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帆一路驱车往杜园走，余管家中途电话确认他回来的时间，给他准备晚餐和打扫房间。

程远帆从管家口中得知杜启峰在午餐后就走了，想来老爷子还是给了些甜头的，要不然他的这个哥哥不会那么爽快地离开。

程远帆刚停好车还没走进大厅，便接到林美绮的电话，心想，倒是挺言而有信的，说今天就今天：“这么快就有决定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我们没有董事会么，这种重要投资事项都需要经过董事会审批的。”

“你们公司的董事会全是自己家里人，跟你们家庭聚会有什么不同？”

“你倒是耳聪目明都清楚啊。那也得再上会讨论啊，总得来说觉得你还是很有诚意的。

只不过秦家这段时间也找我们谈，所以两方多比较下吧，哪方最合适我们就跟哪方合作。”

“也是，在商言商。那你们按照流程来吧。这周末我要去一趟D市，见Y项目的负责人，如果你有时间就一起。到时候我发给你行程安排。”

“本来今天我应该到贵公司拜访一下的，因为有家事所以就不去打扰了。周末见吧。”

林美绮没有多言，反正她虽在办公室，但也在紧锣密鼓地熟悉项目文件。项目至少得建设开发五年，一般讲是三期五年。

这五年间这个项目要投资的金额占了林氏流动资金的三分之一，并且之后投资收益收回保守估计也是五到十年。

林美绮一上手就接这么大的项目知道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她计划这段时间每天回家，和自己老爸多取取经。

因为林修树对她的点拨也并不彻底，他心中所想并未对自家女儿全盘托出。

林美绮知道这是父亲一贯的作风，所以借着回家多陪陪父亲，同时只言片语间多获得一些信息。

程远帆回到杜园，便同老爷子聊聊过去的事情，尤其是他、父亲和邱志豪的事情。

他也是第一次接手项目，没有父亲、邱志豪这种身经百战的大将在身边指点，他的确谈不上多有信心，找老爷子也是为了此事，还能尽尽孝心。这点倒是和林美绮相同。

程远帆听从管家的建议，安排好老爷子晚上要用的泡脚盆，按摩椅，然后他就在一旁打开电脑看文件等着老爷子回来。

老爷子晚上吃的很少，三两蔬菜入口晚餐便结束了，他晚上会去园子里散散步，然后才是泡脚按摩。

程远帆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中途给乔秘书电话安排周末去D市的事情，因为这次是非正式商议，所以安排也比较符合当地特色一些。

谭鑫这次会跟着去，程远帆需要他安排人关注几个主要人员的动向。主要就是政府和金融机构的几个关键人物。这些人和邱志豪关系匪浅。

老爷子不动声响地回来了，看着程远帆专注工作，面上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

程远帆察觉到有人靠近，便抬头望着老爷子。

老爷子先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忙完了？”

程远帆：“去见邱总了，他挺好的。过两天他会来看您。”

“嗯。”老爷子刚坐在椅子上，抬头又问程远帆：

“你觉得你哥小峰适合做企业么？”

程远帆僵了一瞬，说道：“适不适合的，我可没有话语权。外公您看呢？”

老爷子：“随便聊聊嘛，你现在做代理董事长不就得每天知人善用么，这也是锻炼。”

程远帆：“对待工作有一套方法，就是通过做事来考验能力和品行。杜启峰又不是公司员工，我怎么考验？”

老爷子：“他算是一个好演员么？”

程远帆：“隔行如隔山，我也看不太懂。不过既然得了那么多奖项，应该是好的。再者说，集团每年也投资不少，也是评估过主演的能力的。”都知道这里面怎么回事。

老爷子：“一下子把责任推到投委会身上，这算是你的担责态度么。”

程远帆：“本来就没我啥事。”

老爷子：“那如果我把他放在投委会委员一岗上，你觉得如何呢？”

程远帆：“作为股东，您行使您的权利就好。况且他的项目又不是每一次都赔钱，也有赚的。”言外之意，毕竟是您外孙，该帮就帮吧，要不然该说您偏心了。

程远帆：“水有点凉了，我给您加热吧。”

程远帆：“按摩椅力道还好吧，都是您平时用的强度等级。”

程远帆一番绕来绕去，不接老爷子的话柄。

老爷子聊到程德正和邱志豪的事情，他才有片刻安静。

“你爸和邱志豪是好搭档，碍于身份之差，我之前甚至有想过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各自成立公司，后来担心他们之间从协作变成竞争，那样公司可没好日子过了。

于是就变成邱协助你爸。你爸把各路核心关系把握得很牢靠，但具体执行层面邱志豪更有经验。”

老爷子扭头望着程远帆说：

“想找到他的弱点，你还是需要下一番力气的。

邱志豪平日里带着的几个中层大都是他亲手提拔和培养出来的，所以对他的信服力应该是高于你父亲的。

如今你想建立威信，又是在你父亲和邱志豪都不在场的情况下，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程远帆：“外公，我并不是为了自己，邱志豪在X项目事故上毕竟嫌疑太大，继续让他负责重要工作，这样会有无尽的麻烦。

现在内部就拉下来一个郎云峰，郎云峰一心袒护他，什么都不招。其实我也觉得目前彻底整顿会让人心不稳。”

程远帆转念一想：“不过，多给我一些时间吧，应该不用多久，这些人就应该浮出水面了。”

老爷子：“你知道你这样做，整个公司会陷入如何的动荡之中么？”

程远帆不服气地说道：“难道这是我先动的手么？有些人用心不良，父亲和您顾念情面不出手，现在出了事情只能我做恶人开这个头。”

“不过，之后还是需要您出面和邱志豪聊聊的。不过我并没有痴心妄想他会什么都告诉您。只要他稍微顾念一下旧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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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十中。

第二天到学校后，刚进教室，想想就迫不及待地把昨天的工作成果交给瑶瑶，瑶瑶万分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想想说：“这就当是为了答谢患难时瑶瑶给予的真情温暖了。”这段时间的确瑶瑶一直在帮助她做很多事情。

瑶瑶把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到抽屉里便开始准备一天的课程。

下午放学后，想想妈妈进学校接想想先走了。瑶瑶拿着想想给她的考试汇编，在做着考试计划。

有同学找瑶瑶借笔记，瑶瑶放下文件拿着笔记出了门。等瑶瑶回来以后发现长舌男拿着她桌上的文件在仔细端详着：

“这是什么考试啊？”

来串门的那个长舌男方雷，惊异间叹道：“笑笑同学要勇闯考林了，这么多科目的考试，学霸同学，你真的是很厉害！”

“就是随便考考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瑶瑶和他不熟悉，这样贸贸然的对话，她觉得不适应。

她收回了文件，然后默默地放回了书包。

笑笑路过的时候正巧听到方雷和瑶瑶说的话。他一时好奇，便追着方雷问他详情。

方雷笑嘻嘻地说：“那是学霸该考虑的事情，我们普通学生还是把习题做完就不错了。”

笑笑不满地说：“我也是有几科学的很不错的，只是有点偏科罢了，说不定我去参加我擅长的考试我也可以得奖的。”

方雷不可置信的离开。

笑笑回到教室收拾完东西便来到瑶瑶班里找她，她想要一份复印件，于是诚恳地对瑶瑶说道：

“妈妈最近老逼着我参加一些不必要的考试，但是妈妈很信任你，所以就想和你一起准备一些考试。我不为得奖的，只不过就是重在参与，这样可以更好地把握重点。”

瑶瑶说：“我回去研究一下，也不会所有的考试都参加的，之后再给你吧。”

无奈笑笑一直软磨硬泡，说她自己也是只有几科能考，所以她可以自己研究一下，毕竟两个人情况不同。

瑶瑶想了想毕竟是同学，她说的的确也合理，也受不了笑笑一直这么求着她，心软便给了她。

瑶瑶说：“我还没有看完，所以明天还给她就好。”

笑笑说：“一定会奉还。”送了她一袋零食表示谢意。

瑶瑶收拾东西便离开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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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回到家以后晚上还是照常，冯彤过来探望，正好看一下她舞蹈练的怎么样了。

想想给她背了一遍动作要领，冯彤很欣慰，觉得还不错，就是对许薇很有意见：

“她说她已经练的差不多了，我跟她说见面先一起练习她又说出去玩不在。都已经这会儿了，她不需要学习的么，总是仗着自己聪明学东西快，真让人不踏实。”

想想觉得她很有必要私下问一下许薇，便给许薇打了电话：“这段时间怎么样呢，学习之余有时间练舞么？”

“有时间的，这些都不难，我已经都学会了。只不过我今天晚上要陪朋友出去玩，一天待在学校快闷死了，所以我出去玩一会儿，不要大惊小怪的哦，回来再联系你。”许薇笑嘻嘻地挂了电话出去玩了。

冯彤看着不太高兴，但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也只能先这样了，想到什么她接着又说道：

“下周末就要参加比赛，家长不知道有没有办法陪同，最起码有一个家长陪着去吧，毕竟都是未成年人。”

想想觉得冯彤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反正还有些时间，下周三再定这件事情也可以的。”她们聊了一会儿，冯彤便回家了。

想想暗暗盼着自己的脚能尽快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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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项目出事以后，这是邱志豪第一次来杜园。

他径直走进园子里，因为是早上，树木有着晨间的清爽和清新，让人觉得舒畅。

见面时间定在早上，是老爷子提的，他们约定早上一起吃早餐。

上次两人一起吃早餐还是多年之前。那会儿老爷子还没退休，还勤勤恳恳地每日去集团工作，他忙的时候会住在办公楼对面的酒店套间里。

而邱志豪总会陪着老爷子一起住酒店，第二天等待老爷子一起用早餐，对老爷子的态度是毕恭毕敬，真的是忠心耿耿。

程德正从来没有陪老爷子吃过早餐，他没有按时吃早餐的习惯，尤其不喜欢在酒店吃比较板正的东西，他更喜欢街边小摊上的特色早餐。在早餐这件事情上，程德正与他们相比，是显得有些另类的。

邱志豪到园子里寻觅老爷子的身影，老爷子还面朝镜湖，在柳树下听着音乐打太极。

邱志豪不声不响走过去，看老爷子闭目养神间打着拳甚是怀念过往的日子，以前老爷子也是早上要散散步打打拳的。

他没有打扰老爷子，便在身后十几米处也跟着比划着，许久没有打拳了，的确生疏了。

老爷子还是察觉到一些异样，便停下转身望着邱志豪：“你来了。”

邱志豪由衷感叹：“嗯，杜总还是神采奕奕，我们这些年疏于锻炼，实在惭愧啊。”

老爷子不忙着接话，慢悠悠地说道：“那就去用早餐吧。我让人做了你曾经最爱的小笼包，记得你总能吃一提，还有鲜虾馄饨，都是你经常吃的。”

邱志豪：“谢谢杜总关爱，您还记得。”

“是啊，虽然退下来多年了，但是以前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啊。”

老爷子顿了一瞬，又说：“远帆这个孩子，你打过交道了吧，是不是有些傲气啊。”

邱志豪：“以他的身份，傲气也是难免的。”

“可是做事情不能骄傲啊，要不然这事情怎么能落地呢。”

“我们一开始都是水泥里打滚的，现在年轻一辈难有能吃苦的，实在是有些担忧啊。”

邱志豪：“现在有的一批项目经理，以华J的品牌招揽的都是优秀人才，他们已经成为中坚力量。”

“对啊，这些人很多都是你亲自提拔培养的，对你可谓是忠心呐。”

邱志豪：“我不也是因为有您还有程总，才能够有点成绩吧，大家都是因为想做些事情才聚到一起的，都是志同道合而已。”

“志同道合，说得好。远帆这孩子到底是年轻气盛，如果啊正在，不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邱志豪：“既然事故发生了，总要有人担责，小程总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你不怪他？”

邱志豪：“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难堪，现在也能理解他的决定。自然不会再有怨言。”

“你对我又怨言么”

邱志豪：“老爷子为何这么说？”

“股权激励方案，是当时我让你联合核心高管做的。但是我力排众议给否决了。你对我没有怨言么？”

邱志豪：“您有您的考量，我是知道的。”

“知道，但不会轻易屈服，对么？所以项目上你是动了些心思的，对么？”

邱志豪：“这件事情公检法相关部门已经在调查了，况且详细的信息小程总应当是跟您说过了。”

“我现在让你告诉我！”

邱志豪：“我没有做对不起华J集团的事情。可能中间有些小人在从中作梗，但一定不是我的本意。”

“赵怀是如何跟我们合作的，我很清楚。和他一起入选我们标库的还有三个人，都被他利用他所谓的朋友劝退了。至今都不敢跟我们合作。”

“何止我们，秦家、徐家，还有几家大公司的建材供应都被赵怀截断了。我亲自出马送上门的生意，他们都不敢做。赵怀够狠辣。而这样的人对你却是言听计从，你说我该怎么想？”

邱志豪：“赵怀的确是很有手段，但是他也是办实事的。我们的整套流程监控管理都是很严谨规范的。”

老爷子：“规范？规范是多年之前吧，开始这个赵怀还是不敢动太多脑筋的，但是这两年，借着头部企业的招牌坑了多少中小企业，如今我们这么大的项目出了纰漏，你现在还敢说跟他没有关系？”

邱志豪：“老爷子多虑了，他给我们的货都是符合我们建设要求的，并且也是市场上最好的。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天灾导致的。”

老爷子：“那他躲什么，为什么不出来解释清楚？你知道这几年你和他的合作是在做什么么？”

老爷子接着说道：“天灾？为什么天灾所到之处的建筑，有的毁损过半，有的只有少许的损伤？你是在蒙骗我，还是因为心虚找的借口？”

邱志豪：“老爷子，我感谢您这么多年的信任和栽培，但我们的生意做起来不也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么，各行各业不外于是。”

邱志豪接着说：“现在小程总已经审批了重整方案，这个项目必然会雨过天晴的，所以您还是顾惜好自己身体，别受这些事情所累了。”

老爷子手中筷子重重落下，瓷碗敲击的声音打破了刚刚缠绕在两人之间的孺慕爱才之情。

老爷子：“华J是我一手创立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决不允许一些蛀虫损害它。程德正是我的孩子，我予以重任；对你，你仅次于他一人之位，这又何尝不是在爱护你！”

邱志豪用力低了低头：“您的恩情，我会一直铭记。”

老爷子：“既然你还感念这几年的情分，那就说吧，你跟秦家到底在谋划什么？

秦笑业是什么人，是你能够放心合作的人么，他的发家史这辈子都没法公之于众，跟他合作，随时都有可能翻盘。

你是打算自己冒险，还是带着你这几年栽培的骨干一起？”

邱志豪抬眼望了望眼前的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团队要公司30%股权，知道您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公司核心团队商议，同秦总一起将Y项目拿下，这样大家就可以拥有公司的股权。”

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有我在，这件事情就不可能。高管踢走股东的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在华J发生。”

老爷子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碗里，调整了一下语气平静说道：

“给过你们颜面了，如果一直执迷不悟，那就只能不顾情义了。”

邱总冷了冷双眸，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老爷子道：

“您还是多想想公司目前的处境，别说拿新项目了，这些陈年旧账历史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内部骨干如果都跳槽走了，这就是内外夹击，公司将会是什么局面？”

老爷子拿起了筷子，很淡然地说道：“志豪，你会后悔的。”说完，包子入口。

邱志豪不置一词，便离开了杜家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