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把他放在地上，哑姐过来检查他的状况，一掀衣服就看到他肚子上满是带血的划痕，密密麻麻布满整个腹部，但其排布似乎不是毫无章法，而是有一定的图案规律。吴邪抓起他的手，我看到他大拇指指甲似乎是被他自己咬成了三角形，尖角上还带着血。

“这是……他自己在肚子上划的？”我有些瞠目。

“把他衣服翻一翻，看还有什么东西。”吴邪也皱着眉吩咐伙计，随即蹲下和哑姐一起看胖子的情况，不料哑姐突然惊呼一声，只见胖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抓着哑姐的手臂焦急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赶紧跑过去帮忙，好不容易拉开胖子的手，却听不懂胖子的话。

“他说他们活着，循图救人。”吴邪竟然听懂了，显然地放松了下来。

这实在算得上另一个好消息了。至少我们有了很大希望。

胖子还在不停地重复这八个字，非常焦躁甚至不停地抽搐起来。吴邪也有些着急，想凑上前去，但瞥了一眼旁边的哑姐似乎在犹豫。我立刻领会，上前拉起哑姐的胳膊佯装查看：“哑姐你没事吧？胖子力气不小，现在这个状态更是手下没轻重的……”说着就带她往旁边退去，余光看到吴邪附身到胖子耳边，后者终于逐渐平静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循图救人，什么图？”解雨臣看向旁边翻胖子衣服的伙计，他们都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是这个吧？”我朝胖子的肚子扬扬下巴，“他费这么大劲划出来的。”

“快找人把这些图都描下来。”吴邪掩饰着他的坐立不安，明显想尽快下去救人，却被解雨臣和潘子拉到一边，显然是劝他再做详细打算。我守在伙计这边防着人过去，看着他们激烈商量也是心痒难耐，但也明白他们的顾虑——眼下只有胖子肚子上这张模糊的图，其他任何信息都没有，贸然下地很容易有危险。

“五个小时之后我就去把他叫醒，问出消息后我们立刻出发，问不出我们也必须立刻出发。”吴邪最终走过来发了话。

潘子和解雨臣还想说什么，吴邪打断：“不能浪费胖子给我们带来的时间。”

潘子沉默了几秒，点起烟，点头道：“一切听三爷的，你们分头准备。”等伙计们走远了，他又轻声说：“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是命。”

吴邪愣住了。我也是。

我又想起自己在长沙时，到处向伙计宣扬张家古楼的价值。像很久以前我意识到，自己因为爸爸的事情逐渐和以前嗤之以鼻的盗墓贼合作一样，这次我为了朋友的性命去引导另一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

我自以为恪守了二十多年的道德和原则，在切身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我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丑陋。

潘子继续道：“五个小时后，我和花爷带一半人下去，假设我们出事，你们还有一次机会。”

“为什么？要我在上面等，我宁可和你下去，小花在上面。”

“您现在是三爷，您在就有希望，您如果出事了，那就真的完了。”潘子凑过去给吴邪点上烟，“小三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吧。”

吴邪愣愣地看着潘子走开的背影。我知道他心里只会比我更难受，一边小哥和霍老太太生死未卜，现在的一分一秒可能都是在耽误救他们的时机；可另一方面他是三爷，他的每一个念头和决定关乎所有人的生死。我难以想象他现在的压力，本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但想起他现在是三爷，便苦笑着收回还没抬起的手。

作为三爷，在众人面前连朋友最简单的安慰都不应当，也不能够接受。

“我去看着胖子，至少你不用再担心哑姐的问题。”我轻声道。

他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现在二十多岁，但承担的是你三叔五十多岁面对的责任，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保证这事情做的圆满。你不过是想救下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现在要拼上这些人的命，但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把握，能不能把他们都带回来。”

“那你会因此不去救他们吗？”

“不会。”他低下头。“都到这一步了。”

“所以，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提高成功率，你的脑子快，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

吴邪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吸了一口烟点点头，站起来向正在给众人布置方案的解雨臣走去。

我回到帐篷看一眼胖子，他还是在昏迷状态，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出来时恰好听到吴邪那边在推测，来到巴乃的考古队很有可能实际是一支送葬队伍，目的是把去世的张家族人送进张家古楼。但他们思维发散了一会儿，又提出另一个可能性——是老九门联合盗墓活动的延续，也就是“那个势力”的继续作用。

这些事情越想越让人心惊，背后的水深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万幸的是吴邪找回状态了，他各方面经验缺乏，身手平平，但脑子很好使，这么多次在墓里活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像现在的困顿局面，只要他思路清晰，反而可能找到问题关键。

吴邪焦急难耐，又钻进帐篷再去看胖子的情况，同时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跟上。这下轮到我叫苦了——哑姐频频瞟来的眼神让我如芒刺背，只能佯装不知。

“等他醒来马上告诉我。我先出去安排计划。”他丢下一句话又匆匆出去。我本想一起跟出，又怕和三爷同进同出实在不太自然，只得多留一会儿，内心祈祷哑姐别因为我做电灯泡而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