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恼人的敲门声响起。
“起床了!”
谭大婶不厌其烦,坚持每天早晨都给所有人添堵,殷殷真情不免让人泪流满面。
行至主卧,她使劲拍了拍门,可是住在里面的小两口竟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迎接她。
真是胆大包天!
眼看其他人都从房间里探出头看笑话,谭大婶怒从心头起,侧身撞开了紧锁的房门,昂首阔步地进了房间。
余成春挤在看热闹的人中,时不时看向楼梯的方向,眉宇间闪过焦急的神色。
“死……死人了!”
一声惨叫后,谭大婶四肢着地,从房间里连滚带爬地出来。她几乎已经被吓疯了,叫的像公鸡打鸣一样,坐在地上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是在殴打什么东西。
邓老头和李叔过来扶住她,向房间匆匆扫了一眼,皆是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
明知路德在阁楼上,余成春还是慌了神,迈开长腿两三步就到了门前。
房间内窗户紧闭,深红色床幔围在床边,隐隐约约透露出里面的一个平躺着的人影,传出浓郁的血腥味。
余成春走上前才发现,那深色的帷幔原本应该是粉色的轻纱,只是被鲜血完全浸湿,变得厚重、潮湿,沉甸甸地垂下来。
他轻轻掀开帷幔的一角,手上触感粘腻湿滑,血液倒流到他的手腕上,眼前则是一片血色。
还没看几眼,余成春就倒退几步,连连作呕,只能用手捂住腹部,抑制住翻滚的肠胃。
床上的女生惨死,凶手的手段残忍,毫无人性。
在尚且活着的时候,她的皮肤被人一寸一寸剃下,肌肉被详细地拆解,肋骨折到两侧,腹部露出脏器。从上方看,这具尸体像是用肋骨折成一个缩紧的翅膀。
头部只剩骨骼,下颚张大,像是在声嘶力竭地求救。
珠沉玉碎,柳折花残,昨日还鲜活的生命现在却以这种血腥的方式离开人间。
余成春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只觉得酸液上涌,头脑发晕。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路德回来了。
余成春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路德看到这幅景象。
只是——
他的两手两脚像是有了独立的意识,下半身追逐欲望,上半身展示自我,奇行种一样手舞足蹈地向路德冲过来。
路德头皮发麻,以为这人中了邪,两股战战,掉头就跑。
“SiSi!Si……”
“路德?”
路德冲出去了十几米,肺都快爆炸了,结果发现余成春好端端的,就是小脑好像受了伤,登时感觉自己遭到戏耍。
他愤怒地质问:“你有毛病吗?”
余成春也很委屈:“我小时候受过伤,情绪一激动就会控制不住手脚。”
“那你撞鬼那次怎么不这样?”
“我当时动了啊,当时在床上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吧?”
路德沉默了。
我确实是。
“你要多久才好?”
余成春轻声道:“我很快,只不过,王瑶死了。”
路德说:“我知道。”
王瑶没逃过这一场劫难,或许她自己早有预感,所以才如此悲伤。
房间内的血案尽收眼底,昨日的预感已然成真,路德叹了口气。“我现在去书房。”
余成春点点头,道:“我陪你。”
——
书房的门昨天就坏了,如今更是什么都防不住,一推就开。
屋里,横七竖八地死了一个人。
横七竖八,一个人,
许亮的脑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门口,嘴角肌肉被割断了,朝着大门呲牙花子。
凶手把他的胳膊、腿、躯干从关节处卸下,东一块西一块散落了一地,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余成春小声问:“芸娘为什么这么喜欢让别人笑啊?”
这句话像炸雷一样在路德耳边响起,火花带着闪电在他的大脑中轰鸣。
路德的脸上一片空白,第一夜的刺激经历让他先入为主,以为宅子里只有一个厉鬼。找到芸娘之后,他就放下了疑虑,没有继续追查。
但是,他忘了,厉鬼可能不止一个,只不过一直藏在人群之间,从未被发现。
路德道:“不是她。”
尸块中没有右腿。
确切地说,是没有那条踹了花几,砸了瓷瓶,毁了房门的右腿。
只有在乎这个宅子的人或鬼才会因此进行报复,甚至牵连到他人,芸娘显然不在其中。
凶手,另有其人。
另一边,谭大婶像是休息好了,连声说着造孽就向书房冲过来,好巧不巧,又看见了一地的碎尸,当场咕咚一声,摊在了地上。
李叔再次将人扶起来,还安慰了两句。
路德摇了摇头,真是虚伪。
他刚想迈步离开,就听见谭大婶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别走!这……这是不是你们两个造的孽!”
哈?
谁?
路德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昨天,你你你们两个说这里有鬼,今天就死人了,都是因为你们两个乌鸦嘴!”
李叔也在旁边帮腔道:“就是啊,太不像话了,是要让所有人都为你们负责吗?”
路德说:“你记错了吧?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都一样!”谭大婶心虚了一瞬,又说,“总之,你们两个必须现在赶紧离开这里,你想把大家都害死吗?”
“错了,不管我在不在,你们一样都会死。”路德冷漠地说。
谭大婶被这话彻底激怒,破口大骂,语气之重,器官之多,令人叹为观止,直指路德的祖宗十八代。
纷飞的爹妈做操中,路德高声怒吼。
“鬼蜮!”
底裤被路德一把掀开,罪魁祸首慌了。
谭大妈瞬间噤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脸上发紫,满是惊恐的神色,白眼一翻,又倒在了地上。
若是地板有灵,估摸着都得起来给她磕个头。
一旁,李叔脸上五彩缤纷,异彩纷呈,下巴上下颠簸,却始终只有牙齿打架卡拉卡拉响,不见有声音冒出来。
路德嘲笑道:“李管家,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李叔五光十色的脸终于变黑,戾气横生,恶意犹如实质,向路德袭来。
“你怎么知道?”
“第一天,所有人都是刚到余宅,你就开始维护旧主,安排食宿,难道不可疑吗?”
“只是这样?”李叔的脸骤然变得扭曲。
“不止,情侣分房事发突然,除了我和小春看到,就只有你每天分发食物,知道所有人的位置。”
可惜,他懂得太迟了,许亮纵使有错,可王瑶何其无辜!
路德补充道:“哦,最重要的,其实是我更聪明。”
这话本就欠揍,偏生余成春还在旁边满脸正气地点头,火上浇油的一唱一和让李叔彻底暴怒。
“不管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都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李叔上前一步,脸上闪过痛苦,皮肤上生出许多诡异的凸起,在皮肉中此起彼伏地搅动,像是长了许多骨头。
锐器刺破皮革的声音传来,锋利的指甲刺穿手指,一双骨节粗大,弯曲的手跟在后面伸展出来,原有的皮肤无法承受扩张的极限,一点一点裂开。
这厉鬼将利爪插进自己的腹部,硬生生扯出一个喷涌鲜血的伤口,拽住伤口的两侧向外撕扯。
皮肉断裂的声音绵延不绝,血液喷溅,骨肉分离,厉鬼终于脱去自己身上的一层外皮,像是脱一件湿淋淋的衣服。
同时,厉鬼的骨骼也在伸长,挤在原本瘦削的躯壳中。
随着最终响亮的刺啦声,厉鬼将原本的皮囊撕成两半,佝偻着站起来。
眼前的厉鬼身量极高,双臂极长,超过两米,没有皮肤,浑身鲜血淋漓,五官更是模糊成一团,只能勉强看见一双眼睛。
路德:“请你不要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我不吃这一套。”
厉鬼当然不理会他泼来的脏水,转身松动筋骨,嚎叫一声,双手着地,向两人爬行过来。
并且,仿佛是习惯了当牛做马的日子,这鬼前行的速度奇快无比,指甲插进地板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可以料想,若是被这爪子刺进头皮,头颅绝对会像腐烂的西瓜一样爆开,真正意义上实现肝脑涂地。
被血腥的一幕刺激到,余成春的上半身又开始奔放地跳舞,挥舞的胳膊差一点砸到路德的脸。
路德想转身就跑,却被余成春焦急地喊住。
“谭大婶!谭大婶还在地上!”
路德翻白眼:“你还管她呢。”
可是小狗很正义,也很倔强,没再继续劝说路德,反倒是自己就要迈着两条腿傻乎乎地上去救人。
路德头疼不已,但见他只用一条腿将谭大婶的身体往回顶实在艰难,还是帮忙拽住谭大婶的一只手。可是单靠他的力气实在不足以将人搬到余成春的背上,而厉鬼粗野的笑声与喘气声又在咫尺之间响起。
路德猛然间想到女鬼的承诺,他闪身躲过直捣心脏的鬼手,向芸娘求救。
“芸娘!快点来帮忙!”
厉鬼的动作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路德紧急环顾四周,想找到芸娘的踪影,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芸娘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