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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长生鸳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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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牌桌占满三席,一妖一鬼一魔皆覆着黑色面具,左等右等,等来一对戴金面具的游客。

在前的白发人,周身挡不住的煞气,当是来自魔界,后者则看不出半点儿道行……是个凡人?

那“凡人”自有一股雅然风致,形容做派和妖魔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是不该出现在此的。

怎知上桌的偏就是他。

至于那白发魔族,只在不远处旁观,很是放任的样子。

蔚止言入座,便直面三副黑黢黢面具,从中漏出的视线残酷而愉悦,好似撞见一头主动跳入陷阱的无知猎物。

“难得难得,”对面厉鬼大声调笑,“好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相公!”

“小相公哪里人士,”左边女妖眼珠子转来转去,来回掠过两人,“该不是叫魔头掳来的情郎吧?”

不是掳来的,是冲破两界悬殊、历经千难万险才修成正果的有情人。蔚止言将先前那通道侣说辞润色得更为饱满了,正待抒发一番,遭右侧魔物抢了先:

“和他废什么话,人齐了,抓紧的开始吧!喂,新来的,你拿得出筹码吗?”

“是啊小相公,上桌没有回头路,要么赢,要么拿出让我们满意的好东西呢。”女妖抛了个媚眼。

厉鬼故作好心地笑,比划着立在座位上的一把鬼刀:“出不起也别勉强,到时就留下来,赢的那家会好好招待你的哟。”

……这话能信才怪了。

蔚止言家底全拴在沈欺那儿,当即背过身请示:“疑是,我们的筹码够吗。”

鬼怪们乐不可支:果然是弱小凡人,谨慎得催人发笑。

三张嘲弄面孔尽收眼底,沈欺悠悠然对蔚止言一笑,眼也不眨:“你只管去。”

有人在背后撑腰,还有什么好顾忌?蔚止言坐得笔挺,有恃无恐地放话:

“洗牌吧。”

而后奇迹出现了。

哗哗啦啦搓牌声里,蔚止言的手残竟不药而愈,那弹奏韶乐犹如渡劫、曾经致使延兰仙草历劫的十指,此刻神迹附体,码牌之灵活,不逊于游鱼入水,在风云变幻的雀场里纵情遨游。

面具之下的神仙,平日里仙气飘飘端立云端,也就很难想象他会搓麻搓得如此快乐,会以如此诡异的方式融入冥界。

旁观了半圈,蔚止言实在是打得风生水起,沈欺便不看了。

赌场鱼龙混杂,正可以探探傀儡师的去处。

眼观四向,隔壁赌签的场子稍事休息,传了来阵阵闲言碎语:

“刚刚那个冤大头,看见没有,百抽无一中,笑死个人啦!”

“轻点儿声,把送上门的倒霉蛋儿吓走了,我们还赚什么?这阵子魔界多事之秋,出来玩乐的魔本来就少,赚一个是一个!”

不少赌客听得厌倦了:“又是逢魔谷那件事?有完没完?”

“没完、没完!”另一个赌客说,“无渡城一夜之间把逢魔谷全灭,这还不够,无渡城放出消息来,他们要追杀逃到各处的逢魔谷部下,一个不留啊!”

“逢魔谷主可是重奕啊,重奕!屠城不眨眼的杀人魔,往常魔界哪个敢惹他!怎么杀出个无渡城,重奕就奈何不得了?”

“谁知道呢,无渡城上上下下神秘得很,也不见城主露过面。”

“嘿,你管他呢!这个无渡城主,铲平逢魔谷威风归威风,却犯了个大错!”

这群赌客谈论得兴起,对话一字不漏,灌进沈欺耳里。

“好笑啊好笑,无渡城主赢了逢魔谷这一仗,居然把看家兵器给丢了!那可不是破铜烂铁,是绯刃啊!万年不遇的兵器说不见就不见,现在都还没找回来!”

“……我怎么听说,”说话的赌客忽而将声音压得很低,沈欺细观才分辨清楚,“咱们的千岁娘娘,好像把绯刃弄到手了?”

——“那把绯刃啊,指不定就在长生肆上头放着呢。”

“你可别到处瞎说!”

他人慌忙道:“绯刃是无渡城的法器,小心那群魔头找上门来。”

“一把刀哪有什么归属,认主谁就是谁的喽。千岁娘娘能让绯刃认主,它绯刃不就是咱们长生肆的东西了?还怕他无渡城?”

“去去去,你们几个给我闭嘴,这是能随便说的东西吗?!”庄家开口叫停,“都小心着点儿,千岁娘娘在上面看着呢!”

庄家一通呵斥,赌客们不由得往上层瞄了眼,纷纷收敛了形色。

看来长生肆的人,对千岁颇为忌惮。

沈欺仰视巢穴上层,倒是不知……那里藏着何种秘密。

正是这一眼,让他瞥见寻找已久的人物。

酷似傀儡师的身形闪进视野,沈欺匆忙跟过去,屏息潜行,自背后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傀儡师——只差毫厘!

转瞬,全无半分预兆,傀儡师活生生从他眼前消失了!

沈欺拢住一手空气,搓了搓指节,眉头紧皱。

那是鲤镇傀儡师,不会有错。他确信对方没有发现他的追踪,如何能突然遁走?

是雾逢春包庇傀儡师、联手骗了他?

亦或是……长生肆有人护着傀儡师,连雾逢春也不知情?

沈欺心怀疑窦地回去,雀场氛围反常得诡异,其他牌桌人走茶凉,赌徒全凑在一张牌桌四周,仿佛中间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拨开人群,全场中心赫然是蔚止言那桌。

牌局完完全全的一边倒,蔚止言连胡五把,不败战绩引得围观牌友瞠目结舌:无论对方怎么打,这个凡人他都能胡,是何等的牌运和牌技啊!

其他三人的状态则格外差劲。

蔚止言越是春风得意,越是吹得他们心头邪火旺盛。最恼火的是,仗着对手一介“凡人”,妖魔鬼三者频频合谋出千,畏忌金面具没有做得太过火而已,鬼晓得出千也不好使——他们轮流做手脚,这人怎么还能胡牌胡得不亦乐乎!

真是邪了门了!

第六把,蔚止言依然大杀特杀,轮到对面厉鬼,它抓着牌迟迟不出,敲桌子敲了老半天,陡然把牌重重往外一甩!

抄起鬼刀,厉鬼掀翻牌桌:“打他娘的!老子不打了!”

“哇噢——”

厉鬼杀人,不失为一出好戏,没准还能捡着活人尸骨分一杯羹。旁观者退开些许,继续看得津津有味。

蔚止言沉浸于凑齐牌面的快乐里,冷不丁牌桌四分五裂,满天洒落的方块牌里刺来一把鬼刀,豁然劈断了发顶灵玉簪。

就在此时,后方横来一只手臂,来人将他护在身后,直面闪烁刀光。

雪白长发盈目,蔚止言眉心急跳,无知无觉间已是展开衔云折,险要破戒在冥界动用仙术。

腕上拘灵镯忽闪,禁锢了他的修为。沈欺密语传来:“交给我,别动。”

蔚止言方险险止住。一时情急,冷静后才发觉,贸然帮忙反倒多事。

……因为沈欺根本无需帮手。

厉鬼提刀相向,沈欺不躲不避,侧了侧身子。

“太慢了。”他道。

千重刀光在他眼里无限放缓,鬼刀一切招数都无所遁形。白发青年漫不经心地挑了其中一处空当,右手张开三指沿刀背划过,众人看不清楚是怎样的身法,只是眨眼光景,刀尖翻转,鬼刀反被他夺了去!

不留喘息的时候,沈欺使出寥寥数刀,重重击穿了厉鬼。眼看厉鬼化作一缕青烟,同伙女妖和魔物隐匿在人群里,透过面具对视一眼。

一妖一魔各居左右,两道凶猛戾气趁乱释出!

沈欺格刀挡下右方煞气,而必然无暇兼顾另一头——女妖正窃喜得手,脸上笑容迸开裂痕。

不知何时,鬼刀换到了沈欺左手里。

……他的左手,比右手使刀更快。

偷袭无果,妖魔咬牙暴起,牌桌附近戾气丛生,横冲直撞,将沈欺的面具打飞了出去。

周身戾气不断拍打,长发狂乱翻飞,沈欺面不改色处在风暴中心,握紧了刀柄。

凌乱气流骤停,在他操纵之下,两道戾气竟脱离了妖魔控制,回旋着融为一体,依附到鬼刀表面。

沈欺挥刀而起。

鬼刀在他手里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又似乎感知到某种惧意,刀身震颤想要逃离。

即使如此,毫不妨碍他的速度。身形鬼魅,出刀至快无影,刃尖缠裹的戾气接连穿透妖魔!

妖魔最后的厉声嚎叫里,鬼刀也剧烈晃动着,裂成了一堆碎片。

此刻,金面具堪堪落地。

白发其下,便露出一张浓烈夺目的面貌,端的异域美人。

赌场内嘶声一片,然而当那双碧瞳森森然望来,回想其主人以一敌三的残暴场面,个个饱受震慑,大气不敢喘。

唯一敢近前的只有蔚止言,沈欺移开他脚边七零八落的牌桌残骸:“刚才打尽兴了吗?”

蔚止言受宠若惊:“诶?”

“若是没有,”沈欺淡淡扫一圈众人,“便从这里头找几个陪你打。”

!!!

一干看热闹的妖魔鬼怪立刻抱头鼠窜。

蔚止言:“够了的。”

“疑是,”他流连牌桌之余没忘要紧事,“我听他们说到一些事,或许和傀儡师去向有关。”

沈欺注视蔚止言的脸,意味深长道:“等等再说。”

蔚止言迷惑垂头,头顶那只断裂的灵玉簪“啪叽”摔落,摇摇欲坠的发冠彻底崩塌。

先前沈欺不让插手,他只好把全副心思都系在观战上,浑然忘却了这回事。望着粉碎一地的灵玉,蔚止言陷入沉思。

……还好面具遮脸,没人知道他是谁。

蔚止言默默扶紧了面具,再扶了扶,绝望又卑微:“疑是,救救我。”

沈欺:“?”

蔚止言披头散发,沉痛道:“其实,我有些微的……不太擅长修整衣冠。”

“……”

认识蔚止言并非三两日,他嘴里的这类说辞,通常可以替换为“完全不会”。沈欺气笑了,一针见血道,“以前谁给你束发?”

蔚止言谨小慎微:“……仙术。”

整理衣冠,尤其是发冠这件事情,历来是横亘在蔚止言手残道路上的一座高峰。令人发指的是,他还钟情于易碎难补的钟山灵玉,且不能忍受别人碰触衣冠,以至于困难呈无数倍递增。

蔚止言遂独辟蹊径,靠仙术解决一切。

于是当封印了仙术,他就失去了一切。

“我替你束。”

蔚止言本来不抱幻想,谁知叫惊喜砸了个晕头转向,等不及心花怒放,沈欺话锋一转,“但要换个地方。”

“好啊好啊。”蔚止言想也不想地答。

两人尚未走远,赌场里出来一个人影,越过满地狼藉追到沈欺身边,指尖夹着一张金面具。

“这个,是你落下的吧?”

拾金不昧的热心人穿黑衣戴黑面具,两手筹码空空,正是隔壁赌签输了一整晚的冤大头。

他提着只金丝鸟笼,同样空空如也,似是手头仅剩的全部家当,居然还笑得出来,道:“万一只顾着眼前人,忘了丢下的东西,它等得太久,也是会心急的。”

沈欺回头接过面具,语气无波无澜:“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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