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在旭王府专门驯养动物的院里转了一圈，再回到荣华院，客人已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雅乐云在忙前忙后招待客人，对赵雪青说：“雪青，来了一些客人了，你去陪她们聊聊天。”

陆晚晴是比较早一批来的，看到赵雪青进来，马上拉着她嘘寒问暖，问她最近怎么样，为何她邀请她去陆府参加茶话会也不去。

“最近比较忙。”赵雪青解释，“下一次有机会一定去。”

陆晚晴知道她是因为翟家退婚的事没有心情，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说：“雪青姐，那你知道王妃邀请我们过来玩耍是为的什么事吗？”

韦怡然在一旁坐着，看着桌上的吃食，插嘴道：“这个布置应该是谁的生日吧。”

“谁的生日？”陆晚晴诧异，“王妃吗？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旭娘娘的生日不是今日。”韦怡然对旭王府比较了解，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是谁的生日呢？”陆晚晴说。旭王府有着庞杂的人口，复杂的关系，在场的也有王府其他房的女眷，陆晚晴实在猜不出是谁的生日。

“请贴上也没明说。”韦怡然不在意地说，“不管是谁的生日，回头补上就好啦。”

“逾公子会来吗？”

韦怡然知道雅乐和李逾明关系一般，肯定不会来，没好气地说：“这是女眷的聚会，逾明哥怎么会来。”

*

屋里人吃酒看戏，聊的热火朝天时，外面突然响起太监尖锐高昂的声音：“德林公主驾到。”

众人吓了一跳，忙都起身参见，雅乐云迎出门去，说：“公主怎么过来了？”

李德林温和地说：“大家不要多礼。我今天去看雨彤小姐，才知道旭娘娘组了一个这样的聚会。近来天气冷，可玩的地方少，在宫里闷得慌，想着这边热闹，就不请自来了，不会扫了大家雅兴吧。”

“哪里，哪里。”雅乐云说，“只是个小宴会，能得公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公主和雨彤小姐快请入坐。”

大家这才看到，林雨彤跟在李德林身后。

李德林身份尊贵，雅乐云忙把主桌腾出来，又让丫头在旁边重新摆一桌。李德林入主位，又让宫人请黄婉玉和赵雪文坐主桌陪她说话。

雅乐云张罗着重摆一桌，还好食物酒水点心都有备份的，很快就摆好了，在场的人重新分配座次入座。

安排好一切，雅乐云回到主桌陪李德林说话。

赵雪青却和林雨彤坐在了一桌，在场的人都知道她们之间的过节，都不懂林雨彤今日为何会巴巴地过来参加这个宴会，静静观察赵雪青和她的反应。不过林雨彤是个会交际的人，桌上也有她熟识的人，自去找她们说话，不理赵雪青。

大家虽觉怪异，但面上还是一派和谐，

一时间，众人喝酒看戏，说说笑笑，规规矩矩。

*

流觞亭那一日，赵雪青知道了李德林和林雨彤有来往，是朋友。现在回想起来，上次李德林到赵府，恐怕不是无聊转悠到秋水苑来看她，而是专为林雨彤来的。

赵雪青记得很清楚，她听说她和翟睿华定亲，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

她们意外到来，赵雪青担心下面的流程不能顺利进行，忘了一眼雅乐云。正好雅乐云也在担忧地看着她，笑着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急。

喝了一会酒，大家渐渐有些酒意，另一桌的韦怡然起身说：“旭娘娘不是邀请我们来赏梅吗？不知道现在旭王府的梅花开的怎么样了。”

“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旭王府长房媳妇许葵说，“去年院里先引种了一种碧水梅，今年刚好开了花，大家现在都有些醉了，何不去走走消消酒气。”

她这样一说，不少人打算出去看梅花。

“公主，想去看看吗？”雅乐云问。

“我倒是嫌外面冷，想在屋里看看戏。”李德林说，“夫人小姐们请便。”

旭王府的梅园很有名气，赵雪青对植物也有兴趣，再加之想要摆脱林雨彤，于是起身对陆晚晴说：“晚晴，你要去看梅花吗？”

陆晚晴起身，说：“我也去。”

李德林不动，主桌的人也不好起身，雅乐云叮嘱说：“大家看看就回来吃饭，晚饭快开始了，还有一个从外面请来的当红戏班马上也到了。”

出了荣华院，女眷们三五成群地往梅园去。

林雨彤也随大家一起出来，默默走到赵雪青旁边，拉拉她的衣袖，小声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雪青不懂她们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她为何还要来找她说话，说：“林小姐有什么话边走边说不是更好？”

林雨彤见她不愿意跟她走，直接说：“不是我有话和你说，是睿哥哥找你。”

赵雪青倒吸一口凉气，大庭广众，她居然公然这么说。幸好她身边只有陆晚晴，除了她，其他人没有听到，她怕林雨彤再说出其他出格的话，忙说：“我跟你去说话。”

*

赵雪青随林雨彤离开人群，拐出一条小路，问：“你想干什么？”

林雨彤不停地往前走，嘴上却说：“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干脆地放手，原来是攀了高枝。我现在更加确信，你根本不爱睿华哥哥，可惜他怎么都不肯信。”

赵雪青有些生气，说：“你已经和睿哥定亲，我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带我去哪里？”

林雨彤已到目的地，停下来说：“睿华哥，她来了。”

赵雪青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后面有声音唤她：“青儿。”

这个声音让她一震，不敢回头去看。

“青儿。”翟睿华从一颗树后绕出来，来到她面前。

他们已将近两个月没有见过面了，翟睿华瘦了很多，神情萎靡，身形消瘦。看到他这个样子，赵雪青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难受的很。

“青儿。”翟睿华又唤她。

“睿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生辰，我一早到赵府侧门去，她们说你来了旭王府，我就过来了。”翟睿华说。

赵雪青有些不安，四处看了看，发现林雨彤已不知去向，说：“我们不该再见面，睿哥。”

“我知道。”翟睿华说，“只是我们还没有好好说过话，上次我陪你出街，你被旭王妃叫走了，后来流觞亭，我说第二日去找你，也没去成。”

赵雪青当然记得，听他这样说，胸口堵得难受，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翟睿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青儿，这个送给你，你的17岁生辰礼物。”

“我不能要。”赵雪青拒绝。

“打开看看，你会喜欢的。”翟睿华不收回手，依旧递给她。

赵雪青犹豫着接过打开，是《苍鹰捕猎图》的真迹。

“你从哪里得来的？”赵雪青连忙塞回翟睿华手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以前我每年都送你生辰礼物，这是最后一次了。”

赵雪青泪如雨下。

俩人都没有说话，赵雪青强忍着心痛说：“睿哥，我要回去了，她们还在等我。”

翟睿华默然地站了一会，说：“青儿，你是不是怪我？我有时候也怪自己没用，人生最重要的事自己却做不得主。有时想想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赵雪青吓坏了，忙说：“睿哥，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不怪你。难受是一时的，一切都会过去。你苦读十五载，年少高中，前途光明，可不要为我这样一个女子做傻事。”

翟睿华慢慢蹲下去，抱着头说：“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青儿，我现在连睁眼都是煎熬。若是我死了，你会来找我吗？”

赵雪青顾不得许多，过去抱住他，说：“睿哥，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若是为官一任，必造福一方，你还有自己的理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虽不再你身边，但我会一直看着你，想着你的，看你实现理想，看你施展抱负，看你生活幸福。”

翟睿华抬头看她，泪水涟涟，说：“可是你怎么办，青儿？”

“我去杭州。”赵雪青笑笑，“那也很好，不是吗？你知道我的，过去十几年，我一心扑在书画上，其他什么都不会。除了你，谁会包容我这些毛病呢，那里刚好适合我。”

翟睿华近似贪婪地望着她，说：“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粒子，打在脸上隐隐作痛，赵雪青慢慢放开他，没有回答，只说：“下雪了，睿哥。”

翟睿华明白她的意思，说：“你把这个收下，就当是我送你的最后礼物，好么？”

赵雪青想了想，说：“我不要，睿哥。你和林小姐订了亲，她是真心喜欢你，比我大度贤惠，好好对她，不要让她伤心。”

翟睿华懂得她的决绝，没有再说，只是站在原地。

赵雪青狠狠心，转身离开。

*

经过刚刚的事情，赵雪青心潮澎湃，心烦意乱，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等到调整好心情，发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身处何处。

路上一个丫头婆子都没有，问人也无从问起。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路，赵雪青被一种无力感深深笼罩，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一切却越来越坏。一时之间，雅乐云还在等她这件事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走着走着，赵雪青觉得累极了，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又怕人看到她失态的一面。不远处的人工湖附近有一座假山，她绕过去，在假山背面蹲下，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如果翟睿华没有拿出《苍鹰捕猎图》，她或许不会这么痛苦。他那么好那么出众，最重要的是他懂她，理解她，包容她，不强求她要和其他女子一样。可是以后，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不能和他说话了。

她为了他，回到云京城，等了三年，忍了三年，最终是这么个结果。

不知道蹲了多久，等到那阵绝望的情绪慢慢平复，赵雪青抬起头，才发现雪下得更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湖面上，然后迅速消失。看了一会，赵雪青觉得自己可以回去笑着面对那些人了，于是起身。但是蹲的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不听使唤，还没站起来，一个踉跄要摔倒。前面是湖面，摔倒会掉进湖里，赵雪青本能地去抓假山上的一株枯树枝，谁知道树枝太小，被她连根拔起。

这样死了也好，只是被人以为是殉情，窝囊了一些，赵雪青心想，带着自嘲的笑容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