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程放陪着玩泡泡杯，庄馨对他的好感值持续升高，吃完饭，和庄馨说一声出门，晚饭前回来，静静观察她的反应，她没反对，但是要跟着去，在意料之中，这个时候，需要程放出马了，以为他又要吓唬人，没想到他只是说午休会变得更漂亮，姐姐们就会更喜欢。

短短时间内，他便发现了拿捏庄馨的办法。

为了变得更漂亮，庄馨没有去，乖乖待在家里，秦诗陪着她午休，房间少，庄馨和程肆死对头不可能住一间，我不回来，她不回家，只能程放上我家去，客厅铺个凉席，就那么休息一会儿。

干妈家离得不近，因为车钥匙被干妈扣着，只能坐班车。

班车是十二点五十，过去得半个小时，又是午休时间，下了车，在小胡同口别人家的小板凳上坐着等了半个小时。

没想到的是，干妈不仅没有午休，家里还很热闹。

小苏舅舅在切西瓜，舅妈和干妈在绣鞋垫子，两人有说有笑，阿水哥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一大碗水，看见我的时候他一愣，问:“你怎么来了?”

小苏舅舅和舅妈都很热情，干妈没说话，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活搬了个小凳子放到她旁边，我走过去，正要坐下，听到一个熟悉的，惹人厌的声音，“绑好了，就是绳子松了。”

我看见阿水哥跑过去，小苏舅舅也把切的第一块西瓜给他，舅妈笑语盈盈让他先回屋吹空调，凉快凉快。

“周怀远?”我噌的一下站起来，他看见我的表情和阿水哥一模一样，他跟阿水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都能上家来了，而且，小苏舅舅和舅妈对他的态度那么好。

“你认识怀远啊？”舅妈问我。

我瞪着周怀远，又看向阿水哥，回答:“认识，朋友弟弟的朋友。”

之前程肆在我家发烧那次，周怀远去过，想来干妈是没认出来，海洲镇的时候，她和姚珺离开以后周怀远和程放才去的，没见过。

感觉到情况不妙，但又说不上来，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来接干妈回家，重新坐下来，当他们不存在，只问干妈:“干妈什么时候回家?”

干妈眼神飘忽道:“再等两天吧。”

小苏舅舅也说:“多住几天，不着急走。”他看着我:“你也别走了，住下来，到时候跟你干妈一起回去。”

我拒绝道:“不了，家里还有朋友，我今天来是接干妈回去的，她要是不想回去就多住几天。”

干妈没说话，低着头，绣鞋垫子。

舅妈大概是知道些什么，说:“咱进屋说，屋里有空调，凉快凉快吃两块西瓜。”说着拉起干妈，让她先进屋，又把我推进去，“我去楼上找个桌子，你们先进屋啊。”

她转身就上楼去，小苏舅舅一句话没说跟着她上去，还不忘叫上周怀远，一起去看看他刚绑好的绳子，阿水哥端着一碗水往屋里来，刚到门口，舅妈喊了她一声，他便放下碗去了楼上。

凉嗖嗖的房子里，只剩我和干妈两个人。

她在堆满了新被子的床上坐着，背过脸，不看我，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目光聚焦在破了几个洞的枕巾上，从小到大她没有这样过，生气就是生气，会骂人会打人，哪怕做错事也会找台阶，像这样一声不吭等着认错的情况是头一次。

的确是错了，我认。

摸着她的腿跪下，认错道:“干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你都不理我了，活着对我来说就更痛苦了。”

干妈见我跪下，转过身来要扶，我不肯，她说她不是不理我，只是在跟自己怄气。

那还不如生我的气。

“姚姚，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不起。”我摇头道:“你养育我那么多年，跪你是应该的，我不懂事，气的你跪在我亲生母亲面前，很不孝。”

“你不要这样说。”干妈从床上滑下来，蹲在我面前，手掌抚摸着我的脸，“你还这么小，说什么孝不孝，我说了，没生你的气。”

她解释说:“我就是跟自己怄气，我不知道是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命运一点都不眷顾我，一开始怪江胜，觉得是他把你们带坏的，那封信，是我要求他写的，你和姚珺还是个孩子，早早纠正就能纠正过来，我真的没想到，小珺这么喜欢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会……会产生那样的感情，更何况，你是女生。后来我又开始怪自己，如果从小没有帮着江胜把你养成像个男孩子一样，是不是你就不会这样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以前总觉得你小苏舅舅对阿水哥太过分，如今事情到我头上，我是那么的不知所措，我做不到像他那样打你们，关着你们，我只能跑，跑了，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姚姚，我知道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你要体谅干妈。”

她眼含热泪，声声哀愁，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于，这一天到来，没有像阿水哥那样受折磨是干妈善良仁慈，小打小闹很正常，真到了下狠手的时候她做不到，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父母身上都很难欢喜接受，不是人人都像程肆爸妈那样无所谓，尤其是乡下父母，小苏舅舅能对阿水哥这么平和也是阿水哥几次三番用命对抗下来的，现如今，只要对方不是江胜，能清清白白真心实意善待阿水哥，对方父母也知晓，他们便可以接受这个人。

本就恨江胜的小苏舅舅，如今加上我和姚珺的事，只怕是恨不得江胜死几千次几万次，他们心里，会一直认为是江胜害了我们，无论世界如何发展，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刚知道的时候我甚至怕，怕干妈后悔给江胜那一口饭，后悔把我带回家，尽管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干妈这么好，不需要体谅，你本就没错。”我抱住她，脸埋进她的肩窝，“我和姚珺绝无可能在一起，干妈不要再为此事忧愁，很伤身体。”

以为干妈会有一个肯定的大答复，不成想，她推开我，挂着泪痕的脸异常严肃，她说:“不仅仅是姚珺，还有程肆，或者是别的女生，我都不同意，姚姚，你是女生，你不能喜欢女生的你懂吗？”

听着她的话，略微震惊，“干妈，不是姚珺，是别人也不行吗？我喜欢别的女生，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哪怕你那老爹，大哥，和整个庄家的人都同意我也不会同意，除非你不再叫我干妈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干妈。”五指紧紧扒住她的手臂，模糊的眼睛快要看不清她的样子，我没有想到她是这么想的，我以为，哪怕她无法接受我喜欢女生这件事，只要那个人不是姚珺，她就会顺着我的意，是我想错了，她从根本上就无法接受这件事，因为养育我长大，她便更接受不了。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我可以不喜欢程肆，但总归会喜欢上别的女生，如果干妈完全不同意，我怎么办？像阿水哥那样拼命反抗，学他跳河吗？

干妈说:“如果你做不到，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送你回庄家就是想让你的以后有更多选择，茶涧村毕竟只是个小乡村，不值得你留恋。”

怎么可以这么说，茶涧村是我这辈子都无法舍下的地方，那里承载着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和生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回来。

为了让干妈消气，我只能暂时先迂回一下，说道:“我现在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干妈，我们都各退一步，给彼此一点时间，我可以保证，大学毕业前，不谈恋爱，好吗？”

“不行。”她不同意，觉得这样不够，她要我发誓，说:

“你不仅要保证大学期间不谈恋爱，还要发誓，大学期间绝对不会和女生谈恋爱，尤其是程肆，开学后，就和她断了联系，如果做不到，不仅是我，连你江叔也不得好死。”

“干妈！”这誓言太重了，“我不许你和江叔有事，如果做不到，一切报应我来承担。”

“不行，你必须以我和江叔的生命发誓，这样你才会重视，但凡我们发生一点事情，都是你违背誓言的结果。”

“干妈，你真的要我发这样的毒誓吗？”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心痛的无以复加。

这么多年，难过的次数很多，可令我难过到呼吸都变得轻缓，身体飘飘然，头晕缭乱的时刻极其少，这是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只觉得认个错，跪一跪，从此再不与姚珺来往，这件事就会圆满过去，却原来，干妈内心里，仍然觉得这条路是歪的，仍然要将我从此路拽下，她藏了这么多年，多少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夜晚都要为此事憋闷，她是在乎我的，才会如此为我费心，我当然不能让她再伤心操劳。

在她的直视下、渴求下，我发誓:“大学毕业之前不谈恋爱，尤其是程肆，开学后即断联，如果做不到，江叔和干妈不得安生。”

“是不得好死。”

“一定要如此吗？”

“要。”

“好。”唇上的泪钻进嘴巴里，咸的发苦，张张嘴说道:“我保证不在大学期间谈女朋友，尤其不和程肆谈，开学后一定做到不联系不见面，如果做不到，江叔和干妈不得好死。”

说完我问:“干妈，江胜知道我发这样的毒誓，他会怨恨你吗？”我的眼神已经空无一物，问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了。

干妈说:“为了你，他不会介意这样的誓言，当初他半死不活地来到这里，毫无求生欲望的他，是我舍了一口饭，是你燃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他要怨恨，第一就怨恨他自己。”

原来，干妈始终都认为，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江胜，我已经无力再说什么，只是问:“干妈愿意跟我回去了吗？”

不等她回答，我说:“如果干妈回去，请干妈帮个忙，希望能再照顾程肆一段时间，可以吗？”

她犹豫之后答应下来。

离开时，干妈在收拾东西，阿水哥和周怀远在院子里站着，我走过去，问周怀远，什么时候放假的?他说没几天。

那为什么不去找程放，据程放说，他没家了，放假不是去打工就是留校，今年怎么来阿水哥这里了?

他没回答，阿水哥替他解释，机缘巧合下找他来帮忙的，也就是说，他们一直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