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至真广场喷泉里面的鱼，黑鱼和白鱼互相争夺米面包。

关于较量的结果，期中考见了一次真章。

余年守擂榜一，冯乐川以9分的差距，紧随其后，一语成谶，好像真的买一个新手机更为现实。

接到丁香在班群里面的通知，新同学需要在第一节自习之前将座位调整好，所以周天下午余年和冯乐川一到和乐楼，陈凌云就张罗着要帮余年换座位。

呼朋唤友的，还喊了一个得力干将，180斤的超大吨位，一看就是帮忙搬东西的好手。

陈凌云给余年介绍：“雷轩，外号雷车干。人好活好，一包辣条就能收买那种。”

雷轩抬手摸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

冯乐川在余年耳边悄声说：“虽然我的名字也有左右结构的，但是幸好我的字还看得过去。”

“车干真的太好笑了。”

恍然大悟，余年哭笑不得地跟着回：“那幸好的名字没有左右结构。”

只把桌面上的书清空，陈凌云和雷轩就连着桌肚的书一起将桌子扛了起来，像是为了显摆自己力气大，直到出了16班的前门，桌子才开始在地面上摩擦，改用拖拽的方式。

余年负责装书的收纳箱和一摞箱子装不下的书。

收纳箱自带滚轮，只需要脚走一步，再抵一脚箱子助力就行。

目测还算轻松。

留给冯乐川的只剩一个凳子。

原本冯乐川觉得陈凌云有点小题大做，但是现在看，好像刚刚好，一次性乔迁完毕。

有人进13班，自然要有13班的人腾出空位。

13班的后门被一个桌子堵上了，桌面上放着一个溢出的收纳箱，看样子，他的主人应该是折回去管凳子了。

其余三人进去得早，冯乐川被后门这一堆挡住了去路。

正准备从前门进去，旁边那一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冯乐川也就放下凳子，准备等人出来，自己再进去。

桌子的主人自然看到了在门口的冯乐川，他先是一惊，再是哼笑了一声。

冯乐川装没听见，在一旁静静等着。

悬在年级150边缘的都有可能掉出13班，但冯乐川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如果陈凌云不是在考前找各科课代表一阵临时抱佛脚，他也是岌岌可危的。

搬出13班的人是凌霄，他正好以151名的排名和第1名的余年互换。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冯乐川突然听见凌霄说了一句：“死基佬。”

是那张试卷的红色小字，后面还有半句，“真恶心。”

咻地做出反应。

冯乐川单手按在桌沿，脚抵住桌腿，强制逼停对方，冯乐川冷冷地说：“怎么发现的？”

当时看到卷子上这句，冯乐川也疑惑，对方是怎么发现的，他自认隐藏得天衣无缝，也从未漏过风。

凌霄转头回视冯乐川：“你应该很少照镜子吧？

“眼神不知收敛，想藏也藏不住。”

因为他被这种类似的眼神看得太久，

所以熟悉。

眼睁睁看着那个类似的眼神从热切变得疯狂，变得疯魔，最后带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执念。

不挑时间，不挑地点。

凌霄被自己所谓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同性恋，以哥哥的名义，不止一次地堵在小巷尽头。

对方心情好或许只是嘴巴刻薄点，但是如果心情不好，挨打只是家常便饭，羞辱折磨绝对是千方百计。

快要被逼得发疯。

有时候做着作业，凌霄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一套作案方式。

只是还不够完美，他只能推翻，再一次一次重新演绎。

他讨厌同性恋，打心底觉得恶心。

挨打的时候，不止一次被人撞见过。

他们只会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逃命似地跑开。

他想，世上哪有这么多热心肠的人？应该还是冷漠的看客、怕惹事的路人更多些吧。

毕竟事事只能靠自己。

所以，当有个人站出来说，“住手，我已经报警了”的时候，他反而无措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冯乐川。

因为他非常讨厌冯乐川，还不仅仅是因为性取向。

沿江一中每一学期都会有综合素质评分，是强基计划自主招生的参考之一。

班委贡献可以加分，学习成绩可以加分。

偏偏冯乐川两项都占了，凌霄觉得他贪得无厌。

给班主任反映过评选机制，但是丁香说，能力就是绝对的公平，评分实事求是就行，不强制规定一人只能评一项。

所以他开始争成绩排名，争班长竞选。

越想得到，反而越得不到，他也就越讨厌冯乐川。

被冯乐川出手相助后，他没有丝毫感激，也没有态度好转，他只觉得冯乐川在多管闲事，毕竟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不是吗？

他担心冯乐川把他看到的都说出去，他担心学校会出现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他受够了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的声音，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索性同归于尽。

一语惊醒梦中人，冯乐川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解答，自话自说：“他也是这样发现的吗？”

刺耳的刮擦声音又响起，凌霄继续推着他的东西往16班走。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几乎所有同学都在避着他，所以没什么同学帮他搬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拒绝了所有的帮助。

搬起凳子转身，正好看到了余年向后门走来，估计是来寻他的凳子吧，冯乐川想。

余年接过冯乐川手上的凳子，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凳子注铅了？”

没听懂，冯乐川抬头看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余年，好家伙，余年又长高了：“什么？”

改为单手拿着椅背，余年抽出一只手摸冯乐川的头：“不然怎么这么慢？”

冯乐川吓得后退一步，环顾四周，还好周围并没有人在注意这边。

一边紧急做形象管理，一边咬牙切齿，“我就是老牛拉破车，怎么了嘛。”

“能给你帮忙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最后，警告你，不准摸我的头。”

余年惊住了，周围的同学们也惊住了。

余年惊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冯乐川太鲜活，如假包换。

同学们惊是因为第一次见冯乐川这么大声说话，像在吼人。

陈凌云，“班班，你吃火药了吗？”

未置一言，冯乐川抿唇沉默着回到座位。

换了新座位，冯乐川现在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向窗外看出去就能看到一颗黄葛树树冠正在抽新芽。

单手撑头看窗外，冯乐川正懊恼自己藏不住事，被外人拆穿的滋味让他很心烦，一个不小心就迁怒了旁人。

转头就看到了被迁怒的旁人，手支在桌子上，懒懒地架着头，像欣赏黄葛树一样，正在欣赏冯乐川。

“要上课了，你坐这干嘛？”冯乐川奇怪地问。

“我不坐这，我坐哪？”余年浅勾了一下嘴角。

往四周扫，找自己的原同桌，百灵运，居然在原来凌霄的位置上找着这人了，按理说，余年应该坐那里。

百灵运正低头整理自己的书，估计没空回答冯乐川。

旁边的余年好心解释：“担心挡着后面的同学。”

撑着的手放下，余年从桌肚抽出一叠试卷，只是眼睛还是看着冯乐川：

“我就和你前同桌换了一下。”

从试卷里面找出物理试卷，摊在桌子上，再把其余的塞回桌肚。

“怎么，不欢迎我吗？”

“新同桌？”

冯乐川抿唇不语，过了很久才闷声回：“没有，我只是、我只是问一下。”

还想开口说什么，王中举从前门进了教室。

冯乐川这边也开始按九宫格建设。

【冯乐川】：我刚刚只是有点被创到了，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意思。(>_<)

余年觉得冯乐川的老年机有点厉害。

【@】：要不你别换新手机了吧。

【冯乐川】：？

余年这边已经放下手机，好像要开始听课了。

好奇心作怪。

【冯乐川】：为什么(???.???)????

一会儿抬头听王中举评讲试卷，一会儿低头等按键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冯乐川忙得不亦乐乎。

【冯乐川】：

(￣へ￣)【为什么不回我？】

(╬◣ω◢)【你再不回，我可要闹了。】

也是辛苦冯乐川了，能在按键手机找出这么多颜文字，效果堪比微信表情包。

╭( ′? o ?′ )╭\【回答！】

┗(?o?)【右勾拳】(?o?)┛【左勾拳】

┗( ?o? )┛【双打】

((?(//?Д/?/)?))【暴击！】

……

(ˇ╮ˇ)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

颜文字后面的小括号，冯乐川本不打算备注的，又怕余年看不懂，就还是给他写上了。

上课了10分钟，冯乐川终于决定开始认真听课了。

讲台上的王中举眼神时不时往冯乐川这边瞄，总是能和间歇性抬头的冯乐川对视上，其实他能明显感觉冯乐川在做其他的。

但是他一想到余年刚到13班，要给他留个13班风清气正的好印象。

所以这才没有拆穿某人，一直暗中观察，一再宽限容忍。

直到冯乐川终于开始认真听课了，王中举的一口气，这才觉得顺畅了。

第二节是丁香的语文课，她的语文课总是掺杂着班会课，而班会课一般也会被占做班主任的课。

她先是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到来：“让我们鼓掌欢迎余年加入13班的大家庭！”

随后带头鼓掌，同学们也紧随其后。

掌声停后丁香也笑着问：“还需要他自我介绍一下吗？”

“这就不用了。”

“我们早久仰发布会哥的大名了。”

“我们已经和余年团建过了。”

“我们比丁老师更早认识余年。”

“这样来说，丁老师更需要余年的自我介绍。”

……

丁香几乎很少打断同学们的七嘴八舌，她觉得高中生就是要多说话，多表达，不要做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

余年最后站起来，向丁香点头示意，“丁老师你好，我是余年。”

一向喜欢优秀学生的加入，丁香也笑着向余年点头。

评讲完一半期中考试试卷，丁香在下课的时候才扔出两个炸弹。

三天月假没了。

——底下一片鬼哭狼嚎。

月假的时候办运动会，办完就放五一。

——底下一阵敲锣打鼓。

丁香摇着头走出教室，心想：果然都还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