还搞实名制。

他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用生命玩游戏”。

“抱歉抱歉，”路人小哥缓过神来，一脸歉意，“刚刚陷入回忆了，可惜，还以为我有幸与大佬打过一个副本呢。”

“哎？你怎么看着也有点眼熟？我们之前见过吗？”他疑惑地探头。

许蔚一巴掌捂住脸：“不，你认错了，我们不认识。”

“那你遮着脸干嘛？真的很眼熟……”他刨根问底。

“我……”

“抱歉，我们还有些急事，”路樊野将许蔚拉走，侧身掩住，礼貌颔首，“确实是不认识，多谢你提供的信息。”

许蔚脸贴在他肩头，默默叹了口气。

“哦哦，你们忙，不好意思哈……”路人小哥很理解，微笑冲他们挥手道别。

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唉，脸盲真是个病啊……”路人小哥于背后发出深沉叹息。

许蔚几乎是撞开毛町的办公室门，里头却空无一人，二人只好又赶去白房子。

毛町果然在这里，与他一同的还有上回遇见的女生。

“又见面了，你们好，我叫楚浔溪，是一名玩家，也是毛町教授的……合作伙伴。”她依然扎着高马尾，友好地冲二人笑笑。

相互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待楚浔溪抱着笔记本出去，许蔚立即冲上去兴师问罪。

毛町倒是不紧不慢，呷一口茶：“扩大你的知名度，不好么？”

许蔚无语：“你确定这是好事？仇家一打开面板就能看见你长什么样，都不用费心思调查，直接开着排行榜对着人脸找就行，这真是在鼓励玩家摧毁副本？”

“别急，这件事是我与系统的共同判定，”他放下茶盏，理了理衣领，“如果你很介意，可以将会长转让给组织的其他成员，减少曝光。”

许蔚头疼：“换个人让全站玩家熟知前后两位会长的名字和照片么？你们判定的参考依据不会是什么古早网游吧？我建议马上删除。”

“很抱歉，恕我无能为力。”他于此事的态度很强硬。

许蔚与他扯了许久嘴皮子，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仍是没将他说动，气得一屁股坐下，不打算走了。

毛町游刃有余，还抽空扫一眼路樊野：“做好决定了？”

“你俩又在打什么哑谜？”许蔚有气无力地插话。

“哑谜？”毛町转身在仪器上操作，“之前你躺净化舱的时候聊了聊他的能力而已。”

“随身数据上传吧，看看这次副本表现得怎么样。就外在速度而言，摧毁得太慢。”

许蔚：“？”

毛町眼前浮现出一条淡蓝色的数据流，成千上万的虚拟数字环绕着他的身体飞速滚动。

“能力又有提升？”他道。

许蔚：“玩家等级到B级，能力刚升一级，其他没什么感觉。”

毛町：“不错，抗污染的程度增强。”

“我有个问题，”许蔚端详他的数据流，皱眉，“早就想问了。‘它’是不是在我身上种了什么东西？别告诉我审判大酒店、副本自动升级、衰竭期提前以及这一次我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都是巧合。”

毛町沉默片刻：“不是巧合。”

“什么时候种的？”

“第一次副本。”

许蔚讶异：“新手副本？你觉得这合理吗？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它’只对高等级玩家感兴趣，而我那时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毛町：“我知道你的疑问，事实上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或许……这是时间的选择。”

许蔚冷笑：“你们星际文明真爱当谜语人。时间的选择——你不如告诉我，我曾经是什么超级玩家，因为某些变故失忆才会被盯上，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个蹩脚的理由好上一百倍。”

毛町没接话，又喝了一口茶。

“对我有影响吗？”

“有，你应该已经体会到——过大的情绪波动会影响理智，”他说，“不过你控制得不错，或许这会成为一个新契机。”

“什么意思？”

“‘它’在你身上种下的东西应该是一部分最核心的污染源。尽管你可以自我净化，但污染源比一般的污染更难处理，它会不断增生新的污染，与净化相抵消。因此，目前你身上正维持着一种相对平衡，完全净化污染源需要能力到达更高阶段。”

他尽量以通俗的语言解释。

“契机指的是在这种平衡相消中，你的净化能力被不断锻炼，将增长地比其他人更为迅速。这也是我之前所说，除通关以外提升能力的另一种方法——与‘它’接触。”

“直面污染、直面‘它’，不疯的话，倒是一种很高效便捷的成长方式。”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但许蔚从中听到了隐隐的不安。

她不太明白这种不安是源于自己的内心的折射，还是毛町在担心着什么。

她平复心情，接着道：“既然你提到能力成长相关，那我也说说我的猜测。”

“我过去的通关经历，无论是第一次无意识使用技能，还是在第二个副本突破等级时，我都处于一种大幅度情绪波动的状态，尤其是被愤怒冲昏头脑时，技能的效果会显著提升。”

游泳馆副本，被大妈的猪队友操作气得下意识用出技能；玉环之死，杜兴业掐住她脖子，濒死之际涌上来的是不甘与愤怒；乐园大逃亡修改规则，同样怀着一种愤懑的心情；荒村副本，最后同越祖神战斗时仅靠怒吼就逼退了“人潮”……

诸如此类，一旦意识到对应关系，能列举的事实数不胜数。

甚至，“它”种下能影响情绪波动的污染源，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阻止她因情绪而获得的技能加持？

“独属于人类、能净化污染的特殊能力，是来自于情绪吗？”

系统：鸭头，喜欢吗？狂拽酷霸的全服通告，你是第七诶。

许蔚：可以，但没必要。

路人小哥：奇怪，怎么越看越眼熟。

李夏（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奔走相告）：我靠，我们组织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