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儿？快说！”项淑贤吃惊地问道。
“死了，真的死了！”
“你爸爸呢？”
“我就是去找我爸！我爸爸前天就走了，去省城我爷爷家了！”
“那现在谁在家？你哥呢？”项淑贤急切地问道。
“我哥到生产队去喊人了。我走啦，我得去找我爸爸回来！”代强转头就往外跑。
代强在山路上猛跑着。
“代强！代强！你回来，你上哪儿去找爸爸！”项淑贤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
“我去省城找我爸，我抄近路去县城坐火车！”代强头也不回地跑着，已经越跑越远了。
项淑贤在后面边撵边大喊着：“代强！代强！你回来，你这样去不行，咱们想想办法！我想办法找人到公社去打电话！咱们还可以发电报，都比你坐火车快呀……”
代强已经跑远了。
项淑贤还在后面边追边喊着：“代强！代强！你等等我，你告诉我你爷爷家的地址，我去公社拍电报！”
代强没命地跑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大。代强已经听不到项淑贤的喊声了。
项淑贤大口地喘着气，她累得蹲了下来，“哎呀可累死我了，这个代强，告诉我地址呀，没有地址我往哪里拍电报嘛！”
项淑贤大口喘着气跑进了屋子里。“若秋，你别写作业了，在家看着弟弟和妹妹。若冬，你跟我走，咱们到代强家去看看！冰冰雪雪，你们俩今天不许出去，就在炕上玩，啊，听到没有？”
两个小双子使劲地点着头。若秋手哆嗦着，拿不住笔了。
“若秋，把作业收起来吧，不能写就别写了。你们哪也别动，就在炕上坐着，听到没有？”
若秋眼里含着泪水点了点头。项淑贤转身就往外走，若冬跟着项淑贤走出了屋子。
“妈！”若秋直着嗓子叫着。
“怎么啦？若秋！”项淑贤又转身跑回来问道。
“妈，我害怕！”若秋浑身哆嗦着。
“若秋呀，别怕！”项淑贤叹了口气，“唉，若秋呀，我必须把若冬带走，代强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最需要人的时候，若冬去了还能帮着干点什么事情。你先在家呆着，我先去找战勇，让他来给你作伴儿！”
“不不不，不行，战勇肯、肯定是到山、山上去采药材去了！”若秋哆嗦着，说不出整句话来了。
“哦，那你就自己在家吧。若秋呀，今天妈是实在顾不上你了，大白天的，别怕，还有冰冰和雪雪呢，咱们不怕，把门关好。好了，我们走了啊！”
项淑贤扯着若冬走出了屋子。若秋哆嗦着，紧紧地搂着阳阳在炕上坐着。阳阳动弹不得，咧着嘴哭着。两个小双子也没了精神，呆呆地坐在炕上。
项淑贤又跑了回来，掀开柜子，在里面翻着。两个小双子咧着嘴哭了。
“哭什么哭，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的在炕上呆着！”项淑贤一边翻着柜子，“若秋，你别那么紧搂着阳阳，让他自己在炕上玩儿！”
若秋放开了阳阳，“妈，你不去啦？”
“嗨，哪能不去呢，他们家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平时过日子，谁也用不着谁，就是在摊上事儿的时候，才最需要人帮忙呢！”项淑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我是回来拿代强他爷爷的寿衣。可也真是的，代强她妈怎么想起来给老爷子做寿衣了，这回她自己还真用上了！”项淑贤把寿衣包好夹在腋下，“若秋，好好在家哄弟弟和妹妹啊。”项淑贤快步走了出去。
战队长家，战队长坐在炕沿上抽烟，战勇在地上来回走着。
“小勇，别在家里晃荡，你不是要到山上去弄药材吗，怎么还不走！”战妻拿着笤帚在扫地。
“爸，你今天就要撤代强他妈的饲养员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开会，我也要去参加！”战勇浑身都洋溢着兴奋，虽然是在屋里转悠，那脚步的一抬一落都被兴奋的情绪给带动的跟平时不一样了。
“你参加什么会？你去了也没工分，还不快去弄药材去！”战妻边低头扫地边呵斥着战勇。
“我要亲眼看见撤了代强他妈喂猪的饲养员，我身上才有劲，才能抠着大天麻来！”战勇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了。
“有你什么事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战队长也呵斥着战勇。
饲养员二叔一头闯了进来。“战队长，葛英子死了！还有她小儿子也死了！”
“啊？！什么？什么？什么？”战队长吃惊地腾地站了起来。
“是代国到生产队说的，是真的。这种事情他怎么能随便说呢！”饲养员二叔解释道。
“走，走，看看去！”战队长跟着饲养员二叔慌张地走了出去。
“什么？死了？”战勇一屁股坐在地上。
深山里，代强一脸的汗水和泪痕，在密林里奔跑着，衣服被刮得已经没有了模样。突然一条山涧横在脚下。代强沿山涧跑着，在一处较窄的地方站住了。他抬头向上看，一棵很高大的树的树梢倾斜向山涧对岸。代强抱起树干向上爬着，爬到了树尖上，向山涧对岸跳去。一声尖叫，代强从空中向山涧飘落着……
张子年家。院子里有些人在走动着。外屋地中间设有灵堂。葛英子和小庆庆在灵床上躺着，身上用被单子蒙着。
战队长走了进来，人们向战队长围拢过来。战队长比比划划，人们各自散去，开始忙活着。战队长向屋里走去。
战队长走到灵堂前跪了下来，他对着死者磕了三个头，“大妹子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走了，谁来喂猪呀？你走了，是生产队一个大损失呀……”
代国跪在一边低头哭着。有人过来将战队长搀扶了起来。
“战队长！”项淑贤走了过来，“这是寿衣，找人给她换上吧！”
“寿衣？怎么，寿衣都准备啦？”战队长吃惊地看着项淑贤手里的寿衣。
“嗨，这本来是她让我给代强他爷爷做的，一直在我那放着的，还没等我拿给她，她自己突然这样就走了。现在另准备哪来得及呀，这不，我就给拿来了，就先用这个吧！”
“没听张子年说他家老爷子咋地了呀，前天还请假说老爷子来信说想他了，要回省城去看老爷子。我还问他，老爷子怎么样了，他说老爷子挺硬朗的。她咋还给老爷子做寿衣了？”
“嗨，是的呀！那谁知道呢！”
“唉，这都是命呀！”胖婶儿走过来，接过了寿衣，“你说她，咋就想起给老公公做寿衣了呢，冥冥中她是给自己预备的。嗨，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代国呀，你就别难受了，你妈她就这么大的寿命！”
“柱子，出去喊几个体力好的老娘们。”战队长抬头一眼看见了柱子，“进来把衣服给她换上吧！不管咋说，能穿身新衣服走，也算是体面了。”
项淑贤哆嗦着嘴唇，涌出了眼泪。
几个妇女走了过来，接过胖婶儿手里寿衣，在葛英子身边忙活着。
张代国蹲在墙根下哭着。
“代国，代强去找你爸爸去了。”项淑贤走到代国的身边，“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两天的时间。你把你爷爷家的电话给我，我知道，你爷爷家里是有电话的。我让我们家老夏到大队去打个电话通知你爸爸快点回来！”
代国扬起脸来看着项淑贤，嘴唇动了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哦，你可能不知道你爷爷家的电话号码。那你把你爷爷家的地址给我，我让我们家老夏去邮局拍个电报，那也很快，你爸爸当天就能接到电报。”
代国又摇了摇头，“代强去过省城他爷爷家，我没去过。”
“你没去过你爷爷家？这么多年，你一次也没去过省城你爷爷家？”
“我也想去，可我妈总也不让我去。我妈她自己不愿意跟他们家的人走得太近，也不让我跟他们家人走得太近！”代国又低下了头说道。
“唉，这可怎么办呢？”项淑贤叹了口气，“代强要是能赶上火车，最早今天晚上能到，你爸爸最早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战勇抱着肩膀坐在炕上发抖。
“好啦，好啦，没事儿啦。”战妻拿着热毛巾进来给战勇擦着脸，“哎呀，也是的哈，这人好好的，一下子就死了。啧啧啧。”
战勇抖得更厉害了。
“行了，行了，你个大小子的，胆子可不能这么小。人总是要死的，就是可惜了那小庆庆了，还那么小。唉，这都是命呀，大概那孩子天生就是个短命鬼！”
“妈，你说别人怎么没死呢，就他家人死了？别人家会不会还要死人呀！”
“你说什么呢？”战妻摸了摸战勇的头，“小勇，你可别吓我呀，你这是怎么啦，说开胡话啦？别人是谁呀？别人死什么呀死？哪那么多的死！不许再说死了啊！”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战勇还在抖着。
战妻瞪大了眼睛看着战勇。“哎呀，庆庆，是不是那个小庆庆缠到你的身上啦？我怎么看你像那个小庆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