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四已经开始10多分钟,前门路过的人少,还可能会被保安逮到,但后门也有人脸识别。
所以只能剑走偏锋——翻校墙。
冯乐川带人走到一堵矮墙,余年抬手指墙有点无语:“确定要翻?”
一直是乖学生样,所以冯乐川没翻过校墙,隔了几年来看也才发现校墙变了样。
墙上的鞋印早被刷白了,墙顶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加了玻璃片。
翻一个墙,非残必伤。
摸了摸鼻尖,冯乐川转头道歉:“不好意思,我的数据还停留在初中。”
冯乐川的初中在沿江一中的初中部,这一眨眼,就快在沿江一中待满6年。
在冷冰冰的机器和活生生的保安之间做选择,余年选择拉着冯乐川往前门走。
面对保安的盘问,余年脸不红心不跳:“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
冯乐川一只手搭在余年肩上,低头装病号。
保安:“给班主任说了没?有年级主任的假条吗?”
余年:“都没有,我现在说。”
向保安借了电话,余年按了一串数字:“刘流主任。”
“我,高三3班年余。”
“高三3班乐冯川,他身体不舒服,我陪他提早下晚四。”
略微停顿,余年继续:“你、知道了吗?”
开的免提,对面的人默了半响才回了一声:“嗯,知道了。”
把手机还给保安,余年也不等保安的回复,架着冯乐川就慢悠悠地走出校门。
走了一半,身后保安看到号码的归属地,猛地回过神大喊:“你们哪个班的?给我站住。”
“这个号码不是刘流老师的。”
在听到年余的时候,冯乐川就开始埋在余年肩上憋笑。果然,自己也只适合演不张嘴的病号,演不了冷脸瞎扯的正经人。
听到保安的话,冯乐川医学奇迹地恢复,拉着余年就开始夺命跑。
一直绕到后校门的小电驴旁,冯乐川才放开余年的手,一手撑墙换气,一手竖大拇指:“漏洞百出。”
“居然还成了,你真厉害。”
余年点头 ,手指敲完键盘抬头看了眼冯乐川,边戴头盔边评价:“大道至简。”
咯咯笑着,冯乐川戴头盔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你给谁打的电话?你能背到他的号码?”
随后向走近一步,抛出一个夺命题:
“那你能背到我的号码吗?”
余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冷漠地回:“初中同学,毕乘风。”
随后流利地背出了一串11位数字的号码。
毕乘风特立独行,坚决不上晚四,余年也帮毕乘风作过伪证,次数一多,就把号码记住了。
另外,余年觉得,毕乘风和刘流的调调有点像,或许真的能以假乱真。
听着余年回答的号码一字不差,冯乐川正满意地点头,一个抬头就看见,余年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现在一般人是不是会反问一句。”
特立独行,要做二般人,余年只是抛砖引玉。
冯乐川一下子了然,刚开了个头:“186……”就刹住车。
什么暗恋能夸张到能背住电话号码和微信号啊?
为什么自己都能疯狂到这一步,还能忍住不去告白?
所以,自己没去告白真的只是因为怕没结果吗?
扭开一点车把,冯乐川骑小电驴路过余年,嘴角的梨窝像绽开的两团烟火,眼睛也笑得眯成了缝:“wxid……。”
背完余年微信那串像脸滚键盘才敲出来的乱码,冯乐川得意地向余年扬头:“看吧,还是我更牛逼点。”
回到望江山楼下,两人也就用了10分钟左右,比平日早了近20分钟。
冯乐川手指敲完键盘抬头看了一眼余年家已经熄灯的客厅,冯乐川突然有点犹豫:“外婆会不会已经休息了。”
余年回:“不会,应该还在等我。”
拐上楼梯的时候,冯乐川收到了丁香的企鹅回信:
【不是,你们两个逃个课都要轮流来昭告一遍吗?】
【还给保安大哥胡说八道,是真怕所有人不知道你们逃课一样。】
冷不丁地见了这两句,冯乐川一下想明白整个过程,只怕保安大叔把这件事在班主任群里面申报了一通,余年也去给丁香发了请假短信。
几步跨上台阶追上余年,半边身体挂在余年身上,冯乐川笑着问:“我们怎么能这么默契?”
打闹着上了三楼,余年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
冯乐川已经尽量小声地换好鞋,光脚猫着身往里走。
刚走到一半顶灯被拍亮,余年有点无语地说:“你是来看人的,不是来做贼的。”
一句话惊醒了两个人,外婆惊喜地看冯乐川:“乐乐,你怎么来了。”
冯乐川还在怒目而视余年,快速换脸,收拾好表情转头看外婆。
其实自己要干什么,想说什么,他也一直没打好腹稿,索性机动,走到外婆旁边坐下,冯乐川回,“来看看你还记得我吗?”
外婆明白他的意思,语气有点宠溺:“你是乐乐,我们房东兼邻居的儿子,冯乐川。”
“我当然记得。”
后面的话像已经重复千百遍一样的无奈:“我真的只是年老了急性不大好。”
“真没得那个阿什么海什么默的病。”
小的说要做权威检查,早发现早干预早治疗,老的说不用麻烦,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
一老一小一阵拉扯。
外婆突然嘀咕一句,“谁让他之前有过前科。”
冯乐川“啊?”了一声,存疑地盯了外婆半晌,突然想明白这个他指谁,冯乐川转头震惊地盯余年:“什么前科?”
总不能离家出走过吧?
这下外婆来了劲,拉着冯乐川就要揭余年的底:“你别看他才17,兼职经验可丰富了。”
“当过影楼模特,当过婚礼花童,还拍过电视剧。”
怪不得这么会演,冯乐川评价。
外婆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那次被剧组带到大山里。”
“说是只去三天,却和我失联了三个月。可把我急坏了。”
“急得我都报警了。”
“但是警察说签了合同,劝我再等等,让我……”
冯乐川炯炯有神地看了会余年,然后转头看外婆,打断:“外婆,有照片吗?我想看。”
外婆掐住话头,站起身:“有啊,我去给你拿。”
余年拦住外婆,虽然声线还是冷着的,但是也透出了点威胁地急切:“冯乐川,适可而止。”
逆反心理作祟,冯乐川更想看了。
手机震动一下,周慧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余年都到家10分钟了,你怎么还没到家?】
【你要回来吃蜡油蛋糕吗?】
冯乐川抬头就看到余年在扬手里的微信聊天界面。
估计是周慧在问余年到家没有,余年说了实情,现在周慧已经把蜡烛插在了蛋糕上。
看得冯乐川后牙槽都要咬碎。
要出门的时候,余年又递给了冯乐川一个包裹,牛皮纸密封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用手摸着轮廓,是个方方正正的矩形,大约10厘米厚的样子,有点重量。
像一本字典。
冯乐川发誓,如果余年真给他送一本字典,他绝对会回赠6本全新的《五三》。
告别外婆,冯乐川回家许了今天的第三次愿,吃了今天的第二个生日蛋糕,收了一大堆亲朋好友的生贺红包。
他的十八岁的第一天,是被爱充盈的一整天。
把房间上锁后,冯乐川给余年弹了个视频过去,接着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包裹,冯乐川问:“送的什么?”
余年那边坐在桌子上,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只说:“你自己看。”
牛皮纸一层一层剥落,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里面是本以向日葵为封面的相册薄。
第一张是冯乐川蹲着拍蚂蚁的背影,从上到下角度的俯拍。
第二张是冯乐川某次国旗下讲话的半身照,从台下观众席的仰拍。
第三张是冯乐川和郁金香的合照,从侧方位的偷拍。
往后翻,相薄开始出现正脸。
第四张是冯乐川生病红着脸的睡颜,是一张塞满镜头的寸照。
第五张是冯乐川跳远正腾空的一张照片,是王玉宣发群里的精修照。
第六张是冯乐川拍江中沙洲的侧脸,应该是某天两人一起步行回家。
第七张是……
厚厚一沓相册薄翻到底,最后一张是冯乐川拉着余年拍的一张大头贴。
那是生物竞赛初赛期间,两人饭后消食时,在商场干的唯一一件事。
当时冯乐川千方百计想让余年对着镜头笑,撒娇、威胁、动手(手动让他笑)都没用。
估计是高冷人设不能崩,余年拒绝了。
冯乐川撇嘴,打算不理他半小时。
以余年站的桩为据点,冯乐川自娱自乐地比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摁下按钮就是一阵狂拍。
只是游戏时间倒计时结束的最后几秒,冯乐川单手脸颊比心,单手摁下按钮的时候,余年转头亲在了冯乐川的侧脸。
当晚冯乐川又食言了,不仅理了,还要和人挤同一张床。
相册的最后一张就是那张大头贴。
像是狂热私生到权威正宫的上位史。
合上相册,冯乐川低头认真摩挲相册,麂皮绒材质的外封摸着格外舒适,向日葵图案的水晶封皮透得照人。
相薄的四个角都贴心的做了保护套,防止硌手。
这年头,大大小小难忘的、震撼的场景能被相机捕捉,就会永远封存在网盘里,相册薄成了最华丽无用的东西。
如果不是内存不足或者必要时刻,很少有人会想起自己曾经记录过。
甚至偶然遇到,还会疑惑当时是什么缘由让自己按下了快门。
工作使然,冯乐川喜欢记录。
一切在某时某刻有意义的东西,都是他记录的对象。
刹那的美丽会湮灭,但至少曾经拥有,还有回忆。
冯乐川低着头,说出口的话有点哑:“怎么想着送这个?”
记录者常常醉心记录世界的多彩,而忽视自己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记录者也应该被记录。
余年的脸凑近镜头回:“这是我的记录。”
仔细观察对面,冯乐川那边还是低着头,没有继续说话,余年又扬了扬嘴角:“怎么不看我?又泪失禁了吗?”
正感动着,一个激灵,冯乐川立刻抬头,盯着屏幕里放大的俊脸:“没哭。”
“我在想,你才是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