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明月不谙 > 第28章 秋山海远杳千重(三)

第28章 秋山海远杳千重(三)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阳光灿烂,碧空如洗,青翠欲滴的竹子沙沙作响,晃动的竹影浅淡,错落的光影编制成了一张巨大的风景画。

惬意又祥和。

江诉和禹王正在边走边聊,陆佑善唇边挂着适宜的笑容,在看清来人后,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和颤抖,仿若看到了什么极其害怕的东西,既挪不开眼,也迈不动步子,就眼睁睁看着危险的东西压进,让自己碎得四分五裂。

枕清将陆佑善的神情与状态尽收眼底,她心中惊奇,陆佑善居然会害怕江诉。

枕清站起身,先是瞧了一眼江诉,又望向禹王,有意对陆佑善介绍般道:“这是我阿耶,而另一位是江诉,朝中官任中丞,佑善,江中丞是一个很好的人。”

陆佑善已缓过来,她微微一笑,朝二人一同行了礼,“见过禹王和江中丞。”

“我知道你,陆家小女,和沿溪关系极好。”禹王道。

陆佑善闻言望向枕清,扑扇的眼睫略为迟钝,后露出温良的笑来,道:“沿溪她是个极好的人,很高兴能和她成为好友。”

禹王朝江诉微微一笑,二人没多打扰她们,陆佑善见他们远走,不出片余便要起身告退。

枕清忽而开口问:“佑善,你看到了我的那一封信了吗?”

陆佑善闻言,眼神闪躲又抬眸疑惑般问:“什么?”

明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还要和她装糊涂,明知道陆佑善不愿意继续深谈,她偏要撕开这层伪装,把真心袒露出来。

她不想她们的关系梗在喉间,既上不去,也咽不下来。

枕清道:“我死后寄给你的那封信,佑善,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又何必装迷糊。上一世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不愿意和我深交我能理解,但我们两心里想什么做什么,彼此当真会不清楚吗?你找罗长观是为了什么?当真是为了我和你的家族吗?”

陆佑善捏紧的手缓缓松开,苦笑一声道:“你还是那个你,说话永远都是那么地直接,总叫人猝不及防。”

枕清正色道:“因为我把你当做我的好友,若有一天我对你心怀芥蒂,有所隐瞒,那么我们便不再是好友了。”

那么我们便不再是好友。

现在的枕清也依然把她当作好友吗?

陆佑善在心里默念着,刹那间,突然有疼痛袭来,蔓延到全身,她猛然站起身,勉强维持镇定道:“上一世的事情,我……我已经不在意了,只是一个皇后的位置,始终不及你。”

她红了眼,又轻轻道:“始终不及你……”

枕清看出她的不舒服,想要扶稳她的手在她坐下的片刻顿住,陆佑善敛下发红的眼,脑袋偏向别处,若不是看到眼尾的泪光,似以为她在思索。

枕清也坐在廊下吹风,四周安静到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响动,她心绪不由被风牵着走远。

即使在上一世她倒台了,可是师傅不是攻克进来了吗,陆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沦为阶下的地步囚,更不会连性命也护不住,除非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且现在的陆佑善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好像是真的还在把她当做好友,即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半晌后,枕清又问:“那你上一世的死,是因为江诉吗?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陆佑善垂下眼睑,她忽地胸腔起伏,猛地连声咳嗽,她喘息片余后,才缓缓开口道:“江诉并非所见那般良善,他……你……小心为上。”

枕清并不在意这些警惕的话,江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枕清问:“你因何而死?”

陆佑善回道:“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那么怕江诉?”

“他手段高明又犀利,怎么能叫人不怕呢?”

陆佑善突然松懈下来,偏头望向枕清不解的双眸中,警醒般道:“况且你还把他驱逐出了长安,他回来后,心里难道不会憎恨你吗?你死的时候就见了他一人,难道不是他害死你的吗?”

“不是他。”枕清反驳道。

陆佑善问道:“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我是中了慢性毒药,不是他害死的。”枕清忽而闭眼,她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佑善追问:“那时候是毒发了吗?”

枕清无奈道:“我不知道。”

陆佑善以不信的口吻道:“难道真的和江诉一点关系都没吗?你原本好好的,唯独见到他成了这般下场,你叫我怎么信不是他。”

“佑善!”枕清不想再谈,“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枕清只记得调的熏香加快了毒发的速度,而她那时候也没打算活了,就想倒在江诉的怀里,盼望着一切都能结束了。

没想到结束后便是重生,还是所有人都重生了。

可真的像佑善所说的那样,江诉真的想让她死吗?

枕清迟疑地望向不远处的光彩。

丛木青青,水波荡漾,影子穿梭在山水里。

陆佑善走在出王府的路上,穿过花园里的青石板上,江诉站在正前方,像是等着她到来。

那张隽秀的脸上,是一副淡淡神情,和平常并无二般,唯独少了平日带有的微笑。

他长身立于前,整个人温润有度,却又觉得距离极远,隔着万里山河。

“陆小娘子。”

他眉眼微动,唇瓣勾出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并非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温良和善,而是已成自然习惯的状态。

陆佑善警惕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唇瓣抿紧,语气不善道:“江中丞。”

草木茂盛,风窸窸窣窣声穿过两人的耳畔,盛日的光照在她们身上,攀上指尖,并无一丝暖意,像是回到了上一世见面的寒冬腊月。

那是极寒的冬日,枕清死后的不久时。

那日,陆佑善知道枕清死后,当即入了后宫,遇到了江诉。

大殿里的炭火声不断地此起彼伏,枕清的尸体就安安静静躺在江诉的怀中,那时江诉脸色苍白,身形羸弱又沧桑,似乎比枕清还要像个死人。

后来陆佑善见他如此,便要带走枕清,江诉并不应允,二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江诉冷声道:“你从来没有将枕清当过朋友,现在她死了,你要出来做这个大善人为她收尸了?陆小娘子未免太可笑了些。”

陆佑善拉住枕清毫无血色、冰冷刺骨的手,心中泛起无尽的酸意和难过,她抬眸,刻薄道:“你怎知我没拿枕清当朋友,照你这般说辞,那你江大善人又好到哪里去?她为什么见到你就死了?你是不是记恨她当初逐你出长安,现如今来报复她!竟想让她的尸骨也不留下吗?”

江诉唇角冷冷弯起,神情冷静却又像个悲悯的菩萨,浅淡的眼眸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里,仿佛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可现在的江诉,唇角在笑,眼神却有抑制不住猩红的戾气,宛若此时的冰天雪地,掉进幽深冰冷的寒潭,让人无处可去,无路可逃,叫陆佑善立刻感受到明晃晃的威胁,她当即反应过来。

江诉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所谓的好脾气,只是他能忍罢了!

“她为什么会死,陆小娘子不是最为清楚?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你对枕清下的毒吗?是你嫉妒,是你怀恨在心,是你讨厌她破坏了你苦心经营的局面,所以你对她下毒!你现在又何必反过来质问是我害死了她?我又何必要害她,她让我出长安既是她的愿,也如我的意。”

江诉甩开她碰到枕清尸骨的手,轻轻拢住枕清毫无气息的尸体,好似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他厌恶地看向陆佑善,继而道:“反倒是你,你真以为她想要皇后的位置吗?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华富贵?她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家人得到公正,为其平反,为了给身边好友更好地一个庇护,若不是她,你当真觉得你们陆家在张宣晟底下还能混得风生水起?你当真觉得你坐得上皇后的位置?就算坐得上,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帮衬着母家,张宣晟不会率先朝陆家下手?你当真觉得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若是没有她,你早就成了苟延残喘的阶下囚,黄泉之下的一堆白骨!”

江诉的话一改往日的翩翩风度,说的话毫不留情,把所有的真相血淋淋般撕开,叫人窒息。

被江诉的言语刺痛,陆佑善怒火和痛心在身上灼烧,遍布全身。

她尖锐道:“我根本没想让她现在死!不管你信不信,这几年我早已经释怀!况且你既然已经知道是我做的,那你又为什么不告诉她?其实你也想让她死罢了!现在何必装得这么在乎,装得如此护她?你当真不觉得你自己虚伪吗!我曾是她的朋友,而你江诉又是她的谁?你只是放弃她的一个过客,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

“我从未放弃过她!至于我是她的谁?我不管是何种身份,都比你这样的人好。陆佑善,我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朝她下的毒,我一定会先杀了你,但你觉得你现在能活,倘若过了今天之后,你还能活吗?”江诉眼眸幽寒,肯定道,“你一定活不了。”

“你一定活不了……”

陆佑善心绪起伏得厉害,她回过神来,强忍着不舒服,镇定地望着离自己不远处的江诉。

“你就这么护着枕清吗?”

“不护着她,难不成要护着不知道良心二字如何写的你吗?”

世人多说江诉温润如玉翩翩公子,这分明是蛇蝎心肠的恶鬼。

陆佑善冷笑望着他道:“良心?我倒是真的没有,难道枕清她就有吗?”

江诉避而不回,只道:“既然重来一次了,我劝你离她远点,如果让我发现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我想……”

“你想怎么样?”陆佑善冷眸扫射在他身上。

江诉对于她的目光仿若未觉,他微微笑,如同谈论今天天气一般,道:“我看你死得还是不够多。”

陆佑善心中一颤,怒骂道:“疯子!”

“你应当不想让她知道她最后为何中毒,又是如何死的吧?”江诉微笑道,“我可以不说,只要大家都相安无事。”

他的语调平缓,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你最好别妄图耍什么小聪明把事情都往我身上引,我不是无动于衷的傻子,相信陆小娘子经过上一世,也知道我的脾性,的确是不太好。”

江诉说完最后一句话,视线轻飘飘落在陆佑善身上,却让陆佑善觉得有千斤重般压过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话语中,无一不带着威胁。旁人或许听不懂,可陆佑善感知得分明。

明明是一个疯子,装的清风霁月!

陆佑善在心中暗讽,她方才跟枕清已经把加速毒发身亡往江诉身上引,江诉现如今如此威胁,她只能日后再找个日子为其推脱,叫枕清不要怀疑到她和江诉身上。

可是在上一世,她确实没想过让枕清在那时候毒发身亡,那么,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加快了时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