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止言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眼尾微微挑起，确认道：“嗯？再说一遍？”

徐邀星的呼吸绵延，过了两秒，当真乖乖地按照他的吩咐重复道：“我要，查你的，手机。”

这一声虽然有些闷，但吐字清晰，不容错认。

她的小脑袋垂下来，像是只被霜打了的小蘑菇，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

祁止言顿了两秒，不知道究竟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憋了半天，就是想看这个？”

他的后背也随之颤了颤，徐邀星借着这几分上头的酒意，不经大脑提出来的要求，险些被这点笑意震碎，整个人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差点羞窘到了极点。

她不明白祁止言这句话背后究竟是什么含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大概是因为，刚刚听到他说最后悔的事情，是高二转学。

她明明应该觉得高兴的，因为有人会想着她，念着她，想要保护她。

可她宁愿。

宁愿，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祁止言说高中时期就喜欢她。

可他喜欢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徐邀星虽然不能确认，但也是知道，肯定是高一高二那会，虽然丑丑笨笨的，但温柔又善良，对所有人都非常和善的她。

肯定不是高三那个。

因为被霸凌，所以自残自毁，自暴自弃，破口大骂，形容狼狈，阴郁厌世的她。

所以，她有点迫切。

迫切想要知道，想要确认，自己跟祁止言之间的距离。

车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停下，祁止言也终于好不容易停住了笑，微微偏头，跟她确认道：

“手机在你手上，密码是980214——知道是什么日子么？自己开。”

“……”

听到这一句，徐邀星的眼睛红彤彤的。

也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总而言之，她突然后悔，喃喃自语般：

“我就是说一句……我现在，不要看了。”

恰在这时，车门打开。

祁止言没答应她这句话，微微直起身，在她即将站到地面上时，反手勾住她的膝盖，将她公主抱起来。

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后座里，身子骤然压下，带着十足的压力和威胁。

“你说不看就不看了？”

车前排和后排的挡板被拉上，祁止言侧身，捏住徐邀星的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下密码。

“那我今天就想让你查，”祁止言抬眼，“你答不答应。”

“……”

喝完酒，虽然神智还勉强算是清醒，但是眼前一阵阵地发着晕，徐邀星盯着亮堂堂的电子屏幕看了半晌，伸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声音轻得听不见：

“……真的吗？”

“真的。”

“看什么都，”她问，“可以吗？”

“可以。”

车辆缓缓开始启动，微微摇晃了一阵，徐邀星得到了应允，努力捧着手机，盯着那些图标看了半晌，表情严肃。

耳畔传来祁止言的询问：“要先看什么？微信？”

徐邀星郑重地点了点头。

祁止言伸手替她点进右下角的应用。

“这是联系人，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他说，“想删哪个删哪个。”

男人把着她的手腕，大大方方、毫无遮掩地带她看聊天页面。他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简单的姓名，最多还有个公司或者职业，一目了然。

徐邀星看了两秒，就摇摇头，小声否决道：“……不要看，这个。”

“那就看别的。”

祁止言再度往右滑，点进微信支付的账单：“这个要不要检查一下？”

“……”

徐邀星抿着唇角，小脸看上去木木的。

账单的页面摆在她的面前，她半天才眨眨眼，再次小声道：“也不要，这个。”

被几次三番地否决，祁止言也半点没生气的意思。

他的眸里甚至还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尾音微微挑起：“那要看什么，支付宝？短信？”

眼看着他就要伸手退出微信的页面，徐邀星忽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指尖。

“要这个。”

她的模样看上去很认真，祁止言的动作微微一顿，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发现被她牢牢盯着的，正是聊天页面，被置顶的她自己。

他给她的备注是一个表情。

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

徐邀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颗星星，过了好半晌才伸手去摸了摸屏幕，很珍惜似的。

“……”

顿了两秒。

祁止言抬起头，唇畔噙着的那抹笑意慢慢地消失了。

街道两侧全是不眠不休的电子大屏，混着路灯的暖黄色，透过正在快速行驶车辆玻璃照射进来。周遭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那一点光亮朦胧而梦幻。

他的姑娘眼尾潋滟着一片红，乖乖地垂着头。

她失去的很多，却从来不贪心。

好像要一点，就已经足够。

“徐小星。”

祁止言看着徐邀星沉默了两秒，声音有些轻，“你在想什么呢？”

“……”

徐邀星没有回答他的话。

女人看上去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几乎让人觉得她已经不能再清醒了。

可祁止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总感觉她的状态不太对。

所幸这个时候，车已经差不多开到了水岸大道。祁止言跟物业沟通了一下，让司机直接送他们到了柴月家楼下。

车没进地库，祁止言将徐邀星抄了起来，把这个又不哭又不闹只会发呆的小醉鬼带进单元楼，坐电梯。

银色链条重新缠在了祁止言的脖颈上，他偏过头，蹭了蹭徐邀星的额头：

“钥匙在不在包里？”

徐邀星没吱声，她像是个听从指令的小机器人一样，用了点力扣住链条，伸手从包里翻找。

电梯缓缓上升，祁止言仍由她这样乱翻；脖颈被她像牵小狗一样牵着，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徐小星，找没找到？”

手指勾住了冰凉的物什。

徐邀星抿着唇，刚想把钥匙揪出来，就听到祁止言的下一句：

“要是回不去家，就得跟我走了。”

“……”

“哗啦”一声，钥匙重新落回包里。

徐邀星松开包链，紧紧地搂住了祁止言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祁止言的呼吸一凝，脑子几乎轰一下就空白了。

电梯到了他都没什么反应，愣了几秒才出去，缓了会，失笑。

他将徐邀星暂时在家门口放了下来，替她拿钥匙。

“这么一看，你今天肯定不能跟我回去了，”

祁止言说，“你喝醉了，睡醒不认账怎么办？”

徐邀星没明白他的意思，眨了眨眼。

等家门打开之后，她才机械性地抬起腿，木愣愣地往里面走，大概是因为太渴，她直直地就端起了桌上的水壶。

祁止言的动作顿住，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去拦住她。

他还是稍微迟了一步，水壶被高高抬起，凉白开顺着缝隙流淌了出来，顺着徐邀星的袖口，浸湿了她的毛衣。

“徐小星……”祁止言轻“啧”了声，“冷不冷？”

徐邀星已经彻彻底底地醉了，此时此刻手被握住，表情看上去有些许的委屈。

听到祁止言的问题，她摇了摇头：“不冷。”

身体却很诚实地打了个哆嗦。

祁止言先将房子里的暖气打开了。然后才牵着她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好，把她外面的毛衣脱掉，用条毛毯牢牢地罩住她，然后才去厨房烧了点热水，兑了点杯温热的蜂蜜茶。

“把这个喝掉，”祁止言蹲下哄她，“哪个是你房间，进去睡觉好不好？”

徐邀星紧紧地攥着玻璃杯，大口大口地将水喝完。

她浅粉的唇被水润泽，看上去亮晶晶的，很好亲。

听到祁止言的问话，她似乎分辨了一会。

片刻之后，她才“嗯”了一声，神色自若地站起了身。

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柴月的房间。

祁止言毫无所觉，他看着徐邀星的模样还以为她已经清醒了，所以站在门口没走进去。

直到他看着她顺利地掀开被子、蹬掉拖鞋，然后仰面朝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摆出小木乃伊的姿态。

祁止言：“……”

祁止言脱掉鞋，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他半跪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攥住被沿，替徐邀星掖好。

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手就被女孩牢牢地攥住。

她没用多大力气，祁止言一挣就可以挣开，但还是顺着她，低下头。

望着她那双眼尾红彤彤，却又亮晶晶的眸，他轻轻地凑过去，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徐邀星没说话。

“我不能给你换衣服，等下我联系你朋友，让她晚上回来帮你换，好不好？”

徐邀星眨了眨眼，还是噤声。

祁止言低着头，能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水味和淡淡的酒味。

在酒吧待一会很容易染上香烟味，但她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有点无奈地伸手，去将她的被角捏紧，在准备走之前，忍不住低声问：

“徐小星，明天还记不记得今天晚上什么样子？”

“……”

徐邀星忽地开口：“……记得。”

可能是真的醉到了极点，她反而抛开了在乎的包袱，很认真地盯着祁止言，小声地问：

“你以前有过很多，女朋友吗？”

她仰着头，眼里氲着点晶亮的雾气。

“因为世界上有，”她轻声喃喃道，“好多星星。”

“……”

祁止言顿了几秒，喉结上下滚了滚：“谁说世界上有很多星星的？”

徐邀星闷闷道：“本来就……”

“我的世界里，”

祁止言忽地打断她。他伸手捏住徐邀星的小脸，迫使她与自己直视，

“就只有你这一个，徐邀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