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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唯别离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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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沈燃香才真正吃上长寿面。

沈燃香跟着沈欺问这问那,沈欺索性把洗手作羹汤的事儿搁在脑后,一心叙起闲话来。

迢迢数百的年岁,要说起来也轻易。

沈欺摘去了魔界的部分,当做话本一样,拣了几则新奇的事说着。说是他逃出邢国皇宫,因为一把称作绯刃的兵器,改换灵脉,修炼一日千里。其后落入仙界,误打误撞,进了云澜府。

沈燃香用心听着,偶尔冒出些奇思妙想,沈欺都不厌其烦地解答了。

讲完这篇,沈欺略施小术,案板上被遗忘已久的面团子恢复韧劲,他挽起袖子,心无旁骛煮起面来。

他连下厨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的,除了有沈燃香守着,其他备菜的精怪们忍不住凑过来观摩,看着汤色鲜亮的面条盛出来,偷偷擦了一把口水。

沈燃香大口吃完一整碗面,满足地眯起眼睛。

回头,一群小妖怪眼巴巴地瞧着他,扯扯他衣角。

沈燃香:“……”

没办法,沈燃香心一软,央着沈欺多做了几碗。

之后就是满屋子吸溜吸溜的声音,各组掌厨的都忙里偷闲来尝一口,看似平常的一碗面条,鲜掉了大家的眉毛。

蔚止言不甘人后,涎着脸跑过来讨了一碗吃,边吃边流下美味的泪水。沈欺嫌他丢脸,把他拉回去了。

厨房里正事也没落下,吃过长寿面,晚宴菜式一组组地出炉了。

最后一盘点心做好的时候,杨林镀上一层金边,落日余晖刚好沉入地面。

夜晚到来了。

晚宴场所早早地布置妥当,后院集市打扫一新,改成了招待客人的宴席。庭院正中央那棵胡杨树被仙术点亮,繁盛枝叶一闪一闪,极具梦幻之美——鹿精提出来的主意,梅花妖和蜻蜓精上蹿下跳了老半天,蔚止言路过,挥挥扇子就弄好了,为此收获了妖怪们不少崇拜。

陆陆续续地,妖怪客栈的客人们应邀而来。

宴席环绕着胡杨树而设,不一刻,树上树下的位置坐足了人。没叫宾客们等候,后厨端出来丰盛的吃食,道道称得上奇珍佳肴,令人目不暇接。

此外,每张桌席额外配了一份山楂果,一份槐花酥。客栈伙计们传小掌柜的话,这是小掌柜家里人从仙界买来的小食,送给大家尝尝鲜呢。

吸取了掌柜自制糖葫芦的教训,起初没几个敢于尝试,有不信邪的客人咂摸一下味道,大呼好吃,大家才效仿起来——好嘛,今天的山楂果,可真是不同凡响啊。

除开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百味珍馐、香醇美酒,各桌一套梅花形状的杯盏,盛着在座所有人见所未见的杯中物。

伙计们遂又道来,此物名为“一剪梅”,仍然是来自小掌柜家人的馈赠。

逢此良辰,蔚止言忍痛割爱,将冰霜雪雨四种口味的一剪梅倾囊相送。毕竟是他潜心配制的饮方,席间但凡喝过的,再舍不得轻易放下了。

菜上齐全,沈燃香一行姗姗来迟。

他一出现便是众所瞩目:宾客们得知今天客栈双喜临门,不但迎请到小掌柜家人,又是庆祝小掌柜的生辰,于是纷纷过来,向沈燃香报以祝贺。

有些相熟的住客还备了礼物,礼轻意重,沈燃香笑着谢过,没多作客气,接纳了别人的好意,再一一招呼他们回座。

更有人问起,坐在小掌柜旁边的是谁,瞧着面生。

沈燃香便给他们介绍,先是沈欺:“这是我哥,”再来是沈欺身侧的蔚止言,“这是晏大哥,是我哥的……”

中断了刹那,沈燃香想不好这个词该怎么说,蔚止言流利地接腔:“家眷。”

“对吧,疑是。”话落,不忘朝沈欺比个眼神,为自己的机敏沾沾自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欺只笑一笑。

桌底下,用力碾了蔚止言一脚。

蔚止言:“嘶——”

客人们一阵欢呼祝福,继续问好、祝酒,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院子里有歌声飘荡而来。

今晚宴席很是随意,不讲究规矩礼节,按照沈燃香的意思,想热闹玩乐的、只想吃茶喝酒的……各随其愿。梅花妖和蜻蜓精跳脱惯了,寻到一片空处放声唱起歌儿,更有甚者,拉着鹿精跳上了舞。

看客们颇给面子,一曲乐舞毕,笑闹着再来一曲。不乏跃跃欲试的精怪,掀起裙摆,旋身加入其中。

应接完络绎不绝的宾客,和朋友们聊过了说不完的话,沈燃香总算能歇口气,有空闲和家人相处了。

“哥。”

沈燃香脸上明朗的笑容尚未散去,待要敬沈欺一杯,不防在意到忽略已久的一件事,放下了酒盏:“我忘了问了,你的头发……”

“是怎么回事啊?”他打量着沈欺那头显眼的白发,满怀疑虑。

沈欺欲言又止:绯刃的来历,他对沈燃香是一笔带过的。

假使要说明黑发变白这一节,定然绕不开生死池,而谈到生死池,又不得不提逢魔谷的变故。

沈欺仍斟酌着,蔚止言及时发挥他擅长察言观色的本事,替沈欺回答了:“一夜白头。”

……这样说,确然也没错。

因而沈欺不作反驳。

与其让沈燃香知道他和逢魔谷的渊源,宁可就此带过。

“一夜白头?”

“难道说,”沈燃香的神情变得异常尖锐,直勾勾审视蔚止言,“晏大哥你辜负了哥哥的情谊?”

——惯常来说,遭到负心汉背叛,才会一夜白头的。

“……”

蔚止言简直咎由自取,有理说不清了:“燃香弟弟,误会了。”

沈欺不紧不慢啜了口酒,蔚止言要如何编下去,他倒是饶有兴趣,是以暂不表态。

蔚止言这下晓得,他是求助无门,只有负重前行了。

“这个,”蔚止言清清嗓子,强颜欢笑,“就要从我和你哥哥的相遇说起……”

“你们相遇?不是在一个雪夜,在梅花开的时候吗?”

沈燃香更加狐疑:“哥哥已经说过了。”

蔚止言顿了顿,立刻找补:“疑是说的那晚,是他初次见我,实则我并未见得他一面。”

“若要算我们真正的相遇之时,当属不应谷的那日。”

只要圆回来了,蔚止言渐入佳境,这不就又来到了他最拿手的章节。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他与沈欺如何在一个陌生之地相遇,魔界恶兽来袭,他深陷危机,沈欺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本要以身相许,奈何天意弄人,两人被迫天各一方。

从而一个为情白头,一个身心千疮百孔,绝境如此,他们仍未放弃,双双排除万难、换来破镜重圆。

以他面目的欺骗性,加之登峰造极的入戏水准,说书人也不能描绘得比他更煽情。

离得近的妖怪们听到了,感动得眼泪汪汪。

沈燃香同样难掩动容之色,不是他容易相信这些,而是……他哥听了没有反驳,还笑了一笑,那晏大哥说的定然是真的了!

虽然他哥的笑有点,呃,嗯,怪怪的。

蔚止言说着说着,触动了别人,还把自己给感动坏了。一把倒在沈欺肩头,虚弱又伤怀地按着胸口,要沈欺给他擦擦眼泪。

大庭广众的,沈欺不好拆穿蔚止言,捏了蔚止言后颈,笑盈盈地,实则阴恻恻地抹掉了他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忧思伤身,你可当心了。”

他拢住蔚止言捧心的手,不轻不重,正往蔚止言心口摁了一下。

蔚止言一个激灵。

“哈哈、哈,疑是,我好像没事了诶。”

当即蔚止言不药而愈,生龙活虎地起身了。

“哥。”沈燃香适时一喊,分散了沈欺注意,救了蔚止言一命。

沈燃香:“哥,跟你打个商量,把绯刃给我看一眼吧,可以吗?”

沈燃香从小梦想做一个剑客,看到刀剑之流,每每挪不开眼睛。沈欺多次说起的这把兵器,绯刃,听上去神秘得很,勾起了沈燃香的兴头。

唔,可以是可以。

沈欺:“等等。”

绯刃之煞浓烈,世间少有事物能与之匹敌。毁灭一张太胥图,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出于此,沈欺封了绯刃,从不在太胥图用到它。

既然沈燃香要看,也有看的办法。

沈欺掩盖了绯刃通体煞气,不留一分空隙,确认不至于破坏太胥图了,才将它放出来。

沈燃香所看到的,是一把沉寂的刀。

刀身狭直,暗藏青锋,横刃透着一痕幽幽的翡绿。

尽管煞气尽收,掩饰不了它凛然彻骨的暗光。看似平凡,却一看就非凡品。

沈燃香过够了眼瘾,突发异想:“哥,你用它和我比试一场吧。”

沈欺不无惊奇地挑了下眉。

“那便来吧。”他应了。沈燃香视野里一花,绯刃飞回沈欺左手。

沈欺站定,侧首请教沈燃香:“需要让一让你么?”

“……”

要说沈燃香一点不会被他哥理所应当的态度伤到,确实是违心了。

沈燃香:“哎哎,不带你这样的吧!你都这么问了,我怎么好意思承认要你让我啊?”

沈欺虚心接受:“说的也是。”

沈燃香提剑:“不管让不让了,开始吧!”

不等沈燃香放完话,须臾不到,甚至来不及交锋,他被缴械了。

沈燃香尚且不明白这场比试怎么结束的,总之眼睛还没眨一下,剑不见了。

而沈欺,看上去分毫未动。

沈燃香把剑捡回来,斗志不改:“再来!”

沈欺:“好。”

沈燃香正儿八经地喊他:“哥。”

深思熟虑过后,沈燃香情真意切地说道:

“下一场,还是让让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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