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旷野待上几天，又拐进山路。比起前者，山路好歹路灯隔三差五杵一盏，尽管十有八九坏的。青芜起先心态良好，有人迹至少说明没有走错路。

接着两人又在山里兜兜转转了两天，由于没有导航，54088号的内置地图又太大，绕半天也不见城镇。

纵使他们中有个病弱到一步三喘，三天一发热，走走停停磨磨蹭蹭，眼下也该到头了。

青芜以前可没觉得这太阳有多毒辣，他双手撑住护栏，弯腰偏过脑袋。

光秃秃如坟土包的小山重重叠叠，往回往前望去，岩壁陡峭，泥块挤出干裂的水泥面顺斜坡滚落脚跟前。

蜿蜒崎岖的山路消失在尽头拐角处，走到底一拐弯又要面对下一条光秃秃的公路，满眼除了凹凸不平的路面就是时不时被山风掀起的尘埃。

“你确定最近的城镇就在这附近？”

54088号掌心向上投射模糊的影像，捏起拇指和食指，在其中扒拉扩大扩大再扩大，直到临界值，画面闪烁雪花，然后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

“你是不是没出过门？”

54088号点头，补充道：“重启的这三年来，我一直待在边城，从未出过远门。”

“那咋办？”

好在54088号很快给出对应方法，指了指背包：“最外层有备用。”

青芜拉开拉链掏出纸质地图，纸质触感熟悉到令人失语：“它今年贵庚啊？”

54088号翻到编号，不出所料道：“少说有百来岁了。”

青芜松开手，地图轻飘飘坠地，54088号无甚波动的代码都乱了一下：“你轻点，它比你还脆弱。”

青芜跪坐下来，倾身将图抚平，寻找两人的位置，然后他看见边城在地图上只占一个小点的位置。

“你能看出我们现在在哪吗？”

54088号也凑过去，盯着那小点看了良久，满怀歉意道：“抱歉，我带成了东洲大地图。”

其实这并不怪他，地图是老板给的，递到54088号手中已折成小小块。

酒馆内，姜梦望向落在吧台上被遗忘的小地图陷入沉思。秃子抹了把额头，试图找补：“一般情况也用不上这玩意吧？”

需要用上却用不到的两人沉默了。

烟尘滚滚的路边，54088号屈膝挪动到青芜身边，小声道：“要么再等等，拦个人问问？”

“会有人路过吗？”几天下来，别说人，连个活物都没见着。

按照这条公路的规格来说，交通还算便利，属于是出现在小地图上一定会标注得很清晰的路线。

可就是因为清晰，为人共知，这条路的隐患也大大增加了。尤其是如今到哪都不太安全，山路又弯弯绕绕，视觉盲点也不少。

54088号分析完路况，罕见地迟疑了。

“你也没辙，那就按我的方法来。”青芜朝小傀儡招招手，示意靠近靠近再靠近。

一会儿左边一点，一会儿向前些许。

别的不说，青芜发现他的脾气是真的好，任由自己指挥来指挥去。

直到54088号手臂撑成半弧罩，高大的身躯替他把阳光都挡在背后，臂膀微微触碰到他的肩膀，青芜终于满意叫停。

此时他的胸膛几乎贴上地面，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趴伏着，表情极其严肃。两只修长的手指夹住一根不知从哪摸来的生锈的钉子，垂直按在边城的小点上。

空气中呼吸的流速渐缓，54088号本就不需要呼吸，却被莫名紧张的氛围感染得也不知不觉像个人类那样屏住呼吸。

钉子歪斜转了半圈，啪嗒倒下。

青芜自信满满地比划道：“走完这条山路，然后遇到分叉口就通通向左拐。”

“你怎么看出来的？”那个位置啥标志都没有。

“刚刚算出来的。”

“如果遇不到分叉口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三个小时后，眼前的山峰依然绵延不绝，渐渐西沉埋没峰顶的夕阳余晖仿佛同时带走了青芜身上本就少得可怜的色彩，54088号感觉他在某个瞬间变成了二维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