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事故

将近一天的行程，程远帆隔天下午才到明尼苏达州的MA诊所。这所世界顶级的医院，在多个医科领域都是最好的，程德正夫妻两人已经待了半月有余。

程远帆到了医院走入VIP病房，杜青看到他满面惊喜：“儿子。”

程远帆比杜青高一个半头，杜青也很想自己儿子，在程远帆怀里眼泪扑朔而下。可能因为这段时间太紧张，看起来神采不似往日。

程远帆难掩心疼：“妈，这段时间照顾父亲您受累了。都有白发了。”

杜青擦了擦眼角，温和说道：“傻孩子，妈妈都四十多了，有白发也是很正常的。”

杜青回头看了一眼刚睡下不久的程德正，小声说道：“你爸下午出去走了走，一直念叨着见你，刚吃完药又睡下了。”

杜青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接着说道：

“他交代我如果你来了他还没醒过来就把这个给你。其实这段时间但凡他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关心集团的事情。这是他亲自整理的一些笔记。”

一阵稀稀碎碎的声音过后，程德正醒了：“远帆来了？”程德正带着有些含糊的声音问道，声音中夹杂着疲惫和虚弱，更多是浓浓的期盼。

程远帆一个健步走过来，急忙问道：“爸，你还好么？”

程德正费力起身，程远帆赶忙扶起他给他垫了靠背，程德正难掩慈祥地望着许久不见的儿子：“看到你好多了。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吧。”

程远帆笑着说：“还好，以前还能时不时视频通话，现在您俩把事情都推给我，我实在是无暇顾及您和我妈。这样倒是让我对你们的怨气消解了不少。以前总埋怨你们不把我当回事，如今，的确公司的事情太多挺烦人的。”

杜青佯装批评：“你这孩子，现在已经是要做事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孩子气。”

程远帆无奈：“妈，时间宝贵还是别念叨我了。”程远帆举起笔记本，问：“这是什么？”

程德正：“这是所有核心关系和项目的要点，核心的商业机密只能握在自己手中。包括乔秘书，都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要将这些内容全部熟记，然后以我的名义去拜访他们才行。”

程远帆：“项目不都是公开招投标么，为什么还要搞这些。”

程德正：“市场从来都不是透明的，更不可能公平，你要牢记。切不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我听说秦家已经把Y项目抢了。”

程远帆：“您消息这么灵通？”

程德正：“新闻上已经铺天盖地，说你刚接班就陷入公司内部团队的分裂，导致项目流产，秦家才会趁虚而入。”

程远帆：“这些东西不能信啊。”

程德正：“但股民会信，不知情的人会先入为主相信，继而影响我们旗下所有产品在大众的印象。所以说，还是需要处理，处理的方式其实也很简单。你想怎么做？”

程远帆：“没想好。您不会想让邱志豪现在就回来吧。且说他到底有没有和秦家已经有协议约定，单是他统管的几个项目出问题就已经难以轻易脱身了。”

程德正：“我听说了，只是想不通。他最近在哪？”

程远帆：“说是回家探亲，探亲之后再来看你。”

程德正：“他的家人都在加拿大。他的太太和儿子很多年前都搬到境外了。”

程远帆：“我会去看他的，毕竟您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

程德正顿了一顿：“你大伯最近有和你联系么？”

程远帆想了想：“没有啊，倒是他儿子程飞帆在公司勤勤恳恳的，就是太木了。”

程德正缓缓说道：“嗯，飞帆是个实干的人，有机会也帮帮他吧。”

程远帆无奈：“他不也才来公司没多久么，先熟悉下业务，这样的小事您就别操心了。”

程德正又问：“朱主任和秦家的关系你都知道了？”

程远帆淡淡地说：“知道，乔秘书那里的信息都很详尽。我才知道原来您让我跟他们接触，是为了给他们搭个台子。您可真是目光远大，布局千里。

邱志豪和秦家的联络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德正叹了口气：“其实多少有些联系也很正常，只不过深深浅浅就难说了。”

程远帆安慰道：“您安心养病，我会处理好的。”

和父亲母亲告别，他出来问了医生，医生说的和杜青讲得差不多，不过时间可能要长一些，至少得1年左右，不能承受过大的刺激。

杜青身边有助理和阿姨，应当生活上没有什么太多顾虑。留在医院是为了方便治疗。

程远帆回到酒店后处理乔秘书给他发的文件，需要经过他审批签字。

程远帆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到深夜，晚上本来约好和他们一起用餐的，现在也来不及了。

电话声响，程远帆有点疲惫地接起：“什么……你确定消息无误？”

谭鑫：“真的，从他那里的信息可能不清晰，但一定是准确的。邱志豪的儿子车祸死了。在当地算是轰动的新闻呢，他开得是一辆保时捷的超跑，和女朋友出去兜风时撞到栏杆上翻车了，两人当场死亡。”

“这是巧合么？”程远帆脑子有点晕：“你再让他查查这辆车的行驶记录，是最近才买的还是开过一阵子。”

谭鑫：“好的。”

程远帆挂了电话，便让秘书订票去多伦多。多伦多他多年前和杜青他们来过，只是拜访一位杜老爷子的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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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志豪已经在处理自己儿子的事情，他的太太李露泣不成声，抽泣间还在数落他：“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何必和儿子这样置气，他不过是孩子心性想多玩几年。我们年少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条件，现在孩子有这样的条件，就多给他些时间有什么关系？”

李露边哭边说：“现在好了，他开车出去一个不小心，心情不好情绪不稳就这样没了……”

邱志豪：“我是不是说过让他要有分寸，他开那么好的车到处招摇，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该万事小心么？你作为他的母亲，有没有尽到一个教育的职责，现在、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

一家人都在哭诉儿子的骤然变故。邱志豪悔恨自己平日对他的关心太少，可也知道如今于事无补。

程远帆一路顺畅，落地以后便直奔邱志豪的家里，半小时便到了。

随行的保镖摁了门铃，邱志豪出门便看到他，他没有掩饰惊讶之意，但转念也明白了程远帆的来意。

程远帆进门和众人一样，对着画像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对一旁的邱志豪和他爱人李露说道：“邱伯伯，伯母，小楠的事情我听说了。请节哀。”

邱志豪心绪难掩悲痛，没有多言，便亲自送他出门。

门外人少，邱志豪神情复杂：“你什么时候来的？”

程远帆：“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本来是受我父亲母亲之托，以晚辈的身份拜访下您和您家人，结果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和小楠小时候见过几次，自从他们搬来这里就再没见过了。”

邱志豪没有往下接话，淡淡地问：“什么时候走？”

程远帆回道：“明天的仪式我会参加，参加完再回国。”他递给邱志豪一个白色的信封：“我今天都在这里，有事找我的话，给我电话。”

程远帆远远望了一眼还在馆内小声哭泣的邱志豪的太太李露，便和随行保镖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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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帆走后，邱志豪拿着信封满脸疑虑。谨慎起见，他把信封一折塞到了西服内里的口袋。

下午五点，客人都离开了。邱志豪小心翼翼地一个人上楼进了书房，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是这几年赵怀通过几个账户划转到李露多伦多账户的资金交易明细，虽然从时间上看不是很完整，但数额已经很大了。还有车产明细、房产明细，有的是在赵怀名下，有的是邱志豪爱人李露名下。

这些资产明细中，除了一辆宾利车以外，他竟然都毫不知情。

他起身在书房里踱步思考着，怪不得程远帆这段时间一直阴阳怪气地针对他，怪不得他一直明里暗里让自己主动交代问题。

赵怀这个人奸诈狡猾，但能力很强也是事实，李露什么时候和他的来往这么密切，有这么多的交易？李露往常不是个能藏事的，在他眼里，从未工作过的李露只是有些购物欲望而已，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她这么多年怎么能藏这么多事？

这还有赵怀和李露亲密交谈的照片。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匆忙下楼找个由头拉李露上楼，房里只有李露和他的时候，他质问李露：“你和赵怀有联系么？出事的那辆法拉利是谁的车？”

李露一听赵怀的名字，哭得红肿的瞳孔放大一瞬：“你是说，车动了手脚，是赵怀害死小楠的？”

邱志豪不松口：“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已经开了一阵子了么。我不是说这个。你最好实话实说，是不是经常和他联系？”

李露忐忑不安：“也、也没有经常，他就是过来的时候联系我，说你不方便出面，所以他让我以朋友身份见面。你不是说他是公司的供应商么，我想有点回扣这也是正常的。”

邱志豪瞪大眼睛：“你糊涂啊！我要是觉得这些钱可以收，为什么我不和你说呢！你现在是想让我也去死么！？”

李露委屈解释：“你说的什么话，你一向是表面装的大度宽容，实际上也是有很多怨言不是么？你对杜老爷子不给股权心有不满，你对程远帆和你能力不相上下但是地位却相差太远而生气。”

她嘤嘤哭着说道：“这都是你自己发的牢骚，我接受赵怀的好意不也是为了让你将来退休以后不会再有怨言么，我们没了职位最起码还有钱，只有钱才能被人尊重不是么？”

邱志豪非常气愤：“可那是违法的！国内已经出事了，赵怀现在自身难保已经躲起来了！要是查到你跟他这些年这么多的交易，我就全完了！不用说什么尊重，我连自由都没有了！”

邱志豪冷静了一瞬，强迫自己压低声音，问道：“说清楚，这些年所有的，不管什么资产，都告诉我。”

李露不甘心：“你要干什么？这么多钱你要上交么？儿子现在也没了，钱要是全交了，我们还有什么？”

邱志豪耐心劝她：“这么多年我赚的钱难道不够我们养老么？你又何必贪恋这些，只有上交了和赵怀所有的交易，我们就能避免这场灾祸。小楠，就是因为行事太没有分寸，才这么年轻就……你不能再这么糊涂了！”

李露不同意：“不行！你这么多年为了工作很少回家，你的付出难道不值这些钱？”

邱志豪坚持：“我该拿的是我的薪水，不是赵怀给的！给的再多再好，都不对，你不懂这些事情，不该参与，要不然连你都得坐牢！这不是小事。”

见李露还是无动于衷，邱志豪俯下身来，双手搭在她肩上，对着她温和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操持家里不容易，我定会保证你以后依然衣食无忧。

但你想让我坐牢么，程家的人是那么好骗的么，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杜老爷子给我机会，我才能顺着杆儿往上爬，才有现在的一切。

并且股权的事情，我已经在筹谋了，不用多久便会有结果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如愿以偿了。那些股权可比这些钱要重要多了。听我的，听话，告诉我。”

李露怔怔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她有点颤颤地说：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就是觉得咱儿子恐怕不是个做事情的料，所以就多给他存一些，可是我们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一阵悲痛涌上来，李露泣不成声，她实在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邱志豪深深叹了一口气：“小楠已经走了，我们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现实。我和你一样，也非常痛苦，只是我们还活着，活着的人得完成我们该做的事情。

我现在也不想什么志向、奋斗，已经奋斗了这么多年，该退下来了。咱们之后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就好了。”

邱志豪老年丧子，还有这么多的麻烦。但想到程远帆还没走，他得振作起来，这个事情他得弄清楚。

邱志豪见李露不说话，便继续劝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花了的统计一下，尽数补给程家人。这样，只要他们没有闹到明面上，这件事情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李露面露不安：“我们没关系了？那，赵怀呢？”

邱志豪：“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了。他做这个事情本就是无本买卖。目前这种情况他肯定有所防备，要不然出事不久就和郎云峰一样被抓了。”

李露斟酌了一瞬，说道：“好，我晚饭后给你。”

李露慢慢吞吞地整理着，银行卡，各类资产凭证。邱志豪看李露已经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便离开了房间。

他去公园里面走了很久，走到湖边后左右仔细查看，确定好没有人，他才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手机，拨出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另一头响起：“你终于跟我联系了。”

邱志豪冷冷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怀平静回应：“什么为什么？”

邱志豪：“不要装蒜，为什么拖李露下水？”

赵怀：“李露和你有什么区别么，你明面上不好收，我总得给啊。”

邱志豪：“我们当初约定的底限就是要保质保量，现在出了事情，你让我这么多年的名誉毁于一旦，还要拖我下水，我真的是信错了你。”

赵怀忙解释道：“邱总，做人不能太死心眼，你也不是这种廉洁的人，何必呢。况且我现在的境况真的是很棘手了，出海也不好过，其他的路径出境到底还是有危险。”

赵怀无可奈何地重重叹了口气：“你跟我交个底，这件事情影响大概有多大，我还有没有重新翻盘的可能？”

邱志豪：“华J集团目前的损失账面上应该不多，只是后期会增加大量的重建成本，如果你能想办法从境外弄一批高质低价的原料，保守估计也能少一半。”

邱志豪抽了一口烟，吐了一口烟气接着说：“但是，你现在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