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们身上，有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这世上的人渣身上是不是都有这股味道，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体内却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这味道似有似无，不是皮肤表面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而是由内而外，从身体的每个孔洞里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猜想到内里被蛀虫蛀干的腐朽阴湿。

听着他们越说越欢的淫词艳语，三日月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恭敬地站在日和身边为他端茶倒水，很有默契地在日和暴躁起来之前往他杯子里又添了一点茶水，借着这个动作不动神色地挡住其他人窥探过来的视线，在被衣袍遮住的小角落里，三日月轻轻按住日和的肩膀，缓慢地朝他摇了摇头。

像是老爷爷在告诫小孩子不要调皮似的，日和浑身不自在，有了这个小插曲，日和注意力被分散，情绪缓和了不少。

比起他，三日月更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毕竟，他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前任审神者便是如此，喜欢带不同的人来本丸，美名其曰好友相聚，实际是上想要炫耀自己是这座本丸里的主人，这里的付丧神都听命于他，在氏族里他是叫不上名号的旁支，在这里他拥有堪比家主的权利。

付丧神于他而言就是炫耀的物品，来来回回在不同人面前展示。

那些人眼里会露出渴望的眼神，却不是对他们实力的向往，而是幻想将高贵的神明踩在脚底下，那种欲望如此清晰的表露出来。

和他们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使人感到恶心。

所以三日月很了解这些人心里，你越是藏着，他们就越想得到，这种欲望会让人扭曲，最后诱发不可挽回的损失。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看个够，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就是他们无法得到的。

如果妄想，就要承受付出生命的代价。

日和早就猜到这俩酒肉贵族今天专门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听说他府里来了几个美人，明面上说着只是要一睹芳容，实际上是想要人。

他们错就错在以为日和和他们是一类人。

于是便想着以这个圈子的规矩来约束日和，做一些贵族之间几乎默认的隐形规则——交换情人。

那些被交换的或许还算不上是他们的情人，只是无聊时用来消遣的宠物，高兴时玩一玩，玩够了便拿去换新的玩具。

如果废了，那便扔了，反正平安京最不缺的就是低贱的百姓。

实在不行，还有那些处在边缘地带的没落贵族子弟。

尊严在这群人眼里，是可以被踩在脚底下的毫无价值的东西。

说实话他们之前一直不敢惹日和，主要是日和很受天皇宠爱，解决皇太子事件后更是成为皇室里地位最高的阴阳师。

外界关于他的传闻更多是在手段残忍上面，他们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至于桃色新闻，几乎没有。

直到那天，他带着一群美人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府邸，甚至疑似与安倍晴明分赃不合。十分贪婪地将所有美人和财宝收于麾下。

传闻一开始只是传日和从外面偷偷培养了一群武士，毕竟几个大高个拿着比正常人还高的刀剑跟在日和身后十分具有威慑力，但传闻越传越偏，最终演变成日和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还不上钱，最后无奈献上自己姿色良好的儿子女儿作为赔偿。

传成这样，日和都害怕自己出门会被平安京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过，比起平民的厌恶，日和更烦那群闻到香味不管是花是屎便一拥而上的下位贵族们。

这类贵族通常没有实权，靠依附上层贵族活着，但因为出身在贵族世家，所以哪怕不学无术横行霸道，也没人会说什么。

就因为有一层贵族身份，他们便能在平安京横着走。

这便是平安京的可怕之处，穷人会被无休止的压榨，身份决定了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吃苦，贵族生来就是要吃他们的血肉享乐。

这不，还不到两天呢，这群人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日和本来想糊弄过去，看着这两张尖嘴猴腮的脸日和不由得庆幸当时没将付丧神们送到驿站，那座驿站是京中一个年轻贵族开的，用来招待外国来宾或是贵族间的吃喝玩乐。

那里不是日和的地盘，如果今天付丧神不是住在他家里，恐怕这群人会直接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地上门抢人。

虽然以这群人松垮的人体肯定斗不过付丧神，但经此一事，付丧神在平安京将会举步维艰，得罪了贵族，日和也很难保不住他们。

所以幸好，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一切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看在日和的面子上，他们不敢随意动手。

结果没想到三日月突然水灵灵地出现了，管家在身后擦了擦汗，显然花费了一段力气阻止三日月进来，可是对方人高马大，看上去慢悠悠像个老爷爷似的，力气可一点不小，管家被他的看似的轻轻一推差点推了个踉跄。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抢过盘子在其他人惊艳的视线里缓缓走向日和。

两个贵族几乎看呆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活了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见到三日月这种类型的美人。

“想不到竹原君居然藏了如此美丽的可人儿。”他们喃喃道，双眼眯起，像日和前不久刚打死的一只老鼠精，眼睛一转就开始耍小心思。

日和当作没听见，朝三日月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然而三日月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拿着茶壶又给日和沏了一杯茶水。

倒完后故作关切地说了一句：“茶热，大人小心用。”

日和：“......”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

为了缓解尴尬，日和忘记三日月的提醒，猛地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得将入口的茶水又吐了出来，前襟都沾湿了。

三日月急忙用袖子擦拭日和胸前的水渍，一边擦还一边抱怨道：“大人可真是不小心，刚说完就忘记了。”

日和：“......”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那俩贵族眼睛都看直了，万万没想到看着最纯情的竹原君居然有如此艳遇。

这俩人看着你侬我侬，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看来这段时间日和会很疼爱这位小情人。

想到平时的那些活动，再看看面前宽肩窄要新月般纯净的男人，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人摇摇头，说不能得罪日和，另一人知晓这个道理，但是看着三日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一颗心仿佛被羽毛拂过，抓耳挠腮不得头绪。

终究还是没忍住心底的欲念，暧昧地对日和说到：“若是竹原君厌烦了，可同我们说一声。”

另一人奇怪地看着他，心说如何是我们，明明只有你。

日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耳朵脏了。

本来还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既然对方非要将事情挑明着说，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他怒极反笑，手里的杯子几乎捏出裂纹，咬牙切齿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人还想解释，在他眼里这事就是正常的，所有贵族都这么做。

日和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既然听不懂，那我便不停了，请回吧两位。”

两人顿时有些混乱，他们都是族里的旁支，占着本家家境雄厚在平安京混得风生水起，他们和日和并不熟络，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对这位没落氏族的家主，他们是有些瞧不起的。

以前在武士大将军筹办的宴会上跟风嘲讽了日和几句。

后来日和解决了皇太子艳鬼的事情，在平安京名声大噪，他们才赶紧上赶着去巴结，生怕对方对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结果发现日和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三人的单方面关系由此开始。

说实话，直至今日，日和还是不知道这两人谁是谁。

不过现在倒是将他们的样子印在脑子里了，至少在他们死之前不会忘记。

两人被灰溜溜地赶了出去，管家拿着扫帚别提多畅快了。

“之后闭门谢客吧。”日和扶额，“估计接下来来的都是差不多的。”

他幽怨地看了一眼三日月，三日月笑眯眯地回看他，似乎并没意识到他的出现给日和带来多大的麻烦。

三日月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他们想要见我们，那便让他们见好了，被他们多看两眼老爷爷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更何况，三日月紧紧盯着日和的愁眉苦脸。

他知道日和不会像前任审神者那样，将他们当做炫耀的物品。

轻声谈了口气，看来现在必须要做些违背自己使命的事情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