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加上没定闹钟。

卫昶序第二天上班光荣地迟到了。

他来到排练室，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许善宜与居宥律已经被叫去开会了。

于是灰溜溜地，他来到会议室门前。

卫昶序敲门走进去。

许善宜与居宥律只是回头看他一眼，会议正在进行中，不方便说话。

卫昶序走到他们身旁拉开椅子坐下。

内容大概是关于演唱会的具体安排事宜，还有城市的选定。

散会后，三人凑在一起，许善宜见卫昶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他迟到的事儿了，反而问：“你咋了，新歌的事情给你愁成这样？”

卫昶序看她一眼：“哪样？”

“头发鸡窝似的，”许善宜边毫不遮掩地打量边评价，“胡茬也没刮干净，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起晚了。”卫昶序打了个呵欠，“没来得及管太多。”

“怎么，你写歌写到天亮？”居宥律调侃道。

卫昶序随口应：“嗯。”

“对了，”居宥律说，“阿坤找我们聚餐，今天晚上，你去不去？”

“他们最近刚巡演完，”许善宜说，“正好我们也在筹备巡演，可以去和他们聊聊这事儿。”

“随便。”卫昶序说。

他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宁钰慈的事情。

“那晚点我俩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许善宜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晚上记得刮了胡子再出门啊。”

“好。”卫昶序应完，扭头就走了。

*

卫昶序回到家里，将自己捯饬整齐了，又往床上一倒，摸出手机。

他打开微信，找到宁钰慈的聊天窗口。

原本是置顶了的，但这几年为了让自己减少想念的频率而不那么难受一些，卫昶序把给宁钰慈聊天框的置顶取消了。

他这会儿翻出来，打了几个字，又删去。

发点什么好呢。

宁钰慈会回他吗。

卫昶序的目光又落在那个没接通的语音请求上。

他心一横，摁下去。

通话申请的忙音一下一下地催着他的心跳，而那声自动挂断的“嘟”如同一盆冷水。

把卫昶序从头到脚地浇了个彻底。

没接。

他有些泄气地把手机丢到一旁。

宁钰慈不会已经不用这个账号了吧？

把手机重新拿回来，卫昶序打开BAND软件，私信那栏里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新消息。

宁钰慈不回他了。

卫昶序有些颓然地彻底把手机放到一旁。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叫醒卫昶序的不是居宥律的电话，而是饥饿。

醒过来一看时间，下午四点。

卫昶序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迟钝地发现自己今天还什么东西都没吃。

好饿。

他翻身下床。

在家里一阵翻箱倒柜，卫昶序翻出来一袋达利园小面包。

他确认了一下保质期，是可以食用的，于是把包装拆开，吃了两个垫垫肚子。

咀嚼着干巴的面包，卫昶序走到厨房把水烧上，而后拿手机给居宥律发消息。

x：几点吃晚饭？

居宥律过了几分钟才回他。

律：阿坤说六点半。

x：？

律：？

x：我饿了

律：。。

x：你跟阿坤说，不提早开饭的话，我就把达利园小面包吃完。

律：。。。。。。。

律：阿坤说滚你的，五点半开饭。

x：来接我

律：:)

大约四十分钟后。

居宥律在卫昶序的家楼下摁了一声喇叭。

*

又是熟悉的大排档。

卫昶序饿了一天，基本顾不上说什么话，一顿风卷残云，吃得饱饱的。

他听着阿坤与他们分享开巡演途中遇到的乐事，偶尔跟着笑一笑。

后来因为呆久了，阿坤又一直吸烟，他不太受得了尼古丁的味道，暂时离席出来透气。

回到大街上。

这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黎城大大小小的大排档新开了不少也关了不少，而卫昶序他们常去的只有几家。

背后这家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不是和宁钰慈一起吃过的。

黎城这几年城市规划发展越来越好，政府花了些钱与心思，把一些看起来比较老旧的街道翻新了一遍。

卫昶序站在马路牙子边，忽略身旁大排档与面馆内传来的嘈杂，眯着眼去看对面的那条商业街。

那商业街的边上是近两年新建的楼盘，模样很新，住在那里面的基本都是些年轻人，还有不少网红。

居宥律与许善宜经常劝他搬家，现在乐队火了大家收入都可观，不是没钱。并且他住的那个小区实在是太老，说不定过几年就要拆迁。

但被卫昶序拒绝了。

拆迁就等拆了再说吧。

那个房子里可都是回忆呢。

想到这里，那些曾经与宁钰慈一起住的画面又闪过眼前。

卫昶序垂下了眸子。

“老板，打包一份牛杂面。”

“加辣不加葱，对吧？”

“对，谢谢。”

背后传来一道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的话音。

宛若一阵风，顿时吹散他方在眼底堆积的沉郁。

卫昶序听完最后一句话，猛地循声望去。

入目的先是一条黑裤子，然后是黑T恤，金发，头顶一只黑色鸭舌帽。

帽檐下，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牛杂面的汤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把面烫熟就可以，因此做得很快。

宁钰慈从老板手里接过打包好的面条，转身离开。

老板的吆喝还在耳边：“帅哥，吃面吗？”

宁钰慈压了压帽檐，低着头加快脚步。

却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刚想开口道歉。

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的上方传来。

“小心。”

一如那个秋日傍晚，琴行里的景象。

*

宁钰慈似乎长高了一点。

但身形还是很瘦。

过长的头发被他绑到了脑后，变成一个小揪揪。

卫昶序垂眸，想努力将宁钰慈身上所有的变化与细节都一一往脑海里记住。

然而撞到他的人却忽地侧身把他绕开，然后跑了起来。

卫昶序想也不想地拔足追上去。

路人被他们这架势吸引，纷纷侧目，甚至有人惊叫一声：“那不是combustion的吉他手吗！”

“宁钰慈，别跑！”卫昶序大声对前面的人说。

但宁钰慈置之不理。

卫昶序心生一计，骤然停下，并大叫一声：“啊！”

叫完，他捂着肚子，皱起脸，装起一副受了伤的样子。

跑在前面的人果然停下来了。

卫昶序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不等他开口，就听耳边传来宁钰慈凉凉的语气：“怎么了？”

“跑步……”卫昶序集中所有的脑细胞开始圆谎，“肚子疼，扯到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卫昶序低着头，一边装得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一边急中生智找借口：“我……”

结果不知是否是他演得太逼真，唤醒了对方心中的情谊，还是宁钰慈又改变主意了——总之，卫昶序听见宁钰慈对他说：“去医院。”

然后那只没有拿东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来到路边。

宁钰慈伸手拦车。

卫昶序直起一点身子，试图去看宁钰慈脸上的表情，却又在看见对方扫过来视线的前一秒钟慌忙别开脸。

宁钰慈贴在他胳膊上的掌心是热的。

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宁钰慈给他拉开车门，卫昶序坐上去。

紧接着宁钰慈也钻进来。

“人民医院，谢谢。”宁钰慈对司机报出地址。

卫昶序靠着一边的车门，扭头看过去。

鸭舌帽的帽檐遮了宁钰慈几乎一半的脸，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那人尖瘦的下巴与薄薄的嘴唇。

也正是因为鸭舌帽挡住了目光，卫昶序的视线才得以大胆起来。

他看着宁钰慈低头检查了一下手里打包的面条。

然后宁钰慈转过了头，看向车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卫昶序就盯着那个后脑勺看。

到达医院后，下车，宁钰慈带着卫昶序去急诊挂号。

路上，谁也没拉着谁，卫昶序跟在宁钰慈的身边走，这会儿又有些心虚地说：“我现在好点了。”

结果身边的人闻言脚步一顿，下一秒就要调转方向。

“不行还是有点难受。”卫昶序马上又改口。

“到底难不难受？”宁钰慈问。

卫昶序斩钉截铁：“难受。”

两人于是继续往急诊的方向走。

“你现在住在刚刚那附近吗？”走了一段路，卫昶序鼓起勇气问。

目光时刻关注着宁钰慈的表情。

但宁钰慈没有回答他。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卫昶序换了个问题：“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是没有回答。

进入急诊的大厅，宁钰慈去取号，而后两人来到大厅角落的窗边，站着等候。

接连两个问题碰了壁，卫昶序低着头，只偷偷拿余光打量身旁的人，一时间没有选择继续开口。

“不坐吗？”宁钰慈却忽然问。

卫昶序摇头：“不用。”

急诊大厅很多人，座位基本上是坐满的，个别空着的位置旁边也都坐着人，卫昶序不喜欢与人挨着。

有了宁钰慈的一次主动，卫昶序又重拾勇气，他想了想，问：“你微信号是不是换了？”

这次不是没有回应：“嗯。”

卫昶序于是马上说：“我能加一下你新的账号吗？”

几秒后，宁钰慈的二维码递到他眼前。

卫昶序扫码添加。

有了联系方式，其他都好说了。

加完好友，卫昶序收起手机，小声地说：“我……一直都在等你。”

这话让宁钰慈一顿，他别过脸。

广播这时候叫到卫昶序的名字，提醒他去就诊。

“我马上回来，”卫昶序对宁钰慈说，“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宁钰慈没有答。

广播又叫了一遍。

“宁钰慈，答应我，”卫昶序有些着急了，语气里染上乞求，“在这里等我，我送你回家。”

他说完，肩膀被人抬手轻轻推了一下。

“……快去。”宁钰慈说。

还好又见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