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地，赵雪青挣脱他的手掌，说：“你不能这样做，这样京城会大乱的。”
“为什么不能，我只答应正式娶妻，又没说娶谁。”李逾明说，“他们自己会错了意，怪不得我。”
到这时候，他还玩文字游戏，赵雪青生气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跟你走的。”
“没关系，现在还早，我不急。你不走，我也不走。”李逾明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答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耍起无赖来。
赵府后门处等了很多人，赵家人几乎都在，所有人都是一脸好奇，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俩人从后门出来，他们围上来。
赵雪青没有理会众人不解的目光，自己往秋水苑走。
“王爷，这是何意呀？”赵启原发问。
“我来娶亲。”李逾明停下来说，“像刚刚说的那样，你们去看督看我带来的人布置场地，准备出嫁的一应物品。要是缺什么，王府都有，让人去取来就是。”
匆匆交待完，李逾明忙去追走远的赵雪青。
进了新赵府，赵雪青才发现他带了很多人来。这些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把赵府装饰一新，此时秋水苑门前已挂上大红灯笼。
“你们都停下，出去。”赵雪青喝止他们。
下人们则看着后面跟来的李逾明，后者点了点头，他们才停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
*
赵雪青走进卧房，想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劝他，但刚坐下来，又马上站了起来，劝说他的话她都说了，还能说什么呢。
“雪青，你不要急，冷静一下。”李逾明倒是非常冷静。
赵雪青冷静不下来，此刻，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为好，只得来回踱步。
李逾明非常有耐心，他们第一次成亲时，他是在大厅接亲，后来赵雪青也很少回这里来，所以他是第一次到秋水苑来，很有兴趣到处观察这个他多年前一直想窥视一番的地方。看了一圈后，最后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准备和她展开一场长久的辩论之战，说：“我既然这样做了，自然是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你这样做，陆府会成为京城笑柄，把陆岚逼急了，王府怎么办？”赵雪青说，“父亲上次不是说他还有其他的把柄在陆岚手上吗？”
“我不过是做样子给他们看，这种威胁吓不住我。” 李逾明不在意，“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把柄，就算那些把柄可以把旭王府拉下来。但是能把旭王府拉下来的把柄，陆府能置身事外吗？他敢随意使用吗？”
“可是从溪南带回来的那些证据呢？”
“那些我早给殿下看过了。”李逾明说，“陛下让殿下全权处理。过不了多久，处理结果就会出来的。”
“王府不会受影响吗？”
“当然会受影响。”李逾明这才把眼神从赵雪青身上移开，黯然地望着地面，“这是无法避免，早晚要面对的事情。如果不这样，难道我要一直被他胁迫，和他一起同流合污，眼睁睁地看着大都灭亡吗？就算我愿意，殿下又岂会愿意。”
“逾明，我劝你不要采取如此极端的形式来和他划清界限，把人逼急了，你料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来。”赵雪青劝过他无数次，知道没有用，但还是再一次规劝他。
“他还能做出什么来？”李逾明突然变得暴戾，目光凶狠，“他们联合魏娘把你掳上山，又让人叫在京城散播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如果他觉得这样会让我屈服，那就太小瞧我李逾明了。我说过要收拾他，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晚晴呢？叫人如此大张旗鼓的悔婚，你让她以后如何在京城自处？”
“陆晚晴？”李逾明不屑道，“她如何自处与我何关？”
“你……”
“那些流言就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不过你放心，只要她不再来惹你，我不会把她怎样，我只把这一切算在陆岚头上。”李逾明恨恨地说，“父女一体，养女而不教，自然都是他的错。同样的，陆岚的事，陆晚晴也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赵雪青突然颤抖了一下。她不再急得到处走动，只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雪青，你这样为王府着想。”李逾明语气变得轻柔，问“是因为你喜欢我是不是？也不希望我娶陆晚晴是不是？”
他想听她说她还喜欢他，她的大度只是权宜之计。
“我没有。”赵雪青急忙否认，说出来又加了一句，“我没有不希望你娶陆晚晴。”
“没关系。”李逾明凄楚一笑，“我喜欢你就够了。还记得那年我在城门底下对你承诺吗？我说今生只娶你一人，今天我来履行承诺了，雪青。”
“不，我不记得了。”赵雪青鼻子一酸，不肯承认。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永远算数。”李逾明说。
*
赵雪青久久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她从窗前来到床上坐下。
李逾明发现她仿佛很累一样，动作很慢，但不再激动，于是走到她跟前，试探性地说：“我叫他们进来给你梳妆好不好？”
赵雪青虚弱地摇头，但语气坚定：“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李逾明不解，“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想要的我又能给你，你为何不愿意和我走呢？”
“我出生不正，做不了旭王府的王妃。”赵雪青几乎说出了实话。
“这是你的理由？”李逾明觉得好笑，看着她说，“雪青，快五年了，我们在一起快五年，你还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做王妃。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我处理不好，当不起那么大的担子。”赵雪青不看他，把头埋在被子里，“我只想清清静静的，不能做你的王妃，你去娶别人吧。”
李逾明有些绝望，他做了这么多，但终归抵不住她不爱她，她不愿意。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
“没有关系，雪青，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做，我绝不逼你。我从来没有逼你做过任何事，是吧。”李逾明哀求，“成亲仪式之后我会筹划分家，那些人都走了，就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了。”
赵雪青依然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动也不说话。
“或者你去溪南，那里没有人管你。等我把所有事情做完，就去找你。”李逾明不想就此放弃，搜肠刮肚地继续讲，“但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哪里，你等我几年，还是我们一起去比较好。”
……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她肩膀在抖动，忙上前问：“怎么了，雪青，你在哭？”
赵雪青还是没有回答。
李逾明坐在她旁边，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掰过来，果然，她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李逾明轻声问。
赵雪青挣脱他的手，又把脸埋进被子里，这一次大声抽泣起来。
李逾明看着她剧烈抖动的身体，慌了神。成亲几年，她几乎没在他面前哭过，哪怕从周子山回来，每日梦魇，她都没有流过眼泪。
“是谁又找你了吗？是我父亲吗？他威胁你了？”
赵雪青没有回答，仍旧哭着。李逾明不忍心，抚身抱住她，试图安抚她，但发现她身体也在发抖，不是哭泣带来的颤抖，而是整个身体在不可抑制的发抖。像一片秋叶，易碎而绝望，他的怀抱没有任何作用。
他也感受她的恐惧，害怕起来。
“雪青，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害怕，没人会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的。”
……
无论如何询问，她似乎没有听见，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和悲伤中，始终一言不发，一直绝望地哭泣、颤抖。
李逾明毫无办法，看她如此哭泣，变得恐慌无助，只好让步，俯身在她耳边说：“雪青不要哭了，我答应你，不成亲了，我不娶你了。”
赵雪青没有反应。
“我去娶陆晚晴，只要你不哭了，我马上去陆府娶陆晚晴好不好。”
“可是只有你不哭了，我才能放心走。你不哭了，我马上就走。”
……
李逾明等了很久，赵雪青才慢慢不再哭泣和颤抖。她有些脱力，试图坐起来而不得。
李逾明扶她坐起来。
她头发蓬乱，脸色微红，眼睛高高肿起，嘴唇发白，看起来憔悴虚弱。但情绪已经平复，又恢复到平日冷静自持、无坚不摧的模样。
“雪青，你真的就那样讨厌我，不愿意和我相伴一生吗？”李逾明声音悲凉。
她没有说话，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李逾明苦笑一下，没有再问。
外面又开始有动静，听声音是赵雪青的几个兄弟来找李逾明请示后面该怎么做。
李逾明知道自己得走了，叫停外面的一切准备，然后出发去陆府。
“雪青，我娶了陆晚晴，你会离开我吗？”李逾明终于问出来。
赵雪青一怔，还是没有说话。
屋里极静，外面守门人的传清晰地进来：“王爷不许人进去，请几位公子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禀报一下。”
李逾明会意，艰难地从她身边站起来，说：“我知道了，我走了。”
赵雪青没有点头，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似乎很吃力地往门口走，离她越来越远。
“逾明。”
声音沙哑，赵雪青觉得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
“什么事？”李逾明在门口回头。
“我愿意跟你走。”赵雪青下了决心，语气却平常，“只要你确定这是你真的想要的。”
“这当然是我想要的。”李逾明回答。
“那好，你叫他们进来吧。”
“好。”李逾明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