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失败的结果迅速传遍整个年级，13班的人开始使上各种流氓无赖的招式。

先是乌泱泱一群人下课就去步高办公室门口堵着，再是有事没事就像跟屁虫一样尾在步高身后。

最后是余年挪窝坐到步高办公桌对面，天天一言不发地坐他对面写数学竞赛题。

都说烈女怕郎缠，名师也怕孩熊。

步高也真的怕了他们。

挑了一节晚四的自习课，步高自己带着凳子光临13班，坐在讲台上和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步高问：“为什么想参加文化节？”

“给我一个理由。”

没人吱声，大家觉得惊喜知道的人太多，就不算惊喜了。

“别的班早就放弃挣扎了。”

“怎么就你们班还在坚持？”

见一群人仍禁闭着嘴，不吭声，步高点了一个熟悉的名：“冯乐川，你说。”

“你为什么想参加。”

见人要站起来，步高抬手制止：“不用站起来，今天我们都坐着聊。”

冯乐川的手捏着笔记本的尖角，感知指尖表皮被刺得凹陷，不痛不痒。

拇指和食指捏出一片白，等白色散去重新充血，冯乐川这才看向讲台上坐着的人。

“想在青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步高想说简直是胡闹，想说怎么能拿前程开玩笑，但是看着台下一群稚气未脱的脸，好像又说不出来。

这个年纪的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都觉得自己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从不会感同身受步高的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步高要管的不是一个13班，而是整个年纪34个班，他要对所有人负责。

好像也没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了，步高重重叹了口气，端着自己的板凳走出教室，走到门口才头也不回地说：“我意已决，不同意。”

只是又在20分钟后，叫人把冯乐川传唤去了办公室，给了他一把钥匙。

冯乐川回到教室，见投影仪开着，直接用投影仪把钥匙投出来。

有人疑惑：“这什么钥匙？”

附和声响起：“怎么这么大一把？”

钥匙有巴掌大，通体铁褐色，有不少地方已经有铁皮掉落，足见历史悠久。

冯乐川盯着钥匙，极力克制上扬的语调：“大礼堂。”

地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冯乐川环视一圈，灿烂地说：“批了三节晚自习。”

陈凌云率先反应过来：“卧槽，真的吗？”

“我就知道步高是铁汉柔情。”

“我就知道班长行，我们一定行！”

等大家都兴奋完了，冯乐川再小声说：“只给我们班批了，大家记得保密。”

像是签订了某种不成文的无字协议，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一定遵守。

在练歌之初，班委就一起给丁香建议，让她批准每周三天在读报时间唱歌。

百灵运和陈凌云正准备在她面前上演一出压力太大、当场破防流泪的戏码。

谁想，丁香不带犹豫地就同意了他们的建议，“我觉得挺好的，准了。”

要准备惊喜，所以每次练歌的时候，都要有人守在教室后门，丁香一来，大家立刻切歌。

有时候是“团结就是力量。”

有时候是“淋雨一起走。”

有时候是“明天会更好。”

再熬过了一个月偷偷摸摸练歌的日子，时间一下子逼近文化节。

文化节原定国庆结束后举办，余年会在国庆假期期间北上参加省赛，他这次的交通工具不是动车，是飞机。

步高给13班批的时间是国庆放假前，高一已经早早放假，而舞台又已经搭建好，是13班的人提前举办文化节最好的时节。

虽说时间好像也来得及，但陈凌云一行人想着让人专心备赛，就也还是没有怂恿余年也加入合唱团。

只安排了个教拉小提琴的任务给余年。

礼堂大门向两边拉开的一瞬，舞台上暖黄色的自助感应灯一下子亮起，红色的闭幕帘静静地垂着，台下暗色笼着的，是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因为丁香在放假前一天的下午赶车回了趟老家，说是家里有老人住院，归期不定。

虽然少了主角，也没有观众，但是大家都很乐观，有人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用手机录下来。”

“来年丁香生日的时候，放给她看。”

刚一致同意这个提案，“吱呀”一声，紧闭的木门再次打开。

逆着光，扶着门框的余年微喘着气，等走近了台上叽叽咋咋的一群人才看清人脸，也看见了他手里拎着的相机包。

陈凌云惊讶：“你小子还真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余年也不回他，径直走到舞台正中间，取下肩上还挎着的三脚架，架上相机就开始调整参数。

冯乐川走下台到余年旁边，低声询问:“你出校门了？”

弓着腰，余年盯着相机的电子显示屏，冷淡地回：“没，麻烦的芳姨。”

参数都调整好了，余年见冯乐川都没有半点要上台的意思，好笑地问：“怎么，要临阵脱逃？“

冯乐川手指绞在一起，有点难为情：“既然你来了，要不你去拉琴？”

虽然几天前的合练，冯乐川已经做到只偶然弹错一个音，但是他觉得让余年来，能确保万无一失。

余年牵着冯乐川的手腕往前走。

在上台阶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后背：“我相信你。”

他在把他推向热闹。

有人猜出冯乐川的顾忌：

“班长，这才多大点事。”

“大不了录一次两次三次····”

“步高可是给我们批了三节课啊。”

更多的人加入安慰队伍：“是啊，没关系。”

“班长快来。”

“班长快来。”

好像突然有了勇气，冯乐川走到安排好的站位。

打开录像，余年也抬手示意大家准备，准备工作做完，他也慢悠悠地走上舞台。

虽然大家默认合唱团会少一人，但是连续两个月耳机循环播放，余年也早学会了歌，也顺带记熟了词。

合唱团没有率先给他留位置，所以，余年站到了第一排的排头，虽然不在中心位，但是距离冯乐川的位置最近。

招呼着安静后，百灵运开始面对摄像头微笑报幕：“今天是2021.9.30。”

“13班应到50人，实到50人。”

“我们要给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丁香唱一首歌。”

“都说老师第一届的学生是初恋。”

“所以，歌名我也刚刚想好，就叫’写给初恋的歌’。”

后面陈凌云也懒得标准微笑脸了，直接开麦不满，“好好一首写给老师的歌，你叫这名儿？”

百灵运头也不回，看着闪烁着红灯的相机：“我不管，我就要叫这个。”

“哦，还有最后一句。”

“作词作曲：百灵运，小提琴：冯乐川，特别感谢：余年。”

后面一群人配合着吹口哨地吹口哨，鼓掌的鼓掌，冯乐川也毫不掩饰地大笑着，转眼就撞进了余年的眼神，

炽热灼人，冯乐川下意识地收起表情，抿嘴垂头，握紧了手上的琴弓。

笑完，百灵运开始扫吉他，给了指令 ，开头先是一段吉他独唱：

“有过，多少个昨日回放

习惯，日夜流转在指尖

还剩，多少个明日丁香

畅谈，理想未来再相见”

随后再慢慢加入合唱，接着再是小提琴渐入，琴声高潮段，加了一段女生的诗朗诵：“青鸟捎回云外信，丁香莫结雨中愁。”

琴声减弱，配合歌词的最后一句渐收：“丁香结，年年有，你莫愁。”

第一遍唱歌唱得很成功，只是百灵运在查看录像的时候惊讶了一下，把画面展示给冯乐川，

“余年怎么站这？”

大家是按的中间高、两边低的方式站队的，所以，咋眼一看，地势下降又陡然上升，突兀地多了一块。

把余年按在了第一排的中心位，百灵运嚷着再来第二遍，接着有人唱错笑场，再来了第三遍，再是冯乐川拉出一声锯木头声，大家又来了第四遍

……

嬉闹着录到百灵运说满意为止。

招呼大家位置在合唱台阶做好表情管理，百灵运说要拍一张大合照，要做封面。

按照身高站位，余年站的中心位，冯乐川站的余年右边，不过中间隔了一个陈凌云。

设置15秒的定时摄像，由站在第一排开头的同学去按快门，大家都在给跑着归队的同学倒计时，“15、14、13···”

“快快快”

冯乐川笑着后仰去看余年，似有所察，余年也偏头去看冯乐川，视线对接一瞬，像磁与铁遇合般牢牢锁定。

百灵运第一个冲过去检查成果，看到照片的瞬间，无语至极。

定焦的相片，所有人都在看镜头，只有这两人在对视，估计是在上演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戏码，腻歪得要死。

百灵运重新设置拍照，琢磨了下，抬手指向某人喊：“你。”

“对，不用看其他人，我说的就是你。”

“陈凌云，你和班长换个位。”

陈凌云抬手指自己，一脸惊讶：“百灵运，你是眼瞎吗？”

“我没班长高？”

比说话声更先回应的是，冯乐川狠狠给了陈凌云一脚：“不带身高歧视的哈，也就矮半个头好吗？”

百灵运扶额，头疼：“不是，你太黑了。

“站他们两个中间，更黑。”

“换一下，画面和谐点。”

陈凌云觉得这是歪理，不换。

百灵运一阵威胁加强迫，放出来一句：“反正处于种种原因考虑，你换一下对你更友好。”

听这话的余年，倒是挑了一下眉头，向百灵运投向赞许的眼神。

成功换位后，百灵运正准备设置定时摄像，看了一眼屏幕后，整个人呆住。

一个想法迅速冒头，想送个大礼以表感谢，他把镜头放大到合适倍数，嘴里念念叨叨：“别对视了，看镜头。”

舞台上的人左右环顾，不知道他在说谁。

百灵运继续说：“把头凑近点。”冯乐川还在四处张望。

反应过来的余年已经按着冯乐川的头往自己肩上靠，嘴角勾着笑，说出口的话尾音都是上扬着的：“叫你看镜头。”

在冯乐川惊讶地去看镜头的瞬见，镁光灯闪动，那一瞬间被永远留下。

后排的人看着前面两人的动作，一下子反应过来。

一群人起哄着吹口哨打趣：“百灵运，快给我看看，拍成啥样了。”

凭着占位优势，以及手长脚长，第一个冲下去的居然是冉紫微，她捧着相机，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冯乐川和余年。

不确定，再看一眼屏幕，由衷发出一声感叹：“天哪，好配啊。”

“真的吗？给我看看。”

大家穿着统一的夏季短衫装校服，再加上背后红色是幕布，终于有人发现了华点：“有点像民政局拍的那个。”

一群人打趣着，相机被传了个遍。

见余年只是冷着脸也不反驳，冯乐川心再大也顶不住了，只能招呼大家快点走。

第三节晚自习已经过半，虽然已经给任课老师都串了供，请了假，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赶走闹腾腾的一群人，冯乐川捡起地上的几个水瓶扔进垃圾桶，再把两边舞台外层的幕布拉上，现在正在观众席把用过的折叠椅归位。

一转身，就看到，小提琴背着肩上，原来一余年直跟在他身后。

冯乐川又弯腰推回去一个椅子，笑着说：“走路怎么像猫一样。”

余年走进一步：“我明天早上8点的机票。”

是能改签到的最早的了。

继续推椅子的手一顿，冯乐川的笑容也停滞住了，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不知道哪个学校不做人，集训居然安排在法定节假日。不做人的沿江一中也只放两天，并且还是上个月的两天月假后移搭上的。

又走进一步，余年说，“集训3个月。”

懒得管折叠椅了，冯乐川直起腰看余年：“为什么这么久？”

“之前不是……”说只去一个月半吗，这回来都快寒假了吧。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在意分别这件事。

再去看余年，人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了，眼神正透露着戏谑和调侃，明明人一句话都没说，冯乐川也猜到他想问什么。

估计会问：是不是舍不得？

所以攀上这人的肩，冯乐川也自然而然地答了：“舍不得。”

余年把冯乐川按进一个折叠椅里。

把人亲得迷迷糊糊了，才故意压低声音，在冯乐川耳边呢喃：“有多舍不得？”

“嗯？”

冯乐川两腿敞开支着，艰难窝在座椅里，差点坐不稳。

只能一只手扶着小提琴，一只手攀着余年的小臂，抬起水汽朦胧的眼去看余年：“你不是都感受到了吗？”说完就用膝盖蹭了蹭余年的小腿侧。

余年狠狠捏住冯乐川的下巴尖：“你挺会啊。”

冯乐川挺起身亲余年的唇下痣：“我知道啊。”

刚亲完，余年伸手用力，左手环上冯乐川的头，把人按在自己的左肩。

冯乐川想抬头，又被用力按了下去。

安静地伏在余年的肩膀上，冯乐川疑惑地问：“怎么了？”

“又不是不给抱，这么用力干什么？”

没接触过写歌，跪了。

《写给初恋的歌》完整版以后再说吧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