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走边唱！”孙吉红拉起若冬，三个人并肩走着。
若秋轻轻地唱着：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瘸男孩子一瘸一拐跑了过来。他咧着嘴，挤在若秋旁边一瘸一拐地走着。
“若秋，别唱了，别唱了！”孙吉红一把拽住若秋。
“看，到底是猫头狗耳朵来了！”张富兰指着瘸男孩子说道。
“谁、谁是猫、猫头狗、狗耳朵！”瘸男孩子叫孙宝路，是孙吉红的哥哥，不但瘸，还是个结巴。他推了张富兰一把。
张富兰反过来又推了瘸男孩子一把。“孙宝路，一边去！若秋是唱给我们俩听的，没你的份儿！”
“谁、谁、谁不让你、你们听了，你听、听你的呗，我、我不是就、就跟着听、听吗？又、又没、没碍你、你们的事儿！”孙宝路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
孙吉红打了孙宝路一下，“哎呀，你可别说话了，可烦死我了。在家爹怎么跟你说的？”孙吉红瞪着孙宝路说道。
“不、不用你、你管！”孙宝路又对孙吉红梗起了脖子。
“就像谁爱管你一样，是爹让人家看着你的，让你少说话！”
“就、就、就你，还、还是人呀？我、我是听夏、若秋唱歌儿来的，也、也、也不是听你、你、你唱、唱歌儿！”
孙宝路一瘸一拐紧贴着若秋走。孙吉红一把拽住若秋站住了，张富兰和孙宝路也站住了。孙吉红一把将孙宝路推倒在了地上，拽着若秋就跑，张富兰也跟着跑。孙宝路吃力地爬起来，一抬头，三个姑娘已经跑远了。
三个姑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秋跑不动了，想站下来。孙吉红伸手拽着若秋，“快跑，快跑，别站下，别让瘸子撵上了！”
“不行，我跑不动了！”若秋弯着腰，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若冬！”若秋刚想蹲下来，一抬头见若冬站在面前。若冬蓬乱着头发，抹着个大花脸，噘着嘴站在山路上。
“若冬，你怎么还背着书包？你上学啦？你看你的脸，脏死啦！”若秋吃惊地看着若冬。
“我想上学，可是，都迟到了，就没敢进教室。我看你们都放学了，我也往回走。我都在这儿站了好久了。”
“那你，那你是早晨出来的，在山上呆了一天？”
若冬噘着嘴，点了点头。
“妈让你上学啦？”
若冬摇了摇头。
“那你还不快回家！”
若冬低着头不说话。
“走呀，你站着干啥，走呀！”
若冬低着头跟在若秋的身后。
“若秋，你唱歌呗，瘸子听不见啦！”张富兰揽着若秋的胳膊恳求着。
“二兰子，你叫谁瘸子！”孙吉红冲着张富兰喊着。
“刚才不是你也管他叫瘸子吗！”
“那是我哥，我叫行，你叫就不行！我告诉你二兰子，你要是再叫我哥瘸子，我就不搭理你了！”
“好，好，好，再不管你哥叫瘸子了还不行吗？孙宝路，孙宝路还不行吗？咱们还是让若秋唱歌吧！”
“不行，我累得上不来气啦，明天再唱吧！”若秋看了看身后的若冬。若冬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跟在她们身后。
张富兰也回头，不高兴地看了看若冬，又拉了一把若秋，“那你可别忘了，明天早上在家等着，我们去喊你！“
“好！那你们明天早晨可别忘记来喊我啊！”若秋昂着头，美滋滋地在前面走着。若冬、孙吉红和张富兰在后面跟着。
若秋在前，若冬在后，当要进院子时，若冬一把拽住若秋，“姐，我不敢进去！”
“为什么呀？”
“我怕妈打我！”
“怕妈打，那你也不能不进屋呀！”
“姐，要不这样好不好？”若冬扯着若秋的胳膊，“你先进去，要是妈在家，你就别出来。要是妈不在家，你就出来喊我一声！”
“那妈在家，你还能总也不回家啦？”
“我在外面等爸爸回来我再进去！”
若秋转身向屋子里走去。若冬藏在一棵树的后面。
项淑贤背着阳阳在外屋洗衣服。
“妈，你在家呀？”若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大声说道。
“若冬跑去上学了，放学你见到她没有？”项淑贤抬头问若秋。若秋趴在项淑贤的耳朵上小声说着什么。项淑贤想了一想，把衣服扔到盆里，擦了擦手，向里屋走。
两个小双子无聊地在炕上躺着，玩自己的手指头。项淑贤一边进屋一边解背上的阳阳，若秋跟着进了屋子。项淑贤背对着炕，往下解身上的阳阳。
“妈，你真要去打若冬呀？”若秋胆怯地问项淑贤。两个小双子一骨碌爬起来，惊恐地看着项淑贤。
“我才懒得打她呢，她不敢进来，那我走。”
“妈，那你不打若冬了呗？”
“你先哄着阳阳，等我走了，你就叫若冬进来，让她哄着阳阳，你再做作业！”
“噢，那好吧！”
项淑贤扛着镢头走出了院子。若冬在树后偷偷看着项淑贤走出院子。眼看着项淑贤走下了山坡，她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回家。若秋走出了院子向她招手，若冬一闪身从树后出来，飞快向家里跑去。若冬跑进屋，在外屋的碗橱里翻着吃的。
“若冬，妈说，让你看着阳阳，让我写作业！”若秋在里屋对若冬大声地说道。
“噢，知道啦！”若冬头拱在碗橱里，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生产队地里。山根底下的大田地里，社员们在种苞米。
“嘟……收工啦！收工啦！”柱子吹了几声哨子，向社员们喊着。
夏世纯扛起镢头，起身大步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夏，你不回家，上哪儿呀？”
“噢，趁天还没黑，我到我那开荒地里去干一会活儿！”
“啧，啧，你这个知识分子，城里人，还真肯下力呀！”
“家里孩子多，春天多出点力，秋后就能多打一点粮食了！”
小扣子走到地头，她一抬头，见代国向她走了过来。
“秀秀！秀秀！你等等我，等等我！”小扣子朝秀秀跑了过去。代国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在小扣子身后跺了一下脚，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小扣子挽着秀秀的胳膊，回头偷眼瞄着代国。
夏世纯拨拉开树枝，进到战队长给的那块现成的地里。他欣喜地用手拨拉着松软的土，脱掉外衣，挂在树上，向手心吐口唾沫，搓一搓，开始刨窝。
项淑贤在开荒地里吃力地用镢头翻着地，不时的弯腰拣出草根和石头扔到外面。她的脸上浸出汗水。
夏世纯在战队长赠送的林中那块耕地里，刨好一垅的窝，走到挂着衣服的树跟前，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一把苞米种子，往窝里点着种子，然后用脚埋上。
夏家里屋，缝纫机上点着煤油灯。若秋趴在炕上写作业，若冬还是花着脸，坐在炕上，把阳阳搂在前怀里，和两个小双子翻绳玩儿。
夜色中，项淑贤还在吃力地翻着地，拨拉着草根和石头，拣起来扔到外面去。
夜色中，夏世纯借着月光吃力地数着手里的苞米粒，扔在垅窝里，用脚埋窝。
夏家夜里，缝纫机上的煤油灯突然熄灭了。
“妈呀！爸呀！妈妈呀！爸爸呀！”黑暗中，若秋哇地大声哭了起来，阳阳也大哭了起来。
“妈呀！爸呀！妈妈哪去了！爸爸哪去了！”冰冰雪雪也大哭了起来。若冬扔下阳阳，也咧着个嘴，边哭着边下了地。
“妈生我的气了，不回来了，我去把妈妈找回来！”若冬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我也跟你去，我害怕，屋子里没有灯，我在家里害怕！”若秋也骨碌磨身下地。两个小双子也哭哭啼啼地跟着下了地。
“好，那咱们一起去找妈妈吧。”若冬又回到炕上摸到背兜，往身上背着阳阳。
夜色中的山路上，若冬背着阳阳，扯着若秋的手，两个小双子一面一个扯着她们俩的衣襟，几个人哭哭啼啼在山路上走着。
“若冬，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呀？”若秋问若冬。
“咱们去找代强吧，他能有办法去找到妈妈！”
“还有多远？我害怕。”
“还有挺远呢！别怕，你扯着我的手！”
项淑贤疲倦地进到了院子里。她见屋子里黑着灯，便轻轻放下镢头，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往炕一看，吃了一惊。她在黑暗中用手摸着炕。“咦？这人呢？”项淑贤又到外屋摸摸锅盖，“凉的？这个老夏，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做饭呢！孩子们呢？”
项淑贤快步走到外屋门口喊着：“老夏！老夏！”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自语着：“这是领着孩子们到哪儿去了？这么晚还没回来！”
项淑贤又返回到屋子里摸出火柴，划着，到里屋去点灯，没点着。她拿着灯晃了晃，“没灯油了！”她把灯拿到外屋添灯油，将灯点亮。然后刷锅做饭。
“怎么才做饭？”夏世纯扛着镢头走了进来，吃惊地问项淑贤。
“你这是从哪回来？孩子们呢？”
“孩子？孩子怎么啦？我从地里刚回来呀！你一下午都在家，你问我孩子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项淑贤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