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文小小的出现打乱了计划，第二天一早冯乐川也有意无意起了个早。

正巧碰上月逢春和芳姨要出门，冯乐川礼貌开口：“外婆早。”

用簪子挽了发的人看着精气神十足，月逢春笑容满面地回：“乐乐早。”

接着月逢春奇怪地嘀咕一句:“怎么一个二个都起这么早？”

“放假就应该睡懒觉才对。”

冯乐川站到一旁让路，语气有点无奈：“是想睡会懒觉。”

“但是生物钟太准时，到点就醒。”

“我是来找余年的。”

“听你刚刚的话，余年也醒了吗？”

赶着集合去公园打太极，月逢春匆匆忙忙地回：“早醒了，在犹豫要不要拆生日礼物呢。”

“哦对，芳姨早上做的米糕还有。”

“乐乐你记得去吃点。”

“我走了哈，要迟到了。”

冯乐川站在楼梯拐角，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拉开余年家虚掩的门进去。

其实还想问余年过生日了？见人走得急，他也就没问出口。

换鞋刚进到余年的房间就看到：

一样早起的人站在书桌旁，正凝神地看桌上一个绑着蝴蝶结的丝绒礼盒。

丝绒盒绑着个完整的没有拆过的红色蝴蝶结，被捆着的礼盒则是个偏扁的长方体。

悄声走近，余年抬眼看了冯乐川一瞬才像下定决心一样，伸手拉开红绸子，掀开礼盒盖。

海马一样的琴头，“f”形的音孔,深棕色的琴身镶嵌着条条赭褐色木纹的琴身，四根琴弦锃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去拨动。

气质不凡，是一柄看着就很尊贵的小提琴，价格应该也很尊贵。

移开小提琴上的视线，冯乐川侧头看余年：“原来你是少爷？”

有意无意是无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还了句余年对自己说过的话。

冷漠地看一眼冯乐川，余年没作声。

难得声声有着落的人没吱声，所以冯乐川又问了个容易回的：“你生日了吗？”

“18还是17？”

“我怎么记得你是双鱼座？”

“我怎么记得双鱼座不是最近生日呢？”

旁敲侧击问一定知道的人，外婆糊弄着回答他，让他自己去问余年。去问正主，余年也一概拒绝告诉他具体日期。

所以，冯乐川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余年的生日。

只知道他在16班自我介绍过，是双鱼座，大概在2、3月间。

继续冷漠地看冯乐川，看得冯乐川一脸莫名其妙了余年才终于答：“这是12岁的生日礼物。”

冯乐川，“？”

“我的生日都是攒着过的。”

冯乐川继续，“？”

余年回了这句就哑了声 ，显然也不打算多说。

百灵运给丁香写了一首歌，他自己能用吉他伴唱整首歌，但是他想在高潮加一段小提琴。

灵感来了，不能实现很磨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要求助一下别人。

余年在16班的自我介绍说过会拉小提琴。

所以从第一次撞见余年和冯乐川的意外开始，百灵运就在暗地里观察了好久。

越观察，也就越发现了不对劲，等到他俩再次撞上百灵运的侦查眼，百灵运就知道，这事稳了。

余年看了一眼时间说：“太早了。”

从一摞书下掏出一个笔记本提给冯乐川，再顺手把小提琴封上盖才说：“我筛的数竞题，建议看看。”

像拿着个烫手山芋，冯乐川想拒绝又不想拒绝，虽然最近数学能勉强保持优秀线了，但是冯乐川觉得他还够不到竞赛题的线。

余年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不难，主要是帮你开眼，打开思路。”

说的话还是不够好听，但是冯乐川还是抱着笔记本点了点头，顺带凉飕飕地回：“好的，我一定在考场开成二郎神。”

看着冯乐川手上捏着的一摞试卷，余年说：“桌子让给你，我背单词。”说完就坐到飘窗上的蒲团上。

遮光窗帘拉开，是一层白色的纱帘。

头靠着窗，压着纱，飘窗小得只能委屈余年一只腿蜷缩着，一只腿伸长搭在地上。

要背单词的人一只手懒懒地举着单词册，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头，看一会单词，再仰头默记，不动笔不出声，也不确实是否真的记牢了单词。

察觉到冯乐川一直打量的视线，余年仰着的头，眼神淡淡扫向旁边，偷看的人就被抓个正着。

先低头，余年看着单词说：“不想写作业？”

“正好我也不想背单词。”

又仰头，转眼看向冯乐川说：“想不想做些别的？”

“做”字被刻意加重。

背着单词都还能抽空玩笑，冯乐川觉得这人简直是在亵渎知识。

哗哗翻开一叠自己带过来的试卷，随便抽出一张就开始写，一叠试卷才动了冰山一角，冯乐川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去看余年。

要背单词的人已经把书掩在脸上睡着了。

突然后悔，不该来这么早。

在昨天他玩奇迹小小的时候，余年解决了近一半的试卷。

一大早，冯乐川就说要赶上他的进度，余年说欢迎打扰。

拿下余年脸上的书，目光勾勒余年的脸，视线游移到下巴，突然想求证那颗小痣，正伸出手去抬他的下巴。

不想，手刚碰上，就被余年一把抓住，睁开的眼，猩红一片。

冯乐川呆住了，坐上飘窗的边缘，也不顾手腕上的大力禁锢，问：“怎么了？怎么眼睛这么红。”

手上的劲松开，余年闭上眼再重新睁开：“没，做了个梦。”

冯乐川觉得好笑，伸手抬起余年的下巴，终于看到了那颗唇下痣，颜色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低头亲了亲那颗痣，手环上余年的腰，头搁上余年的肩，冯乐川小声问：“是很可怕的梦吗？”

“梦里哪里疼。”

“我帮你吹吹。”

沉默了半晌余年低声回：“心。”

直起身和余年对视，冯乐川想问做什么梦了？想问为什么会心疼？想问我能帮你像分担劳累一样分担痛苦吗？

但是最终也没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出来，余年也不会回答。

余年只是出题者，只出题不解题。

冯乐川才是解题者，要过程要答案。

但答案从来不是被告诉的。

点开屏幕看了眼时间，余年把门窗上锁，取出小提琴，拧紧琴轴，拨动琴弦开始调音。

随后，他将小提琴架在颈侧，右手执弓，左手微悬于琴弦之上，明明没有穿裁剪得当的燕尾服，却也配上了一番高贵优雅。

百灵运给的谱已经背熟，只是略微思索后他就按下琴弓，弓和弦的密密斜织，乐符在指间缓缓流淌。

冯乐川反向坐回椅子，双手趴在椅背上，手臂枕在脑袋下，缓慢闭眼。

弦音舒缓，从严冬流向阳春，大约是个在春节的故事。

气温未回升，泉水结着冰，但冰下已有清清的流水，磕碰着向前，淙淙作响。

一路恩泽，一路赐福，向庄稼送去潺潺轻语，向树苗送去殷殷问候。

幽泉自山涧叮咚流出，汇成一泓深潭，又等循环。

再次出发，迂回蜿蜒，水漫平川，作物丰收，桃李成林。

双手伸向天空，像歌唱，像欢呼。

在说，是希望，是自由，要远走。

像哀述，像犹豫，在说，舍不得。

琴弦停，余音充斥着房间的每一处空间。

滑动窗户年久失修，楼上一户窗发出“次拉”一声巨响，接着就是破口大骂：“谁在弹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冯乐川立刻睁眼，起身拉开窗，探出头向上面回复：“不好意思，我以为11点半已经没人睡了。”

隔壁又有窗户拉开：“别管你秦姨那个懒虫。”

“是乐川在弹琴吗？”

“很好听，加油。”

懒得纠正是拉琴不是弹琴，冯乐川将错就错地回复：“谢谢张叔，不是我弹的。”

关好窗户，冯乐川看余年垂着琴弓的手，一脸惆怅地问：“真的要教我吗？”

“我觉得可能有点难。”

因为拉小提琴的任务交给了冯乐川。

好巧不巧，文化节那几天，余年正好要出发去参加数学竞赛初赛选拔。

所以余年要在文化节，竞赛选拔走之前教会冯乐川拉小提琴。

给琴弦按上一个弱音器，琴和弦都换到左手，余年走进冯乐川，空着的手板着冯乐川的肩转了半周，面对面变成了从后相拥。

琴尾架在了冯乐川的颈侧，余年右手抓着冯乐川的手，交接琴弓，随后握住。

低沉玩味儿的声就在耳边响起，余年说：“不是喜欢尝试新事物吗？”

“试试呢，万一就天赋异禀了。”

是冯乐川经常说过的话，也是刚说过不久的话，都被余年送还给了冯乐川。

调整握弓的姿势，余年说：“先带你体验一下拉弓。”

说完，配合着琴弓，余年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开始运作，手指纷飞，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连续几天认识小提琴构造、熟悉五线谱，记住小提琴指位。

从家里练到河边，所到之处听到冯乐川拉琴的人，都会像不解地问：“谁在锯木头？”所以最后两人从家里、从河边练到了封闭的琴房。

眨眼间，一周的暑假要完了，冯乐川现在不是天天锯木头了，现在是每天都能拉出10个谱，每个谱都不带重复的那种。

前几天冯乐川还会鞠躬道歉，现在冯乐川已经开看了，有些事还是要知难而退的。

冯乐川摸着鼻子对余年说：

“要不我们也别互相折磨了。”

“劝百灵运也放弃吧。”

“我肯定拉不出你的效果。”

余年正低头打字，手指在键盘上像按在小提琴一样，运转飞快，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看架势好像有点生气。

也不知道是谁能惹情绪这么稳定的一个人怒了下。

听到冯乐川这样说，按灭手机，余年一脸被气笑的表情，藏都懒得藏了。

“不是有进步吗？”

“为什么要放弃？”

冯乐川收拾好小提琴包，挎在了肩上，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余年：“我会毁了百灵运的作品的。”

“我不想当罪人。”

琴房规定晚上5点必须释放出来，余年拉着冯乐川往外走：“不会。”

“你会是功臣。”

现在两人出门只骑一辆小电炉，通常是余年当司机，自从上次夜骑后，冯乐川突然喜欢上了前面有块挡风板的感觉。

刚走上三楼，就见着门把手上面挂了个白色口袋，冯乐川也不觉得奇怪，轻车熟路地上前查看。

今天只有一张便签，上面写：

【这是我的小天才号码。】

【记得惠存一下。】

【文小小】

练琴回来的第一天，冯乐川在门口捡到一个贴了便签的大西瓜。

便签上面写：

【谢谢你的瓜，文小小。】

练琴回来的第二天，冯乐川家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白色袋子，袋子里面是姐姐的紫色小裙子，和一个便签。

【谢谢你姐姐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文小小。】

东西取走，冯乐川把白色袋子留在了门把手上，里面装的回信：

【不用谢，冯乐川。】

第三天，口袋里面装了一袋零食和一张便签。

【请你吃我的零食，文小小。】

……

信息一天一换，一大一小用这种古老的方式交流了快一周。

直到今天文小小才说，她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修好了，也有了新的电话号码，让冯乐川记得存一下。

所以是两个人喜欢迎来送往（对方说过的话）的幼稚鬼谈恋爱（×

但是实现的前提是：我记住了你说过的话（ToT流宽面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