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桐回来的时候，迟羿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不自然。

“刚刚你的闹钟响了。”他眼神示意。

秦嘉桐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设置的闹钟，打开日程提醒表才发现是提醒她今晚交稿。

画稿还差一些收尾工作，她心中默默盘算着晚上的时间安排。

通知栏里有很多条折叠消息，一时翻不到头，秦嘉桐下意识一键清除。

菜已经上齐，迟羿拿起汤勺喝了口汤。

她看了眼时间，不甚在意地问：“汤好喝吗？”

“还可以。”

秦嘉桐尝了一口，感觉没有秦嘉猷煲的好喝，但是比其他餐厅做得要好。

两人吃饭速度不快，吃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与广告灯牌亮起，在路面雨水中映出湿滑的夜光。

雨点淅淅沥沥，有一对年轻情侣在他们身后走出店门。

他们看着雨势，笑闹着商量许久，打定主意后，男生脱下外套撑在他们头顶，然后两人一起跑入雨幕中。

很快，身影伴着笑声消失在街道尽头。

迟羿看着他们脚下溅起的水花，低头在她身边撑开雨伞，紧绷的手臂肌肉透露着他此时的情绪。

在她从卫生间回来时开始，他就变得很紧张。

秦嘉桐打量着他的侧脸，摸不透他的心思，于是将手心搭在他的臂弯。

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挑眉，肌肉练得不错。

迟羿回过神。

秦嘉桐：“伞打得太高了，雨会飘进来。”

他听话地放低了手腕的高度。

“走吧。”

秦嘉桐把迟羿送到地方后就回了自己住的酒店，找出设备先把画稿润色细化最后一遍，交给单主后她才有余力思考迟羿的怪异。

在她去卫生间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迟羿下车后穿过酒店大厅，不急不慢地进入密闭的电梯。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明亮的电梯门照出他此刻迷茫的神情。

迟羿抬手捏了捏眉心，心跳快得异常。

他拿出手机，打开vioki，主页显示他的粉丝数不到八万。他没有大热视频，也没有勤快更新，世界这么大，怎么秦嘉桐恰好关注了他。

迟羿又去搜索了与他同名的账号，一共有十个，他粉丝数最高排在第一位。

又叫CI异常，又有直播预约的博主，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

游魂似的进入房间，迟羿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担心自己有没有掉马，另一方面是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好像有一些兴奋与激动。

他的账号内容只是健身分享，衣服与动作都规规矩矩，其实掉马也无所谓，大不了多些窥探的视线罢了。

秦嘉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关注了他，是不是说明，她像喜欢那些腹肌男一样喜欢他……的身体。

迟羿收拾好放在酒店的文件，提起行李去停车场开他的车，半个小时后到了他在杏远的房子。

这次到杏远的行程不在计划范围内，时间太晚，这栋房子又许久没有住人，他只得去酒店凑合了一晚。

上午找了钟点工清扫了房子，迟羿此时回去，家里已然一尘不染。

次卧被他清空，专门用来放健身器材。这个房间是重点清理对象，毕竟三天后他要在这里直播。

他随意找了个器械坐下，指尖上下划着主页。

在几万粉丝里找秦嘉桐的账号无异于大海捞针，思考再三，迟羿决定明天再去见一下秦嘉桐。

对于明天的见面，他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他需要再试探一下。

秦嘉桐本以为迟羿顺路来了杏远市，任务完成之后就回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就在集团一楼看到了他。

他在和某位领导交谈，言语间领导原本皱着的脸色渐渐舒缓，带上笑容。

他抽出根烟，欣慰地拍拍迟羿的肩膀，“后生可畏啊。”

迟羿既没客气，也没骄傲，而是四两拨千斤地让领导自愿把烟放下。

“是，确实对身体不好。”领导点点头，把烟收回去了。

“中午和我吃顿饭？”

“下次有机会我再请您。”迟羿婉拒，“今天有些事情。”

“什么事？要是工作上的难题，我让人给你办妥了。”

“不是，等人下班。”迟羿眉眼含笑。

那人会意，揶揄几句离开了，迟羿目送他走远。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身。

“在等我？”秦嘉桐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有，正好路过。”迟羿说，“到饭点了，昨天是你请客，今天我请你吧？”

他这是，撒谎了？

秦嘉桐抿了抿唇，“好啊。”

陆千鱼今天有约，秦嘉桐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出去随便吃点，既然遇到迟羿请客，她就放心地听他安排了。

今天是迟羿开车，带她来到了一家很有氛围的餐厅。

廊桥流水乌篷船，很有江南画意的装潢。

踏过一条石板路，服务生引领着他们到了一条小船面前。

迟羿先一步上船，然后向她伸手，秦嘉桐将手搭在他的腕间借力迈了上去。

虽然是乌篷船的造型，底下也有流水，但它并不真的是在水上漂。坐在里面既有氛围，又不会有船的颠簸。

一起吃过几顿饭后，发现他们口味相近，不喜重口，也没有特别喜好或讨厌的菜。所以拿到菜单后，他们很快就决定好了吃什么。

迟羿坐在对面给她倒茶，换作之前她定然主动倒茶，或者受宠若惊地恭维上司几句，但是现在她竟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迟羿倒的茶水。

她细细品尝，还挺甜的。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这家餐厅大概知名度很高，来往客人络绎不绝，上菜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等菜间隙，两人习惯性地闲聊。

迟羿突然提起一个话题，他想要组织一次团建。

秦嘉桐向来不认为团建属于公司福利，在下班时间和同事待在一起进行公司组织的活动，这简直是灾难；在上班时间，工作都完不成的时候被拉去团建，那更是灾难。

她很好奇，就直接问了，“怎么突然要团建了？”团建资金拿去发奖金不好吗？

“感觉大家平日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工作占据，工作以外的生活会不会比较无趣？团建即可以增强生活趣味性，也可以使同事之间更加熟悉。”迟羿内心不太喜欢团建，但他为了试探，选择进行违背内心的胡说八道。

秦嘉桐默了默，“我想，大家的日常生活应该都挺丰富的。”

“比如呢？”

“比如我，下班之后会和朋友聚餐，和家人逛街，或者逛花卉市场，画画。实在不想动，也可以在家里玩手机。”

“手机有什么有意思的？”

“手机有意思的很多啊，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有手机瘾。”秦嘉桐为了劝他，一股脑全说了，“可以打游戏，看电视，刷视频，看直播，看小说……”

迟羿像是听进了她的话，“有道理，现在短视频和直播是挺火的。”

“是吧。我手机里就有很多视频软件。”她一连串说了五个耳熟能详的，其中就有vioki。

迟羿：“我也有vioki。”

秦嘉桐知道这回事，她上次在他手机上见过。

“但我不常看，大数据好像不太了解我，你平时常看什么，推荐的都是你喜欢的？”

秦嘉桐动作一停，像是被喂了哑巴药，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可能是你用的时间太短了。你要多用，数据分析才可以更透彻。”

服务生的出现打破了秦嘉桐此刻的尴尬，如临救星，她叫住服务生准备给他们店打一个五星好评。

服务生开心道：“您还可以在软件上给我个人也打一个五星好评，非常感谢！”

迟羿冷不丁开口，“是用vioki评分吗？”

服务生：“都可以的先生。”

迟羿：“那我也评一个，你的评语怎么写的，我参考一下。”

秦嘉桐看着迟羿的眼神，她笑不出来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鸿门宴，处处透露着古怪。

好在她有准备。

她把手机页面给他看，“我常用另一个美食软件打分，有好评模板可以选。”

收获了两个真挚的五星带图评价，店家免费赠送了一款饮料。

饮料喝起来酸酸的，像秦嘉桐此刻的心情。

她一边吃饭，一边头脑风波。难道她什么时候露出过马脚，被迟羿发现她之前以他为灵感画擦边画了？

不应该，她明明把脸都抹掉了，女娲来了也认不出来。

秦嘉桐不小心吃到了一块姜，辣得差点咬到舌头。

趁着喝水的时机，她偷偷瞄迟羿，最好是她想多了。

团建的念头在她的劝阻下，终于被打消了。迟羿看起来并不失望，人安静不少，不再问其他的。

秦嘉桐总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以退为进，在迟羿放下筷子后问：“迟羿，你的社交账号叫什么名字呀，我关注你一下？有些视频还蛮有意思的，我可以分享给你。”

他拿纸巾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过来。

虽然迟羿想知道秦嘉桐的社交账号，以便更了解她的喜好，但他不想用这么直接的方法。

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秦嘉桐有没有发现CI异常是他。

如果她没发现，这句话既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无心之举。如果她发现了，那这句话大概是提醒或者是回击。

而且就算他们现在互关了，迟羿马上就要直播，披着马甲直播和掉马直播是不一样的。

迟羿退让：“我不常用，你在vioki上发消息我大概看不到。还是用微信发给我吧，都是一样的。”

秦嘉桐缓慢地啊了一声，“那好吧。”

原来他也有秘密。

吃完这顿饭，迟羿毫无所获，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直到直播当天他都没有捋出头绪。

他看着直播倒计时。

还有三个小时，他就要在秦嘉桐的观看下直播了。

秦嘉桐下班后直接回了酒店，点好外卖，她打开平板，进入CI异常主页蹲守。

终于，七点整，直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