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亮推开门，见每人手里捧着一碟蛋糕齐刷刷地看着她。商灿坐在前面桌子上，脚下一地的彩花亮片。

“这是开party了？”尹雪亮进屋脱下外套：“看陆哥知道了罚不罚你们。”

班长：“今天是好日子嘛，”说完马上切下一块蛋糕送到尹雪亮面前。

尹雪亮：“贿赂我？”

班长：“不是，请姐姐吃的。”

尹雪亮笑着接过，她用勺子挖了一大坨放进嘴里，发现商灿正在看她。她慢慢勺子，回想刚才那一坨蛋糕是不是有些大了，吃相会不会不雅。

商灿对学生们说：“一会儿吃完，把地收拾一下，然后就赶紧画画，快考试了，抓紧冲刺。”

教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商灿和尹雪亮坐在教室后面，背靠着窗，窗外此时下起了雪，积了窗台厚厚一层，像一块柔软的毛毡。

屋内很安静，商灿和尹雪亮两个人也无话。蓦地，尹雪亮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打开手机，发现是商灿发给她的。

这人真是的，明明就在旁边还发信息。

商灿：快看外面的树。

尹雪亮转过头看向窗外，一下子被那树的样子吸引，树枝上挂着雪，轻盈盈的，像巨大的白色珊瑚，有车时不时闪着灯经过。不光是树，就连地面也很漂亮，在路灯下泛着琉璃光亮。

尹雪亮也发了一条消息给他，两人的手机都放了静音，她按下发送键后，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商灿。

尹雪亮：真想把它画出来。

商灿看到后，又发了消息给她。

尹雪亮打开后看到是一张照片，正是从窗外望去的雪下街景。他的手机相机将夜幕下的雪景拍的很好，十分醉人，只是无论怎么看，都与双眼看到的感受不同。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句话：人们都说有了相机就不需要画了，但我从来都不这样想，相机有相机的作用，画有画的作用，谁也不能替代谁。

尹雪亮又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我也这么觉得的，同样的场景，不一样的人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不一样的感觉，就会有不一样的画面，如果让梵高、莫奈、吴冠中坐在同样的角度看同样的景象，他们的画出来的感觉完全是不同的。

商灿：那你觉得，他们会怎样画。

尹雪亮：梵高可能画的绚丽，情绪很激烈。莫奈会很唯美，光影很好。吴冠中……我想象不出来，会很有意境吧。

商灿发消息道：我有些好奇，你会画成什么样子。

尹雪亮：我，我现在还没想好布局，刚才一下子提起那么多大家，现在想想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动笔了。

商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画之所以为画，就是要画心中所画。别人会对一幅画的技法评头论足，但只有画者清楚画中的秘密。

尹雪亮补充道：还有知音。

商灿看着手机上的‘知音’两个字，蓦然笑出来。其实两个人发消息开始，他就总是笑着，那种脸上不显，但笑也会从心里冲破出来。

他的笑颜很好看，可尹雪亮不好意思去看。屋内很安静，两人站在教室的后面，学生背对着他们无声地画着画，看不到窗外的雪景。

尹雪亮又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雪景，她忽然意识到，这雪景，全世界只有他们俩个从同一个角度看过。想到这里，心里忽的升起一阵潮汐。

尹雪亮飞动着手指：你会画成什么样呢？

商灿想了想：那幅画可能不会太大，可以挂在墙上，也可以立在桌面上，我可以带着它去任何地方，只要一看到那幅画，就会想起现在看雪的心情。

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屋内是安静的，外面的雪下的无声，尹雪亮和他站在后面，一种玄妙的磁场包裹着他们。

下课铃声响起，激的尹雪亮身子一抖。学生们纷纷往外面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对下课的热情依旧不减。

“我们走吧。”商灿双手交叉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尹雪亮：“不用等等陆哥吗？”

商灿：“他马上就到，我们走吧。”

尹雪亮收拾起自己的背包，和商灿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站到了刚刚看到的雪景里面，无风，能闻到雪凉薄的气味，路两旁的雪推比在屋子里看到时更闪亮，如一地银子。路灯给这景象打下一层柔光。尹雪亮觉得自己像走在童年时的水晶球里。

尹雪亮：“那些孩子，今天晚上好乖呀，我还以为他们被夺舍了呢。”

商灿：“到冲刺时候了，也该有些紧迫感了。”

尹雪亮笑对商灿，说：“其实也是因为你过生日，所以他们格外听话，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商灿轻轻笑了一下，没再想孩子们的事情。他问尹雪亮：“你今天练习的怎么样，累吗。”

尹雪亮说：“还可以，比之前轻松许多，虽然需要练的还是很多，但感觉这次回来，像这种强度的训练我已经能适应了，没有以前那么烧脑了。”

商灿说：“你们辩题快发了吧。”

尹雪亮说：“嗯，就这两天了。”

商灿问：“你还是做一辩吗？”

尹雪亮说：“还是一辩，在练陈词。”

商灿：“现在队里的气氛还好吗？”

尹雪亮：“大家都在写稿子，没有多余事情。”

商灿：“辛子娟没有给你脸色看吧。”

尹雪亮：“没有。”

商灿一路上一直在问她在辩论队的事，直到走到校门口，尹雪亮停下来。

但商灿没有停，继续走，方向是她的寝室，见她不走了，回过头问：“怎么不走了。”

尹雪亮：“哦。”她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和他并排走着。

她宿舍楼前的花坛没有灯，楼上的光也照不见，尹雪亮悄悄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来。从画室出来，尹雪亮的心思都放在了背包里面的东西上，连回答都变得慢吞吞的。

快到宿舍门口，尹雪亮的脚步越来越慢，商灿和她并排走着，迁就着她的速度。

等到光亮一点的地方时，尹雪亮把东西提到商灿眼前，说：“给你的礼物，围巾一条，快拿着。”她的话又轻又快，还带了点生硬。

商灿看着那深蓝色的包装袋子，里面是一条浅驼色的围巾，因为在背包里放了很久的缘故，摸起来又凉又软，像一团雪做的云朵。

“谢谢。”

他把围巾打开，围在脖子上。

“我没想到你会送我礼物，因为我没和你提起过。”

“我是从班长那里知道的。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又不好去问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用不用得上。”

商灿：“我很喜欢，刚好配我的绝世容颜。”

尹雪亮说：“切！你五官分开看还行，凑一起嘛…”

商灿说：“凑一起简直绝了是吗。”

尹雪亮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觉得和她互怼的商灿才最有意思。

尹雪亮说：“下次你过生日，你喜欢什么，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买给你。”

商灿说：“这还可以点的吗，我可不敢，会挨怼的。”

尹雪亮说：“好端端的我怼你干嘛。”

商灿说：“因为你不喜欢我。”

尹雪亮没有搭话，目光垂下来，盯着地面。

今晚不知道怎么地，她的心跳总是反常，都怪眼前的这个人。

尹雪亮说：“我上去了，你也快回去吧，怪冷的。”

商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尹雪亮在进楼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祝你生日快乐。”

商灿：“嗯。”

尹雪亮顿在门口说：“拜拜。”

商灿说：拜拜。”

尹雪亮没有进去，她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商灿的表情很玩味，说：“你还不进去？”

尹雪亮说：“马上就进去了。”

商灿站在台阶下面：“你是不是不想进去？

他上前一步，等尹雪亮反应过来时，商灿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

商灿：“不想上去就别上去了。”说着把她拉了下来。

她跟着他，被拽到楼前花坛一角，周围的树枝静默的猫着冬。月亮和星星躲进云层里，慌乱不已。

雪亮能感觉到来自她头顶商灿炙热的呼吸，她不敢抬头去看。

商灿说：“我有些话想问你。”

尹雪亮什么都没有说。

商灿问：“你还讨厌我吗？”

尹雪亮慌张起来，除了看着他，什么都不会了。

尹雪亮支支吾吾的说到：“我们好像是约定好说好再也不见的。”

商灿说：“是。也说好装作不认识。”

尹雪亮：“是。”

商灿摸着她的发，说：“我们都食言了。”

商灿捧起她的脸庞，微微上扬。尹雪亮看到他漆黑的瞳仁里温柔的热浪，她觉得那双眼睛，让人悬溺。

她迅速推开和商灿保持距离，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连忙说：“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商灿说：“那你到了寝室我打电话给你。”

他怎么总想着要给我打电话。

尹雪亮说：“别…你别打给我，我要休息了，还要养足精神参加辩论赛呢。”

她转头就走，没敢看商灿的表情。

她走了几步停住，刚刚那种悬溺的感觉让她害怕，也让她舍不得。

她回过头来，对他说：“你可以等我到比完辩论赛吗？”她看着他，那个将她的世界搅的兵荒马乱的少年：“等到比完赛，我给你答案。”

商灿：“好，我等你。”

尹雪亮说：“我说的是旅游的事儿。”

商灿笑着说：“我说的也是旅游的事儿啊。”

尹雪亮没再接话，脚步哒哒的上了楼，背后好像生出了翅膀，乘着风。从一楼到五楼，打闹声，洗漱声，有人在看电视，在刷剧，走廊里传来朗诵腔。尹雪亮穿梭于这些剪影般的声音中，将周围模糊掉。

等她把所有的声音关在寝室门外，心脏的声音更明显了。

寝室里要熄灯了，小伙伴利用着最后的时间，都在在各干各的，没人注意到她。

尹雪亮卸下背包，衣服还没脱就爬到上铺，她把脸藏在被角里，心跳稍微平复了一点。

她躺了一会儿，姜思颖拉了拉她床铺的帘子，提醒她说：“快洗漱去吧。”

“哦。”

她看了一眼扶着面膜思颖，跳下床去。

她胡乱洗了一把脸，又胡乱的擦了脸，马上回到床上，好似躲进了安全区。

灯熄了，她靠在墙上，裹着被子，看着窗外。

刚才的一切就像水晶球里的世界，太不真实，那种感觉也太不真实。如梦。无法去形容它，就像吹过的夏日凉风，冬日里温暖的斜阳，小雨和嫩草的相遇，有星星跳跃在手上。它是人间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

雪停了，世界变得清晰起来，她的梦也清晰起来。

手边的电话响起了，发着亮光。

不都说好了，今晚不要打给我吗！但是…我们之间总是食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