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座格外普通的部屋。

表面干净，房门紧闭，却毫无生气。

药研走在最前面，石切丸跟在日和身边，蒙着眼的少年双目紧闭，与黑暗相处久了，少了几分看不见路的慌张，但不能视物还是让他走路时多了几分正常时候的生疏，石切丸于是紧紧看着他，生怕这一段路走过后又有一个莫名的大坑出现在眼前。

上一次他没有接住对方，这一回一定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鹤丸走在最后面，他是这三把剑中练度最高的一位，已经习惯了上阵殿后的节奏，看见药研停了下来，立刻上前一步顶到日和身前，握住腰间的刀柄，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大的黑色缝隙。

这里面关着本丸里最危险的一把刀剑——一期一振。

粟田口绝对算得上是本丸内人口数量最大的，好像审神者所有的运气都花在了这个刀派上面了，无论是普通的还是稀有的，总是能够比想象中的容易得到。

可这并不是审神者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像三日月这样的大太刀，亦或是像一期一振这样的三花太刀。

终于有一天，一期一振被召唤出来了，这样的结果，不仅审神者高兴，粟田口们也很高兴，大家无力地欢呼着，明明心里很高兴，嘴角却怎么也扯不上去。

因为他们把一期也带入了地狱......

不明所以的一期一振同样也很高兴，只可惜，他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为了迎接他的到来，他所爱的弟弟们一个个变得伤痕累累，性格怯懦的五虎退，失去了三只小老虎。

其他短刀也都面色苍白，面部泛黄。

每日不停地出阵让他们的练度不断提升，可是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审神者从不帮他们手入，大部分短刀原本只是轻伤，后来拖成了中伤，最后变成了重伤。

为了保持能量，短刀们不得不变回本体，博多藤四郎是最先变回本体的，在一个安静的夜晚里，他无声无息地消散回开裂的短刀里，没有声音，也没有颤抖。

后来，一期被锁在了部屋里。

角落里那一头海蓝色的头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期的双手被高高绑起，被强行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他垂着头，跪坐在地上，出阵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上面的血迹有他的，有敌人的，也有短刀们的。

“一期哥。”药研一边走近，一边轻轻呼唤他。

鹤丸皱着眉头，部屋里一片漆黑，他和石切丸同属太刀，尤其是石切丸，夜视能力极差，他见识过一期疯狂的模样，几把大太刀围在他身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制服。

鹤丸摸了摸脖子处裹着纱布的伤口，挡在日和身前，不让他跟着进去。

日和听话地止住了脚步。

一期缓缓抬头，失去焦距的眼神落在药研的身上，药研惊喜地看着他，然而，这似乎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短暂的一会儿后，他无力地垂下了头。

还是这样，药研无力地叹了声气。

他站起身，正想回头，突然一股迅疾的残影从他耳边略过，刀剑发出的争鸣声震得他耳框发聋，空气好像瞬间就停止了流动。

锁链断成好几节，碎在地上。

“噌。”金属交错的声音响荡在耳边，日和似有所感，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步。

“一期，醒醒。”鹤丸吼道，他用力一推，一期被他推得连退四步，他依旧紧紧盯着日和，无声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朝日和挟裹而来。

石切丸严肃地看着一期，他动了一下，挡在日和面前。

一期双目赤红，暗堕的力量侵入了他身体的每一处地方，他不收控制地大吼一声，高高举起绕满黑气的刀剑，疯狂地冲向日和。

人类，是人类。

他分辨不出那个白色的人影是不是审神者，他只记得审神者是人类，审神者的朋友也是人类，那么，出现在本丸的里人类，一定是审神者和他的朋友们。

鹤丸用力挡住一期，两把刀剑接触的时候，一期剑上的黑气从两人的交接处缓缓游离到鹤丸身上，从手臂开始，雪白的鹤被染黑了。

石切丸护在日和身前，警惕地盯着一期。

突然，日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石切丸不解地回头看他，仍然没有将挡在日和身前的手臂撤下来。

日和左手掐诀，一个圆形的阵符出现在指前，紧接着，以一期为中心的地面，向外生长出一个刻满奇怪符文的法阵，法阵不断扩大，逐渐蔓延至整个粟田口部屋。

几道符文从地面探出，紧紧捆绑住一期的四肢。

看似松松垮垮的几道符文，却将一期紧固在原地，白色的灵力顺着符文进入他的身体，就像药研之前那样，五脏六腑好似被灼烧一般，滚烫而痛苦。

很快，一期便体力不支地倒了下来。

看见一期倒下，药研下意识地要过去扶住他，这时，脚边被符文裹住的刀剑突然颤动起来，药研愣了一秒，就看见散落在散落在四周的短刀发出刺眼的光芒。

待那阵光芒过去后，一个个人形便显露了出来，他们还在昏睡。

鹤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回头，见日和还面色如常。

手入是一件很耗费灵力的事情，真是因为如此，所以审神者才一直推迟给他们手入，说来也不是他愿意，如果他有强大的灵力的话。

这就是大阴阳师的实力吗？

一期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满面愁容的五虎退，他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老虎，正挣扎着要挣脱主人的怀抱。

看见这只老虎，一期的脑子像突然针扎般一阵刺痛。

有毛茸茸的东西凑到他的耳边，蹭了蹭他的脸。

一期转头一看，又是一只老虎。

“怎么回事？”他呢喃道。

“一期哥。”“一期哥”，“一期哥”......一大堆短刀凑在他的床边，见他醒了每个人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挤到一期身边，想要看一看他。

十几个小孩围在身边，将一期的榻榻米围得密不透风，刚刚醒来的他觉得有些缺氧，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境，但实打实地将弟弟们拥入怀里后，这是不是梦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是梦也无所谓了。

“你们不要围着了。”药研端来吃的，笑着对短刀们说，“这样不利一期哥恢复。”

短刀们闻言，一溜烟立刻就散开了，乱跑走一段距离后，拉着五虎退回来，把窝在一期身边的两只小老虎也给抱走了。

一期看着他们活奔乱跳的背影，疑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本丸里来了一位阴阳师大人，是他帮助了我们。”药研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

“阴阳师？”

阴阳师这个身份，对于一期来说并不算得上陌生，只是太久没听过关于阴阳师的故事了，印象当中，上一次见到或听说过的阴阳师，已经是遥远的平安京时期了。

后来的时代里，阴阳师一脉逐渐落寞，再也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平安京时的鼎盛了。

药研点点头，强调道：“是个很强大的阴阳师。”

要比审神者强大很多，药研想。

“他......那位大人，还好吗？”沉默了一会，一期问，虽然他忘记了当时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要净化他身上的暗堕以及手入那么多重伤的短刀，绝非易事。

药研说：“暂时并无大碍，一期哥是想要见大人吗？”

一期点点头，“这是必然的！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