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略微沙哑的声音，向邱蹲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看着茶几上自己外放的手机，扭头看了一眼桑塔。

桑塔点了点头，向邱就开了口。

“你好，我是小桑的朋友。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是小桑拜托我给你打电话。”

向邱顿了顿，电话里传来一声咳嗽，并未言语。

“很遗憾你没能和小桑走到最后，只是小桑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向邱回头，见桑塔没有什么情绪，又扭过头来继续说道：“小桑说分手是他提的，他想得很清楚，也没有要复合的打算。”

“所以，别找小桑了。”

向邱说完了桑塔交代的话，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回应，桑塔也不说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邱心里五味杂陈，望着桌上的汽水，想伸手去拿，看了看思绪飘飞的桑塔，向邱还是收回了想法。

“小桑说，希望你告别过去，好好生活。”

嘟嘟————

向邱话音刚落，那端就挂了电话。

叮咚—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向邱看着自己没有消息通知的手机，往后一仰，头自然的靠在了沙发上。

桑塔不说话。

向邱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好空。

“谢谢。”

带着鼻音的道谢在耳边响起，向邱扭头去看，桑塔的眼泪滴落到手机屏幕上。

“怎么…哭了呢。”

向邱自言自语着。

桑塔不搭话，伸手揩去脸上的泪，按灭手机，起身就要离开。

向邱呆呆的坐在沙发下，没有开口，也没有起身的动作。

从客厅到玄关处，再到房门被拉开，向邱始终安静的注视着那道急匆匆的身影。

他要走了。

外面太阳暖烘烘的气息携着夏风涌了进来，向邱忽然开口叫住了桑塔。

“小猫。”

“祝你找到春天。”

门边的身子一顿，随后步伐匆匆的走了出去。

房门被风带上，良久，向邱起身拾起垃圾桶里被揉成一团的画纸，徐徐展开抚平，是桑塔酒后半裸的身体。

“人应不应该有记忆呢。”

手指划过画上桑塔的身体，向邱的心越发苦涩，“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记得。”

……

“小邱，这个饺子坏啦。”

饭桌上，小木咬了一口饺子，立刻又吐了出来，“酸溜溜的。”

“是吗？”

向邱闻言夹起饺子尝了一口，不过一秒，也吐了出来，“我没注意，不吃了，我们去娜娜老师家蹭饭。”

向邱一边说一边将那些坏了的饺子倒进垃圾桶。

小木点了点头，背着自己的小包在玄关处等着向邱将垃圾打包好，出门。

“小邱最近都没出门。”

路上，小木拉着向邱的手，忍不住催促他，“下午就去打篮球吧。学校来了个新同学耶，我想带他一起玩。”

“不。”

“可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耶。”

向邱果断开口否决了小木的提议，见小木还想多说，索性伸出手指在小木眼前晃了晃，“不想去，好累。”

“真搞不懂，大人为什么总是说很累。”

小木拉着小包的带子，仰头看着向邱，不满的撇了撇嘴。向邱最近真的很奇怪，什么都不做，光待在画画的房间里，去叫他出来玩他也不理。

向邱淡淡的笑了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最近忽略了小木。

“因为小邱最近画了很多东西啊…”

“娜娜老师！”

向邱话还没说完，小木就笑着蹦进了赵玉娜的怀里。

“哎呀，又重啦。”

伸手接住小木，赵玉娜捏了捏小木的脸，“今天做了蛋炒饭还有玉米饼。”

“娜娜老师辛苦啦！拜拜～”

赵玉娜本来还想再抱会儿小木，谁知小木一听说有玉米饼，唰的一下从她怀里溜开，径直跑上了二楼赵玉娜的房间。

“跑得还挺快。”

赵玉娜笑着说了句，视线转向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的向邱，眼神埋怨。

“你也真是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我拿吧。”

看了眼赵玉娜手里的一大袋饮料零食，向邱就知道她房间里肯定有不少小孩。

赵玉娜是今年三月份才来朝阳小学的语文教师，性格大大方方的，没多久就和向邱熟络了起来。

朝阳小学给来这的老师都分配了教师宿舍，带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

宿舍就在学校旁边，空闲时间，赵玉娜会自己做饭，学校里的小孩偶尔也会来一起吃饭。

递过零食袋，赵玉娜指了指教师宿舍楼下的秋千，看向向邱，“需要聊一会儿吗？”

秋千上，赵玉娜拿着汽水罐，浅浅呷了一口，惬意的叹了口气。

向邱轻轻晃着秋千，眼里却满是忧愁。

“我喜欢的人回来了。13号那天下雨，他在我家住了一晚。”

向邱话一出口，赵玉娜就知道了他说的人是谁，“是因为小木吗？”

“嗯。”

向邱点了点头，村子就这么大点，大事小事谁家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一点。

“他是来看小木的，杨奶奶走了，他可能是希望小木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所以来了。”

“那他人还挺好的。”

赵玉娜接了一句，她倒是见过桑塔长什么样，从向邱的画里。但是她对桑塔不是很了解，她对桑塔的所有印象都来自向邱的描述。

“所以你在烦什么？”

扭头看着向邱，赵玉娜问了句，“一眼就看出来你状态超差。”

“很难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想着和桑塔的两次见面，向邱的脑子都快爆炸了，“我觉得我们很暧昧，但是又清楚地知道我们没有关系。”

看着向邱满脸惆怅，赵玉娜笑了笑，没接话。

“他回来的第一天，我去见他，在他们家的堂屋里，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回北桉，我说他在，我就回。他好像被我蛊惑住了，他突然弯腰亲我，我用手挡住了，我觉得他疯了。”

“可是我很高兴。”

向邱扭头看着赵玉娜，“我以为他记得我，他也喜欢我。”

在向邱脸上看不见一点高兴，赵玉娜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简单“嗯”了一声，示意向邱接着往下说。

“可是他的眼神很平静，他不喜欢我。一切不过是情绪作祟，一时上头罢了。”

向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看不懂桑塔。桑塔好像随便又随意。

“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因为一句话就亲别人。”

向邱嘀咕了一句，虽然这个别人是他自己，他当时很开心，可停下来一想，又觉得桑塔是不是谁都可以。

“说得也没错啊，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刻突然情绪上头，然后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举措。更何况是你先说话犯规的。”

作为局外人，赵玉娜完全可以接受这个理由，就像她也是突然情绪上头，鸽了在南扬的工作，不计后果的跑到朝阳这个小地方来。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赵玉娜象征性的安慰了向邱几句，“其实换个角度想，你还赚了一个吻，虽然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向邱苦笑一声，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气不过他不喜欢我还亲我，追着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被他揍了一拳，然后很多天都没见到他。”

“哇哦。”

对于向邱被揍，赵玉娜有点讶异却又很快接受了，“在喜欢的人面前，最好不要乱说话哦，容易火葬场。”

“我知道。”

向邱应了一声，心里很是酸涩，“只是看见他和别人那么亲昵，我就难受，但是又不能说，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他，因为他不记得我。就像他说的，我们不过才认识没多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后来，桑叔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有空去看看他。”

“桑朝大叔吗？”

赵玉娜有些疑惑，他对这里的人印象还不是很深刻。

“嗯。我去了杨奶奶的葬礼，和桑塔搭话的时候被桑叔看见了，他以为我和桑塔是朋友。”

“哦哦。”赵玉娜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汽水，拆了一包薯片，“那后来呢。”

“刚好那天他来看小木，又恰巧下大雨，所以我留他在家里住了一晚。”

“你故意的？”

向邱才说了一句，赵玉娜立刻接了话，“雨是有多大，才能让住在同一个村里的人不回家？”

忽视赵玉娜眼里的揶揄，向邱也不反驳，他后来确实有意让桑塔留下来。他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

“桑叔说杨奶奶走了，怕他会想不开，我也确实想让他留下来。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回北桉，我想问清楚，他喜不喜欢我。”

“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男人？”

赵玉娜好奇的问了一嘴。她知道向邱喜欢同性是因为不小心撞见了向邱画的画，满屋的画纸上只有一个人——桑塔。

向邱沉默了片刻。

他和赵玉娜说过自己喜欢男人，也简单的说过关于桑塔的事情。但是他没和赵玉娜说过2019年发生的那件事。

见向邱安静了下来，赵玉娜也不着急，悠闲的吃着零食。

只是没安静多久，赵玉娜就看见向邱也拆了包零食。

香脆的薯片吃在嘴里，向邱却觉得索然无味。

“杨奶奶说过他有爱人，所以我没想过告诉他我的心意。19年过年的时候，我在街上碰见了他，他喝醉了拽住我。老实讲，我当时很心动。”

“因为他很漂亮。”

赵玉娜自然的接了一嘴。向邱笔下的桑塔很美，向邱总是描述桑塔像猫。

“我知道他有爱人，我说他有女朋友的时候，他说他没有。”

“没有女朋友，但是有男朋友。”赵玉娜很快就猜出来了，“你会错了意，对吧。”

“嗯。”

向邱点了点头，没打算细说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把他送到了旅馆，有人给他发消息，亮起的屏幕上，那个男人亲吻着他的脸颊，他笑得很开心。”

“这算刻板印象吗？觉得男生没有女朋友就是单身。”

赵玉娜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很快说回了向邱和桑塔的事情，“所以你在烦他有男朋友，你不能表明心意吗？”

向邱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他好像要和他爱人分开了。”

“那不是挺好。”

吃完自己手里的零食，赵玉娜拿过向邱手里的薯片，扔了一片进嘴里，“你可以告诉他你的心意了。”

“很烦。”

向邱无力地吐槽了一句，桑塔看他的眼神要么很平静，要么就是透过他看别人，“我知道他不爱我。”

“现在说什么爱不爱的？你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开始而已。”

赵玉娜一语点破了向邱烦恼的事情，“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哦！既要又要最后什么都没有。”

向邱没应答，只是把秋千越荡越高，直到风开始在耳边喧嚣，心里的烦愁都被甩出去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赵玉娜拍了拍手，收起了零食。她知道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旁人也不好多提建议，一切不过是看相处的两个人。

等向邱发泄完以后，赵玉娜才说回去。

“回去看看小木他们吧。”

向邱点了点头，提着零食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