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灯光幽暗，江楠和辛子娟对着窗，中间一人的距离，辛子娟说着什么，尹雪亮没有听到，只见江楠忽的将手放在辛子娟肩膀上：“其实，道琴没有那个意思，她对你一直是很尊重的。”

辛子娟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摇了摇头。

“也就这样了吧…”她淡淡的说到：“这次的辩论赛，我们都会全力以赴，然后…大概也就是这样结束了。道琴想考研，我毕了业想出国工作，都大三了，都到了为各自前程奔波的时候，所有的恩怨、对错，都散了。”

江楠收回了手，将双臂靠在窗台上：“其实何止是事情，连人都会散去。说起来，当时年纪还是太小，看人看事，总是横竖瞧不惯，现在年纪大了点，眼里看不惯的事情就少了很多，这几年大家的性格都磨平了点。”

辛子娟出神的看着墙壁，破旧发黄，她三年前来住过这里，同样也是准备辩论赛，同样是和关道琴，才三年，白亮如新的墙面便破旧不堪，无从可补。如物如人，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等再过三年，又是一番新的景象了。

她拍了怕江楠的胳膊：“江楠，这两年你辛苦了，若不是你，整个辩论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江楠说：“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都是你们两个打头阵，我在后面跟着而已。”

江楠看着辛子娟，她也许也为了当年诋毁过关道琴的事情后悔过吧，只是性格如此，造成这样的伤害。时过境迁，曾经那样要好的两个人，如今要分叉成两条路上的人。

尹雪亮躲在拐角处，她悄悄地向后退着，不再听了，一来偷听不好，二来，两位学姐已经在寒暄了，都是些客气话，没什么好听的。

她回到床上裹好被子，她的手机闪了一下，是一条两个小时前商灿发来的信息，但是那是她和学姐们正在想论点，没有时间看手机。

这么晚了，商灿应该已经睡了，现在回他，他应该也看不到。

她放下手机准备入睡，但是想了想那条消息，又坐了起来。

我现在回他，即使他现在看不到，但是明天一早，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了。

尹雪亮很快编辑起信息来：我们刚才讨论事情没看手机，这里一切顺利，大家都在积极备战。

尹雪亮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信。

‘你们现在结束了吧。’

尹雪亮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收到回信。

‘结束了，你怎么还没睡呀。’

她的消息还没编辑完，商灿的电话已经拨过来了。

“喂。”

“喂。”

尹雪亮说：“你怎么还没睡呀。”

商灿说：“明天上午没有课。”

尹雪亮说：“那你也不要这么晚睡。”

商灿说：“好，听你的。”

尹雪亮把头埋进被子里，那句听你的让人又窃喜又难以置信。她说：“你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你才不会听我的。”

商灿说：“那你岂不是更奇怪，说我不听你的，但又要来管我。我说会听你的，你又不高兴。”

“我才不管你呢。”

尹雪亮笑了笑，她困的叮当响，但是却不想挂电话，哪怕两个人什么不说，就这样听着雪花音也好。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

“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商灿说：“没有，不要这样说自己。”

尹雪亮用被角捂住自己的嘴巴，掩住自己的笑意。

尹雪亮说：“我们在讨论辩题，关于这道辩题，我也想问问你的看法。”

商灿说：“好啊。”

尹雪亮说：“你觉得婚姻里，适合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商灿郑重的想了想。在现实生活中，当然是都重要，但是对于打辩论来说，就必须化身二极管，非黑即白。

商灿问：“我记得你们是反方对吧。”

尹雪亮说：“你不用在意我们是哪一方，你说正方的观点也可以，我们也可以从中看看正方会出那些点。”

商灿：“我觉得爱情更重要。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爱那太可怕了…”

尹雪亮说：“可是，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变成亲情吗。”

商灿说：“所以这道题里面你们能辩的点不是很多，辩题里说的是爱情，而不是感情。正方的辩手一定会从这个词下手，世间上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可以归为感情。婚姻里的情感又很复杂，可是‘爱情’这个词一出，就把婚姻里的情感种类缩小了，在这个词上，对方可能会大做文章。而且，对方如果做的更绝一点，他们可能直接越过感情这张牌，直接说即使没有感情，美好的婚姻一样存在。就像两个人只是因为到了适婚年龄所以选择在一起。还有一种，在两个人中，有一方是喜欢对方的，而另一方不喜欢，处于合适、感动、习惯等原因在一起，现实中这样的婚姻一样稳定。对方可能会举出这样的例子，来证明婚姻里，爱情没有适合重要……不过，我想你们今天一定在这个词上做好准备了，反驳对方一定不成问题。”

尹雪亮说：“嗯，确实，我们在这个词上准备了很多…嗯…如果抛开辩题，你说两个人在一起，一方喜欢，另一方不喜欢，这会幸福吗？”

商灿沉默了片刻，他一颗心悬在半空，说：“会幸福的…如果你不喜欢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很喜欢你，你也会很幸福的。”

商灿听雪亮那边没有说话，小心翼翼轻声说到：“雪亮…你还在听吗？”

尹雪亮筋疲力尽的听着，她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仅有的力气是握着电话放在耳边。

“在…”

商灿说：“亮亮…”

尹雪亮累的脱力，勉强对着电话通出了一口气。

“呼…”

商灿笑笑：“你很累了吧，别再想了，快睡吧。”

尹雪亮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她的摇头对方看不见。

商灿那边传来轻轻的笑声，他的声音放的很低，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像ASMR。

尹雪亮听着，商灿时不时会问她，睡了吗，累吗。

尹雪亮只是听着，不舍得放下电话。

她不记得商灿说了多久，只记得商灿对她说的最后一句：“睡吧，我其实一点也不困，但是你需要休息了，晚安，明早联系你。”

尹雪亮点点头，对面大概停了三秒钟，电话才挂断。

决赛那天下起了很大的雪。

庄涵反语：“这天空真是做美。”

姜思颖给尹雪亮涂上唇釉，头发盘到后面，夹了只低调的发饰。

尹雪亮：“哎呦，我又不是去选美。”

姜思颖说：“就是选美我们亮亮也不怵。”

庄涵拍了拍她的脸：“赢了比赛，你就是我女神。”

姜思颖补了一句：“输了回我怀里当宝贝儿。”

外面的世界是铅灰色的，商灿举着一只大伞，伞柄搭在肩上，修长的身影走在冰晶似的雪里。

他口中呼出一团白气，即使穿着马丁靴仍旧觉得脚下湿滑，尹雪亮走在他前面不远处，她的室友挎着她的胳膊，一边一个。

姜思颖和庄涵回头望去，嗅到了一丝不可闻的气息。

庄涵说：“亮亮，他在你后面呢。”

尹雪亮愣愣的“哦”了一声。

姜思颖和庄涵很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到了礼堂的时候，关道琴她们已经到大厅了，和她一样的黑西装，笔挺的站着。

关道琴：“再过一遍，该带的都带了没，该记得千万别忘了，别紧张。”

商灿进了礼堂后直奔观众区，他刚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就窜上来三个女孩子，其中一个他认得，在找尹雪亮的晚自习见过，雪亮和他说过，那个女孩子叫秋婉然。

庄涵打招呼道：“你好学长，我们是亮亮室友，能做在一起吗？”

商灿把伞拿走：“没问题啊。”

三个人齐刷刷的入座。

姜思颖离商灿最远，但是见他皮肤好到发光，不由得掐了一下秋婉然大腿：“皮肤太好了。”

秋婉然：“好就好，你掐我干什么啊。”

姜思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天天咕腾面膜，皮肤也没到他这个地步。”

秋婉然：“那就少弄几次，我看你最近皮肤都快整敏感了。”

又过了一会儿，主持人上台是试麦克风，观众们都安静了下来，辩论赛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