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得很棒哦。"
“长得很可爱,我觉得延星有当爱豆的才能。”
“我们延星做得好。”
“去参加面试吧,延星一定可以成功的。”
在济州岛,身边人都是这么称赞她的,从小到大会被同学和路人夸可爱,在音乐课和体育课上老师会说她有才干,父母在听说她要参加海选的第二天表示支持。
延星,干得好。
既然要当爱豆,果然还是大公司才配得上自己的梦想。所以崔延星参加了两次SM公司的海选,在第三次成功,成为了同学口中造星名家的练习生。
自那之后她就没回过家了。
“我们延星过得好吗?有保重身体吗?在公司怎么样?”
进公司后第三年,和父母打电话的崔延星还是很开心:“我过得很好哦,上一次月末测评被舞蹈老师夸了,声乐老师说公司的新女团预备出道组名单要出来了。”
“下雪了!”
宿舍外面响起尖叫声,随即凌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
崔延星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沉默的时间太长,妈妈和爸爸在电话对面问她:“延星?”
崔延星吸吸鼻子。
“首尔的冬天好冷啊妈妈。我想济州岛了。”
她一点也不好,她想回家,她不想呆在这儿了。明明之前有那么多夸她的人,明明她努力很久才留在sm。
“我练习了三年后声乐才保持在B评级,她因为外貌才进入的公司可她的声乐刚开始就是A,结果她练习三个月就被公司公开了。老师从来没有夸过我干得好,而且在这儿实力好的人脸蛋好的人不止一个啊妈妈。”崔延星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sm的好练习生太多了,我该怎么做才能和她们竞争啊?每几个月就会有练习生被辞退或者自己退出,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四个月前,公司来了一个新的女练习生。听旁人说她被星探追着问了一年要不要当爱豆。当然了,是美人,哪怕在花田中间也是出众的美人。初来那天看她的人挤满了一楼。崔延星也去了,只看到星探和她的背影,挺拔的、笔直的线条让她想起家门前的树。
Seci除了声乐外就是一张白纸,可当她站在舞台上崔延星就看不到别人了。她年龄小,有着夺目的美貌,唱歌时好像一颗颗水珠从倾斜的托盘掉落,跳舞飞速进步,还有独一无二的表现力。崔延星进入公司的第三年零一个月,Seci进入公司的第三个月,Seci成为sm rookies的一员。
其他公司的练习生朋友谈论起来笑言,SM像是要急着锁住她。妈妈,天赋真是好不讲道理。
妈妈,我想回家了。
妈妈好像也哭了,同她讲延星我们回家吧。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2014年的第一个月,新女团出道成员正式决定,崔延星回到了济州岛。
直到她离开公司,崔延星从未和Seci在过一个班,从来没有和Seci说过一句话。未来也不会有机会了。
按理说是这样的。
谁来告诉崔延星,为什么她会在2016年在济州岛自家的餐馆里看到熟悉的人?
她下意识惊呼:“Seci?!”
正掏出银行卡准备付款的少女一愣,少女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不好意思地舔舔下唇:“你是?”
同来的还有一个温和的阿姨和高挑的少年,元榛裕说这是她的阿姨和哥哥,一家人一起来济州岛。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在公司练习吗?”崔延星知道这是别人的隐私,这样子做不好,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
练习生内部像个小型的阶级社会,公开与非公开之间有沟壑、年长的和年少的之间有沟壑、实力强的和实力弱的之间有沟壑,总有一些空有一张不错脸蛋的渣滓仗着练习年份长胡作非为。
比如眼前这个笑得让人恶心的、所谓男性前辈。元榛裕冷眼盯着他。
似乎是觉得公司重视他,或者是因为看起来元榛裕与以往一同行动的男练习生因为他们准备出道而疏远了,又或许是因为她今日落单了,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是洋洋得意地认为如今他可以拿捏住高高在上的Seci了。
高恩和元榛裕还有另外两个非公开的女练习生这段时间一直在被这个男生纠缠,虽然元榛裕和高恩大多时候都躲过去了,但难免有几次被烂泥缠上。向staff反应后也不过是以训斥那人几句做结。
哈,对啊。因为这家伙是出道组成员。元榛裕只觉讽刺。
预备役主宰的名头有什么用,在已定计划面前都往后放。
把她堵在洗手间的门口,用着那副嘴脸说着一直喜欢着你和欧巴约会试试的丑陋样子,说着等欧巴成为明星后就不会这么温柔地问你的可笑的威胁。
荒谬至极。
元榛裕感觉有一排排小人在用力踢自己的胃,不然她为什么这么想吐?
这种人也配出道吗?凭着还行的皮囊和戴上的人格面具未来会有多少人爱他?这种人也配被爱吗?不对吧。爱这样的情感这种浅薄的人能够体会到吗?她站在舞台上所感受到的台下人的真心这种人会珍惜吗?不对吧。说到底爱不管是什么东西这种家伙都没有资格说出来或者承受吧。
面前的人想拽她的胳膊,将她的手往左胸的位置带,嘴上还说着:
“我爱你呀,为Seci死也可以所以和欧巴......”
脑子里的弦断掉了。
男生为了装酷而把重心放在一条腿上站着,元榛裕被压在对方左胸的左手使力一推就把他按在墙上,右手抄起清洁阿姨放在墙角的拖把朝他脚下扫过去,这人为了躲避反而狼狈地摔坐在地上。她一下一下往他岔开的腿中间的空地戳下去,对方吓得在地上手脚并用躲着。
爸爸,爱到底是什么?你的爱到底是什么?在这种人嘴里不过是调戏的话。
好像有人在叫她,有人在让关上门,有人在使劲拉她。元榛裕大脑一片空白。终于反应过来时高恩拽着她的手颤抖,lami紧紧攀着她的胳膊,小南抱住她的腰让她冷静一点,金旼炡站在关着的门口牢牢握着门把手。
“我要告......告诉公司。”那男生试图靠着墙站起来,腿一软又坐下。
“那就去告吧。”元榛裕面冷言横,眼中灰银蚀骨。
“把你做的事一字一句说出来,把我赶出公司去我也不会有异议,你做得到吧?尽管去告好了。”
那人不过是被吓得股战而栗,实际上元榛裕一下都没有戳他身上。他觉得丢大了人赶忙要跑,金旼炡开门时不知有意无意,门面打到了他。
“你傻啊!他要出道了,和他杠上公司肯定倾向他啊。”高恩急得声音变了调,lami年纪小已经没忍住抽噎了起来,hina无意识揪紧了元榛裕腰上的衣服,十分焦急:“怎么办啊,他告诉公司之后公司肯定会找你,反省都算好了万一......”
“还好没有其他人看到。”金旼炡深吸一口气。
万一就万一吧。元榛裕现在只觉得疲倦,有什么悄然淋湿了心里的两座墓碑。
她勉强扯起嘴角道歉,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被高恩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忍,你哪里给我们添麻烦了?说着说着她又哽咽地抱着她,一遍一遍说对不起我如果跟着你来就好了如果一直跟公司反应说不定他就没那么猖狂了,你一定在公司面前服个软我不想未来只有你不在。
不会的。元榛裕想,高恩啊,不会的。那种人永远只会得寸进尺。
金旼炡勾住她的指尖,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只是尾音颤栗:会没事的。
我想回家了。元榛裕轻声说。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宣告着什么的来临。元榛裕将听筒放到耳边,略微失真的洪允仪的惶急的声音传来:“榛裕!榛柊还没回来,但教练说他一个小时前训练结束就走了,打电话手机也是关机,万一他是因为病......”
元榛裕的心脏剧烈地搏动起来,呼吸节奏变乱,她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让洪允仪在家附近找一找,脚下已经跑了起来,去往元榛柊有可能会在的那几个地方。
需要坐地铁的有两地,跑着能到的有三地,她把五处地方找了个遍,没有,哪里都没有。第二次下地铁时元榛裕不禁干呕了一下,胃像是绞在一起般隐隐作痛。
教练说元榛柊向着往常西边那条路走了,但西边那条路沿边的地方她跑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元榛裕的手心被指甲划得红彤彤。
有陌生电话打进来,她烦躁地要挂断,又怕是元榛柊借了其他人的手机,赶忙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女声。
“是榛裕吗?”
————
远远看到元榛柊时,元榛裕内心石头终于落地,长时间奔跑的双腿也随之放松下来,差点令她瘫倒在地。
顾不上其他,元榛裕跌跌撞撞,本是带着怒气发出的声音出口却失了调:“哥哥!”
这声音把元榛柊眼中的光汇聚成镜子一般的光亮,唰地扭过头去。
李荷娜是在走出便利店时看到在一旁站着的元榛柊的,立体的俊俏面庞却表情僵硬,身形修长,在行人经过时踌躇不定地伸手最终轻拍,然后指着一张照片说:“找她。”
在轮到她后,不等元榛柊询问,李荷娜就迟疑地拿起手机:“你知道她的电话吗?”
元榛裕瞪了元榛柊一眼,喘着气给她鞠了好几个躬:“谢谢你,太感谢了!我哥哥给你添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李荷娜不敢直视她,焦急赶来的女生身材瘦削,中长发有些凌乱地炸开,她与那双曲线柔和的、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对视的瞬间,因一抹深灰晃了神。
兄妹二人乍一看并不相像,细看便能发现眉眼间的相似之处。
她无措地鞠躬回去:“没关系的,正巧遇到帮个忙而已。”
元榛裕想着得回报些什么,在背包里翻找着,这时她才发现手抖得厉害。
包里空荡荡。为了不耽误好心人的时间,她匆忙在暗兜里抓到一个香囊,那是元榛裕新年时在寺庙买的。将其放到李荷娜的手心,元榛裕恳切道:“我现在没带什么能感谢你的物品,还请你一定收下。”
“真的没关......”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李荷娜原本犹豫,在这注视下点头拿上了。
除了刚开始,元榛裕没有看过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的元榛柊。
李荷娜告别离开,想到那双泛着雾气的眼睛又不禁扭转步伐。
女生拿开哥哥拽着她衣服的手,背过了身。
榛裕果然状态不好。元榛柊看着元榛裕面无表情的样子,笨拙地解释:“我训练,感觉你不对,担心你不好就想找你。”他指指后面的交叉路,“但是路变了,走错了。”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静静地发酵,气球不断地膨胀占据着空间,在这个瞬间毫不留情地爆炸了。
“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如果阿姨今天没有早点回家没有及时发现你结束训练后没回家怎么办?如果教练没看到你往哪里走了怎么办?如果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该怎么办?这次是遇到好心人了,如果没遇到呢?明明你专心准备比赛就好了,明明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元榛柊你怎么敢不知道我在哪里不清楚修好的路通往哪里就自己到处跑啊?为什么不能听话!你就算找到我又能怎么样——”
元榛裕的声音一卡,元榛柊从一开始就安静地注视着妹妹的脸,眉毛不知不觉撇成了八字。他又在不自觉地难过。元榛裕想,就像小时候那次一样。
哥哥托着她的脸,拇指按在她泛红的眼角。
“想你,怕。”
元榛裕眼泪大滴掉落,泣数行下,环着元榛柊嘴不停,复杂的情绪让她变得敏感:“你真的笨死了,直愣愣的不会表达,你找不到我会怎样,我找不到你还不如去死。”
元榛柊只是熟练地、温柔地抚摸她的头:“会找到的,不死。我们都长命百岁。”
天漆黑一片,首尔的夜空没有星星。
“我明天想去看妈妈和......算了。”
“我和教练请假。”
“不要。只是想想而已,明天也飞不到法国。”
“哥哥......我明天要被找麻烦了。”
“用牛奶瓶,击碎。”
“干嘛啊我又不是八岁小孩。”
第二天,元榛裕被叫走了。
她面前坐着三个负责人,还有最中间的李秀满。
用牛奶瓶击碎好了。
第5章 她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