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换上了仙门的正式弟子服，同上一届的弟子们一起上课，授课长老们讲的大多是基础知识，比如仙门的体系，修炼的注意事项等等，我听得起劲，一天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结束的时候，我抱着厚重的笔记和书往回走，却不料远远就看到一个红衣男子在树下，看样子很像是在等我。
由于修为的提升，我越发耳清目明，甚至能看清他嘴角那抹让人很不舒服的笑。
是一种不太怀好意的，看戏般的笑。
而且我本能觉得，他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走近后，他扔掉了手中把玩着的石子儿，歪头看我。
他有着一头黑色头发，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头发只到脖子，带着张扬的卷，似乎是天生的。
额间一抹金色发带，一只耳朵上还明晃晃晃着金色羽毛状的饰物。
看上去还挺异域风情。
本着少招惹人的想法，我从他身边默默走过，可是就在我走出几步后，后肩却猛然传来钝痛感。
我根本毫无察觉！
“你干嘛！”我疼得不行，转过身对其怒目而视。
他的目光从打我掉落在地的那个石子儿上移开来，金色的眸子看着我，有些意味深长。
“刚才是不是你打我！”
他摆了摆手。
“我听闻，外门弟子今年来了一个天赋之人，所以特意来看看。”
他的每个字音都弯弯绕绕，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你是谁？”我没好气地问。
他耸耸肩，似乎并不想回答，而是继续我行我素地说:
“弟子考核，只要筑基就足以通过了。”
他猜到我是奔着玲珑塔而来？
我一下子警觉:
“那又如何，我才不在意一个小小的弟子考核。”
“不在意……吗？”他神秘莫测地笑起来，目光下意识看向藏书阁的方向，“那他怕是受累了。”
什么？他竟然能发现净月的结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转身往回走，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这里是仙门，也许真的有大能故意隐藏身份来关注我，发现那里有一个结界没什么的。
肯定发现不了那是净月。
身后戏谑的目光如芒在背，我忍不住加快了脚下步伐。
回到藏书阁，进入净月在这里开的一个领域，我才敢松口气。
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一定是他！
晚上，净月回来后，我把遇到此人的事同他说了。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看着净月难得收起的笑容，我也有些紧张。
净月叹了口气:
“他是我的师弟，皓辰。”
“你师弟？”我突然想起之前谁偶然提起的，皓辰仙尊，难不成是他？
净月点点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记得听人提起过，说我的天赋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皓辰是仙门千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毕竟是亲师弟，净月提起他的时候，不再是提及旁人般毫无起伏，而是带着一丝柔和。
“最有天赋？那你呢？”我啃着一个苹果问。
“我不及他。”净月摇头。
“你，你不及他？难不成，他比你还厉害。”想到仙族有两个仙尊，可我本能记忆中觉得净月更厉害些。
“倒也不是，有的时候天赋不一定就能决定修为的高低。”
“我明白了，你的天赋可能比他差些，但却比他更努力，所以那点天赋上的差距就显得没什么了吧，你这个师弟还挺懒。”
可是净月仍旧摇头:
“皓辰虽看上去任性，但实则修炼极其刻苦。”
他用了极其两个字，就说明是真的刻苦。
“那他怎么会……”我有些不满，拍了一下他的头，“把话一次性说完！”
净月把我揽到怀里，叹了口气:
“修仙之路哪有那般容易，除了天赋与努力，境遇也是其一，若是天道垂爱，机缘巧合，就可以进步神速，若是天道有意为难，那……”
我一边示意净月给我扒着葡萄皮，一边倒在他怀里:
“你那个师弟天赋那般过人，大概是遇到过什么极为不好的事吧。”
净月骨节分明的手拾起一粒葡萄，优雅地去皮，喂至我口中:
“芽芽想知道吗？”
我将籽儿吐到他接在唇边的手上，点点头，听起来是个密辛呢！
净月继续为我扒着葡萄:
“皓辰曾与人相爱，最后无疾而终了。”
“不是吧，就这？你们仙门上梁不正下梁歪，仙尊带着头谈恋爱。”
净月被我的话一噎，无奈道:
“芽芽说中了，他的恋人，是我们的师尊，也是当年的仙尊。”
“咳！咳咳咳！”我一个葡萄籽卡在喉咙，好在净月拍了拍我的背，我才没被呛死。
我猛地从他怀里坐起来，震惊地看着他:
“不是吧，师徒不伦！我就说还是你们仙门玩的花！”
到底是他的师父和师弟，净月脸上没了笑容。
“不是，那个，我就是乍一听闻，有些惊讶，没旁的意思。”
我再度躺回去让他伺候我:
“那后来呢？被人发现了？”
“嗯，事情败漏以后，师尊就……自焚而亡了。”
“你师尊是仙尊，应该不会被烧死吧。”
“是红莲业火，”说到这儿，净月的手还是抖了一下，“连魂魄都一并灰飞烟灭。”
我不再说话了。
红莲业火，灰飞烟灭。
连个转世投胎的魂魄都不愿留下。
不知心中是对徒弟的无颜面对，还是对这苍生大道的赎罪。
过了很久，我方才小声道:
“那也没必要，什么都不留下吧。”
“我也不清楚，师尊走的时候，皓辰不仅无事，反而渡劫成功，仙门怕再失去一个上仙，所以并没有对皓辰多加为难。”
“……那你，你没事吧。”师尊和师弟不伦恋，他这个师兄夹在中间，也不知他猜没猜到。
净月摇头:
“师尊自小便宠爱皓辰，我只以为是因为皓辰天赋高于我，师尊有意培养罢了，谁知是因为……”
这么多年，面对师尊的偏爱，他竟也没有任何不满之心……我不禁想到他灵台的模样，那样纯粹透明，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是我有一点想不通，”我坐起身，和净月面对面，“如你所说，你师尊已经是仙尊之位，师弟亦是即将飞升的天才，可以说是仙门地位最为尊崇，怎么会被人发现呢？而且就算发现了，强者为尊，他们一起离开，应该还是不难的吧。”
闻言，净月也只是摇头:
“据说他们被发现时，正在后殿行夫妻之事，也许是师尊觉得自己给仙门蒙了羞吧。”
这么刺激。
“该说不说，你们仙门弟子干别的不好说，抓奸可真是抓出经验来了。”
“其实仙门规矩严苛，在此之下偷偷犯禁的弟子也有不少，若是情投意合，私定终生的，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师徒不伦，到底是不该。”
“你的师尊，一定很美吧。”我忽而看着净月。
净月诚实地点头。
“那么美的仙尊，同你们师兄弟二人日夜相伴，徒弟爱上师父也是情有可原，你，你就没有动过心吗？”
我都不敢想，如果我身边日夜伴着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美女师父，我得变成什么样。
也怪不得人家。
净月却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芽芽，我没有龙阳之好。”
……
……
……
“什么！！！”我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男，男子，你，师弟，师尊，他们……”
原来不仅是不伦之恋，还有龙阳之爱。
净月的神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七情六欲那般寡淡的一个人，提起此事时，他也只是稍微有一点停顿。
“我就说，你们仙门真够颠的。”
这样看来，净月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还能内心如此纯正，真真是不容易了。
不对，多少也是有点变态的，是个受虐狂。
如果不是对他还有遮掩，我几乎都想劝他，不如和我去魔界吧，魔族可比你们正常多了。
吃过水果后，我有些饱了，但该说的正事还没说完:
“净月，我总感觉，我失忆这事儿，是你那个师弟做的手脚。”
净月没有立刻反驳我的话，但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根本不信。
“他今天试探过我，你说正常人看到师兄给人当炉鼎，不该是苦口婆心地劝，或者找我警告吗？但他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就算，你们师兄弟感情不和，那他也没有选择戳破。”
“皓辰的性子有些贪玩，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净月将我放平，欲来解我的衣裳。
我推开了他，皱眉道:
“可是他说了很奇怪的话，他对我说，通过弟子考核，只要筑基就够了，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为何要来仙门。
净月顿了顿:
“他是担心我吧，不想我供养你太过。”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选择闭嘴，以免被净月发现我的真正目的是玲珑塔。但我心里却仍旧困惑，如果真的是皓辰，他这么做，为了什么呢？毁掉他的师兄？
可他的事，和净月毫无关系，他就算迁怒也迁怒不到他头上。
又或者，偏激一点想，他是要毁了仙门，一旦让净月身败名裂，那整个仙门之中，除了那个尊上，不就只有他是至强了吗？
“净月，他既然发现了我们二人的关系，你应当去告诉他，我修仙，是为了你，让他别来烦我。”
净月大概一想也是，他答应了。
而我自然是为了试探。
如果他是奔着毁了净月去的，那他必定会帮我恢复记忆与法力，让净月坐实仙魔之恋的罪名。
“芽芽，别走神。”净月忽而出声提醒我。
我才发现他对我开放了灵台。
但我没有进去，而是推开了他:
“这些日子我有点累了，想停一停。”
我已经筑基，再做这些已经没什么必要，只等弟子考核那天，进去紫宸殿，找到玲珑塔。
“嗯。”净月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起身，整理好衣物后，在我身旁躺下。
“芽芽……”迷迷糊糊间，我感觉自己的小指被人握住。
“嗯，我在。”我翻了个身，但眼皮没抬，困死了，大半夜的，他突然作什么妖。
“你不会骗我的，对吗？”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当然了，快睡吧。”
“我不会让皓辰和师尊的事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他忽然又说。
“行，我知道了。”我困得不行，随手安抚着他，“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别把我烧了就成。”
净月:“我不会的，芽芽，我喜欢你。”
呵，难道你师尊不喜欢皓辰吗？还不是明明可以带着他一起走，却舍不下仙门，又愧对于自己。
我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