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前是一片血红。

日和睁不开眼睛，黏腻的液体沾湿了上下眼皮，溢出了眼眶，流过脸上细碎的伤口，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看不见前面的路，灵力也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的日和只是一个普通的盲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毫无目标地摸索着前进的道路。

突然，他的手掌碰到一块粗糙的石壁。

石壁的缝隙处长满了野生的苔藓，摸着又湿又黏，和周围的空气一样，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

他顺着往前走，发现这应该是一座府邸的外墙，很大却很旧，墙边长满了忘记修剪的杂草，野蛮生长后几乎覆盖了半边的墙壁。

一边走一边扫开杂草，走了许久才走到拐角的地方。

走得越深，越察觉到这里奇怪。

虽然身受重伤，五感没有灵力强盛时候的灵敏，但大阴阳师的直觉告诉日和，这里绝对不同寻常。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生怕突然冒出一只大妖一爪子直接将他抓死了。

或者是出来一个灵力强大的阴阳师，暗地里一个术式就将他解决了。

这座府邸被一层粘稠的灵力包裹着，灵力并不强大，但灵力的主人很嚣张，就像是动物会撒尿强调领地意识一样，灵力的主人很刻意地强调他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通常来说，一间屋子住久了，屋子会自然而然的印上主人的气息，代表房子里的人和物承认了自己的主人。

反之，刻意地让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染上气息，只会适得其反。

也不知这座本丸是前者还是后者。

日和低下头，没有兴趣去探听他人的故事，他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力气去管别人的事情。

“吱嘎”。

日和后退一步，不小心踩断了烂在地上的枯枝，与此同时，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时间分不出是哪个声音更大些。

门里面走出了一个高大的青发男人，他拿着扫帚，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位满身是血的陌生人。

一开始他以为又是审神者邀请来的客人，皱了皱眉头，一向温和的人脸上充满了反差的冰冷，可再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了。

审神者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完美地诠释了审神者和他的狐朋狗友们。

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穿的光鲜亮丽，却没有一处是香的。

年轻的阴阳师洁白的狩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静静地站在门口，同样是拿着一把染血的，濒临破碎的刀剑，可他看起来还是犹如神明一般。

不似他们，像地狱的杀神。

两人都没有开口，

日和：“......”

日和没想到这么倒霉，瞎着眼居然也能走到人家的门口来，走到门口就算了，居然如此巧合遇到对方正好开门，对方开门也就算了，可偏偏自己想悄悄地走。

石切丸同样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日和逐渐握紧手中的刀剑。

黑暗让他对一切都保持警惕，更何况是面前的人，这里让他感觉十分不自在，面前的人一出现，虽然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杀意，但他周身萦绕的气息却让日和觉得十分危险。

不强大，但很危险。

就像无色无味的毒药，看上去很普通，可一滴，就能让人穿肠而死。

“您好？”石切丸开口。

低沉的嗓音带有独特的舒缓力，打在耳边，很舒服。

“您需要包扎伤口吗？”石切丸走近一步，带着诱导，“您似乎伤得很严重，如果不快点做些处理的话，恐怕会恶化。”

细小的伤口会自动痊愈，那是在正常世界里。

在这里，没有伤口会自动痊愈。

被污染后的灵力就像慢性毒药，会钻到伤口里，慢慢地释放毒素。

手臂的刺痛唤回了日和游离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摸了摸手臂，一片湿润。

草草包扎止住血的伤口突然又裂开，往外冒着鲜血，身上其他小伤还好，只是隐隐有些刺痛，最难办的是眼睛的伤口。

眼眶里像是有灵力的在窜动，挤得日和脑子也开始发疼。

石切丸看出了什么，看了一眼日和的身后，被污染的灵力终于找到干净的灵力，绕在日和周围寻找侵略的突破口。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环绕在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开了他们。

石切丸伸出手，将日和拉进本丸。

日和来不及反应，被他拉了进去，石切丸动作很轻，细心的避开了日和身上的伤口。

虽然如此，石切丸还是只能失笑地看着抵在胸前的刀柄。

他的目光不由得被那把刀剑吸引过去了，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剑，刀尖处沾着黑色的血液，这把刀剑不久前应当是深深插入过某个人的身体里。

他的主人，很爱他。

石切丸垂下眼眸，脸上虚假的笑意彻底没了。

他松开手，任由日和后退一步。

“这里是什么地方？”日和警惕地问。进入这间宅邸后，身上的伤口停止了恶化，但还是不停往外冒血。

他右手执刀，手腕微微颤抖，有些力不从心。

“这里是我们的本丸，大人。”石切丸乖顺地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称呼日和为大人，明明对方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比他小了不知几百岁，但一出口，下意识地做出了称呼。

“因为一些原因，本丸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石切丸停下话语，显然不打算跟日和细讲下去。

“我看大人身上有伤，与其在外面，不如留在本丸里修养几日再出发。”

“外面瘴气很浓，如果长时间待着，只会加剧伤口的恶化。”

石切丸声音温和，他说起话来很像家里的长辈，对小一辈循循善诱，不忍心说太重的话，他紧紧盯着日和的表情，见对方低头思索，悄悄地朝他靠近。

“而且大人应该是左撇子吧，如今左手受了伤，右手拿刀终究是不稳，若是在外面遇到了溯行军或其他审神者，恐怕也难以自保。”

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溯行军和审神者是什么东西，大概是他们这里类似妖怪的产物，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日和思索了一会，还是收回刀剑。

刀剑收回，抵入刀鞘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日和略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便多谢了。”

“大人的刀剑是叫什么？”石切丸走在前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日和正想回答，突然一脚踩空，“砰”的一声咂进了一个深坑当中。

坑底的沙石磨过他身上的伤口，痛的日和差点站不稳脚跟，只差一点就真的头朝下直愣愣地摔进坑底。

石切丸慌张地转身，他机动太慢，等他伸出手，却连日和的衣角都没碰到，只好趴在坑边，自上而下朝里喊道：“大人，您没事吧！”

一只白鹤兴奋地从树上跳下来。

他拍拍手，不理石切丸担忧的表情，激动地想要欣赏自己的战绩。

可当他看清坑底的人时，却愣住了。

“这是谁？”他指着日和，转头询问石切丸，“新出的付丧神吗？”

“应该不是吧。”他好奇地盯着日和，“哪有新出的刀剑一身伤的，又不是出阵回来。”

说到最后，鹤丸的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