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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千夜晚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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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多日,蔚止言得以重回云澜府。

白衣穿梭云雾之间,忽而接到一则音讯。

音讯来自夙饶,只听他开门见山:“上次你去方寸天报备沈欺不是仙族,问过我这种的情况要怎么入仙籍对吧?”

蔚止言一思忖:“是有此事。”

那是华瑶潜入云澜府窃夺灵脉的事迹败露,被押往方寸天受审的时候。

华瑶获罪后,蔚止言便向方寸首执陈述了沈欺灵脉奇特的情状,走过许多轮繁琐规章,取得一纸公文——允许沈欺暂留仙界,但需确保无患,管束之责由云澜府担待。

此事只有方寸天寥寥几个仙官知道,也是这个缘故,差点闹出了笑话:忘忧都的那位方寸使无从经历这一节,听信他人猜测,差点给沈欺安上擅闯仙界的罪责。

幸而云澜府做了准备,早早地登记过沈欺的身份。忘忧都,方寸使发声质疑沈欺停留仙界的用意,蔚止言以此驳倒众仙,不至于使沈欺蒙受再多不必要的猜疑。

同样在华瑶受审那天,蔚止言与师兄夙饶约在方寸天密谈。

夙饶委托蔚止言前往歆州查探“碧瞳魔族”的传闻,蔚止言答应了。之后,他问出一个问题。

一个并非仙族的“人”,要如何才能长久地留驻仙界?

夙饶当时莫名其妙:蔚止言一个纯的不能更纯的神仙,这又是给谁问的问题啊?你有个翡翠白菜梦里人就算了,怎么又来一个?

愣是没从蔚止言嘴里撬出来一点口风,夙饶主动请缨,说帮忙去给他问问。

最近问出结果了,夙饶也琢磨出来了。

什么翡翠白菜,这个人那个人的,到头来都是一个人嘛。

夙饶在那头说道:“我去问了一圈,虽然沈欺现在不归属仙籍,不过他获准了暂留仙界,只要这段时间修成仙道,就可以参入仙籍了。”

“就是到时候还要再走一堆章程,麻烦死了……算了,我全发给你,你去看吧,反正你也不会觉得麻烦吧。”

当然,所有被夙饶问到的仙官,包括方寸天一众神仙,都只以为他问的是云澜府那个灵脉非常的凡人,根本想不到这个“人”其实是……

绯刃。

——谁叫云澜府报备是报备了,却只说沈欺是灵脉奇特误入仙界的一介凡人,其余的一概不提。方寸天审查更加查不出错处,纷纷引以为真。

夙饶是通过风雅颂才感知到真相,他倒是并不在意——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神仙,夙饶他对于“仙魔有别”“但凡魔族必诛之”等等一棍子打死的封建糟粕论调,一贯是不屑一顾的。

除恶就除恶,只看别人做的什么事情就好了,管他什么身份呢!

夙饶最后总结道:“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让沈欺修成仙道,以他的灵脉应该不难吧?另外还得想想,选个地方,看他的仙籍打算落在哪里。这些都办完了,就可以去提仙籍的章程了。”

“好。”蔚止言明白过来,“我知道了。”

话落,如有所思。

沈欺的灵脉天地罕有,只要他想,莫说仙道,同时修炼六界各门道法都不成难题。然而唯有一点,他入得了仙道,却成不了仙身——绯刃重赋他的新生,使他的灵脉适宜六界道法,却也注定了这副灵脉不可更改。

不以仙身入仙道,必然面临更加繁多的程式。这个蔚止言倒不见得多么担心,他心念的,是该怎么和沈欺……

一连串狂放的笑声迸发而来,扰乱浮空流云。

“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夙饶哈哈哈哈了几十下,在蔚止言几乎想要掐断音讯的关头,讲道:“覃绍的刑期结束了,以后去方寸天终于看不到这个晦气东西了!哈哈哈哈哈!”

蔚止言:“……是吗。”

要是夙饶不提,他都忘了这号人物了。

夙饶犹且义愤填膺,俨然出了一口恶气:“呿,魂飞魄散都算便宜了他!”

覃绍以勾结魔界、陷害同族之罪名被判处三百年雷磔,当年东窗事发,整个师门不可谓不震动。

罪证确凿,覃绍狡辩无用。见他叛出仙界,乃至加害同门,事后毫无悔意,已然无可救药之相,清殊上君将他从门下除名,亲自捉了他送到方寸天。

夙饶身为师门大师兄,随同师父参与了全程,以至于对覃绍特别的厌恨。

时至今日,连当时枉受牵连的事主都早就不当回事了,夙饶还在孜孜不倦地同仇敌忾。

“好了,先这样,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夙饶晓得蔚止言的脾性早已远超常人,不指望他给出再多反应,中断音讯,回头给全师门分享这个好消息去了。

蔚止言:“……”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无事发生似的往前行去,只当完全没听过关于覃绍的事。

毕竟听不听的,对他来说,也根本没有差别了。

=====

春晖当头,云澜府风景成画。

偌大的府主院空旷非常,里外找不见几个人影,只有一双相貌无差的仙君隔桌对坐。

那张桌面非常奇特,一端分门别类放置着玉简文书,另一端全然天差地别,零零散散的吃食四处漂浮。

蔚止言隔得老远就被晃瞎了眼睛,挑起折扇挡了些光,艰难地和人问候:“星星,你今日之装束……当真不同凡响。”

“哈哈,好看吗?这身我挑了好久的哦!”

面对穿得大金大红,活似锦鲤成精的关星楼,蔚止言只能说:“……尚可。”

比起关星楼过往无数种惊悚配色,这身只不过是鲜艳超群了一些,确实当得上一句尚可。

听到这话,关星楼马上朝对面炫耀:“怎么样晨赋,我说自己这次穿得还不错吧,你还不承认。”

关晨赋脸颊抽动:“……”

星晨双子仙一个目不辨色,一个耳不闻声,这在云澜府不算是秘密。关晨赋是怕关星楼出去荼毒他人眼球,才对他兄长的穿衣打扮略施管束。

结果不仅收效甚微,还得到了云澜府见怪不怪、兄长变本加厉的灾祸。

关星楼振振有词:“既然我能穿对,你以后可不能说我看不见颜色,再乱改我衣服颜色了。”

什么啊,那是“乱改”吗,这也叫“穿对”吗。关晨赋不知该做出什么表请,默念几遍云澜府训,才道:“行,你满意就好。”

关星楼得意一笑,投身于饕餮大业,不忘邀请蔚止言:“蔚然,要不要一起吃点?”

玛瑙杏果、九枝甘露羹、百里晓仙捎回来的八珍糕……诸如此类,满当地把关星楼包围起来。

蔚止言的眼睛更花了,好言谢绝:“不用了,你慢慢吃吧。”

他这一路过来,遇上的人寥寥无几,不只是府主院,云澜府各处空空荡荡,蔚止言遂向关晨赋打听:“上官他们呢?”

关晨赋批完一件文书,有气无力道:“群仙试过后,上官回来开了场会,说是最近府里沉迷研学固好,也不要因此疏于领略他山之石。”

“仙师们听了,以为很有道理。”

蔚止言:“因而?”

关晨赋:“仙师院就分头领着学生出府游学了。”

上官留意和卿半夏为首,仙师们纷纷率领云澜弟子外出游学,剩下关晨赋为首的小部分仙师留守云澜府。这一留就留到如今——游学队伍明天才陆续归来。

“不说这个了。”

空巢长老关晨赋这段时间饱受煎熬,被迫行使代理府主的权责,不愿再聊一个人处理云澜事务的痛苦话题。转而道:“你刚回府就来了这儿,是有要紧事找我们说吧?”

“是。”

蔚止言:“有件事,我想还是先向你们知会一声为好。”

他笑了一笑。

关晨赋陡然冒出来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果然——

“你要卸任府主的位置?!!”

平地惊雷不过如此,关晨赋险些当场失仪。

关星楼惊讶得放下了心爱的九枝甘露:“诶???发生什么事了?”

蔚止言微微笑,道:“这便要从四百余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了。”

关晨赋:“……?”

……

蔚止言讲完他和沈欺的渊源,惊 得关晨赋隔空取来关星楼泡好的甜茶,喝了几口压压惊,才道:“原来你与沈欺是一对,嗯,”冥思苦想,扒拉出个词,“仙侣?”

蔚止言矜持道:“尚未。须得等到疑是答允了,才称得上名正言顺。”

关晨赋:好了,我知道你们出了趟云澜就心意相通了,可以了。

“你想卸任府主,就是出于这个缘由?”

蔚止言颔首:“疑是正在云澜府求学,而我忝居府主之位,以我们现今的关系,如果仍然论作师生之名,恐怕于理不合。”

关星楼感到新奇:“啊?蔚然你是会在乎这种虚名的人吗?”

因为蔚止言位列府主之一,而沈欺名义上是云澜府的学生,蔚止言避讳师徒相亲落人口舌,于是打算卸任府主的位置?

蔚止言:“少一事是一事吧。”

“况且,”他轻扇衔云,“假若因此兴起莫名的风声,传进无辜之人的耳朵里,便不合适了。”

所以说,不是自己顾忌,是担心他人议论是非,影响到另外一个人吗。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是在乎这些事的人啊?”

关星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进而稀奇不已:“哇,蔚然啊,你居然会为了别人考虑有的没的!”

要知道,蔚然是任由“云澜府唯一指定绣花枕头”这种过分的名号传遍了仙界学府圈,也一点不挂心的人啊。

仙界怎么传他的流言,蔚止言都不以为忤,哪怕风言风语飘到眼皮子底下,依然平静不过。

唔,或者该说那是平静,还是冷淡呢。

不过自从上次那批新生入府,他就好像变了不少呢。

说起来,正好沈欺就是那一批入府的来着?

关星楼越想越是有意思,一边吃着,一边兴致勃勃地支起脑袋。

然而他的对面,关晨赋真实地开始头痛了。

蔚止言还在认真询问:“晨赋,劳烦你帮我看看,卸任府主该是怎么操办?还是等明天上官他们回来了,我再过来一趟?”

“其实吧,”看蔚止言的阵仗,仿佛是赶着抛掉一只烫手山芋,关晨赋顶不住了,苦苦劝道,“蔚然,没必要这么做,真的。”

蔚止言不理解:“但是大凡仙府,都是不提倡师徒相亲的,对吧。”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是,关晨赋语重心长道:“蔚然,我知道,你想提前破除和沈欺成为仙侣的障碍。可是府主的身份对你们来说,它不算是障碍啊。”

蔚止言:“嗯?”

关晨赋开导他:“你想想,首先,我们云澜的府训是什么?”

蔚止言当然记得:“守心随意。”

关晨赋:“仙府之所以忌讳师徒之爱,是因为顾忌为师者偏溺一人,有失公允。”

“云澜府训,守心而后随意。只要守得心正,以何种身份定情,自是随意由人的事了。”

蔚止言神色似有动摇,关晨赋再接再厉:“蔚然,于你而言,此处的守心就是作为师者一视同仁,不以某人重,不以某人轻。你分明做得很好啊!”

“……是这样吗?”蔚止言不确定,请关晨赋评判,“我竟算是恪守本心了么?”

“如何不算呢?”

关晨赋乘胜追击,举例证明:“沈欺入府是合乎规定的,即使免了笔试,也是因为云澜历来就有府主推荐免笔试的规章。”

“入府试炼,沈欺是凭自身本事通过的。”

“而且,之后每门课业的学习考校,他都是一己之力完成,你没有施予他任何的便利啊。这不是有目共睹的吗?”

“晨赋所言在理。”蔚止言悟道:“疑是有今日成绩,全凭他自身勤奋修学。”

关晨赋:“是啊是啊。”

那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关晨赋没说出口:别说蔚止言没给过沈欺任何便利了,蔚止言这个三府主当的,要在云澜府的范畴之内给谁便利,想想都是一件奇事。

蔚然,你好好数数,除了挂着府主的名号,过去这几百年你有当过一次正儿八经的仙师吗。

云澜府对外事务有上官留意刷脸顶包,对内则由关晨赋包揽。招生事宜交给了卿半夏,授课有四府仙师各司其职。而蔚止言,云澜管教诸事一概不沾,不开设课业,从未担任仙师,行踪不定神出鬼没,能碰见他一回都算奇景。

如果一定要算,蔚止言与府主头衔最大的关联,可能就是,提供了解岁渊这座山头。

是的,云澜校址所在的这块地盘,解岁渊,它是蔚止言祖传的家产。

上官留意创办云澜府之初,愁于选址,蔚止言慷慨解囊,将整块宝地倾情相送。

因此后来上官留意好说歹说,愣是将府主的头衔送给了蔚止言。

上官留意执意拉拢蔚止言入伙,除了颜狗本性,很难说没有尊敬蔚止言这位靠山的原因。

蔚止言身在府主之位,做了两件大事:第一,真真正正地坐拥云澜府;第二,镇守云澜大阵。

建府之初,蔚止言亲手设画并施造了云澜大阵,阵眼设在九重仙阙。他将洗魄灯放置于此,随后,和云朵朵一起,兢兢业业地当起了云澜府的守门人。

于这份职责上,一神一兽颇有建树。

云澜大阵开辟使用至今,云澜府之安全领先所有学府。在别家仙门偶有混入凶恶之物的时候,云澜以零事故的成绩位列榜首——唯一一个闯入者,华瑶,是经过府主同意,故意放进来的,且进来后就受到了严密监视,只能藏身登仙楼。

哦,说到登仙楼。

自打云澜府开放登仙楼,蔚止言体验过一次后,化身为扫楼狂魔。从那天起,调校登仙楼各层试炼关卡、确保试炼运行无差错的职务,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身上。

以上,即是蔚止言目前为止在云澜做出的贡献。

总体来说,可以说和“师”这个字有些关系,更可以说没有太大的相干。

关晨赋梗着一口老血,重申道:“没必要卸任,蔚然,我们都以为你在府主之位名副其实,真的没必要。”

“是不是,星楼。” 关晨赋叫上关星楼,试图增强说服力。

关星楼直言:“这次我赞同晨赋!而且变来变去好麻烦啊,还是别改了吧?”

蔚止言深思一番,道:“你们说的是。”

“是我多虑了,”蔚止言到底是想通了的模样,释然笑道,“晨赋,星星,谢谢你们。”

谢天谢地,关晨赋终于松了口气:“谢谢我就别说要卸任府主了,很吓人啊!”

再者,关晨赋本来就揣了件差事,等着蔚止言回来跟他说呢。飞快趁热打铁:“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蔚然,有门课缺一位任教仙师,想请你搭把手。”

蔚止言有些奇异:“需要我来授课吗?”

按说四府仙师各有所长,传授云澜各级各等课业不在话下,正常的修习课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想起让蔚止言来教授的。

“对。”

关晨赋说明道:“等游学结束,云澜计划新开一门选修,到时各等弟子都能报名。”

群仙试一行,不只有上官留意有所感悟,仙师院从万象试得到启发,决定开设一门选修,课名“万象”。

这门选修不限某一门课业,汇集仙道、仙术、仙器、风物四府各组仙师,每章节作一个主题,串讲各科学识。

一言蔽之,四府各组仙师都会参与授课,某些章节更由多位仙师同时讲解。

关晨赋排了一遍仙师院的日程,排到底,发现讲师缺几个空位。他甚至把上官留意和卿半夏算上了,还是少一位仙师。

“就两次课,”关晨赋算完日程,看向他的救星,“可以吗?”

蔚止言爽快应下:“好,你安排吧。”

关晨赋大喜,圆满地给排期收了个尾。

至于蔚止言能否胜任讲授一职,关晨赋根本不用操心:蔚止言极少插手云澜教务,但若是有事找到他了,总是会漂亮地做成的。

解决完关晨赋的心腹大患,又叙了一阵闲话,蔚止言先行辞别。

关星楼分享茶点之心不死,留蔚止言尝尝最新口味的八珍糕,蔚止言却提议:“大家回来了再品尝不迟,届时还可以重启雀场,博戏之余茶话一番。”

“算了算了,”关星楼马上变卦,誓要彻底杜绝蔚止言加入牌局的可能,“你还是赶紧走吧,后面没事也别来了,求求了。”

“那怎么使得。”

蔚止言笑得斯文无比:“连日未登四方桌,手法生疏良多,只盼大家指教了。”

别的都可以,独独雀场上的事,关星楼绝对不会相信蔚止言的:“不,是我们不配。雀场重地谁人免入,你是知道的吧蔚然?要没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吧。”

费劲心思送走蔚止言,关星楼复又埋头苦吃。

吃完九枝甘露,关星楼马不停蹄地抽出一屉八珍糕,捏起一小块,忽然念叨:“晨赋啊,蔚然他真的想不到吗?”

关晨赋一顿。

天生使然,关晨赋双耳有缺,听不见世间声响,唯有一个例外,便是兄长关星楼的声音。

此时关星楼嚼着糕点,口齿不免含糊,关晨赋却听懂了他说的话。

……以蔚止言的机巧,真的参悟不出师徒之道的守心随意,还需要其他人为他开解吗?

关星楼哈哈大笑,感觉有趣极了:“晨赋,蔚然是借你的口说出来呢。”

府主之位对蔚止言来说都可有可无,他又怎么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礼法束缚?

只怕是免得有云澜府的神仙误会,故而抢先一步,提前从云澜掌纪人的口里引出一个侧面的证言吧。

外界有可能心生的猜疑,不用蔚止言一一自证,都借由刚才关晨赋的回答,逐个替他解释清楚了。

关晨赋后知后觉:“……”

关星楼:“而且你有没有觉得,他表现得比平常要刻意了点?让我们看出背后这层心思,也是他故意的吧?”

“哎呀,蔚然老是这样,先让你不知道,然后让你知道,最后才发现知道的也是让你知道的,其实不一定真正地知道呢。”

关晨赋让关星楼的一通话绕得头晕,回想方才一场谈话,默默地,拳头硬了。

真是的,又被蔚止言绕进去了。

这些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一个两个的,差不多可以了吧!是嫌他还不够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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