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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漫山遍野尽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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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九本暑假作业,萧数连名都懒得写。这种所谓的作业,对他来说毫无效率,他觉得对谁都毫无效率,直接抄答案不就得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老实的坐在书桌前准备写几个字,刚写了一横放下笔又突然把它们都收拾进书包里,又出去找了个塑料袋装了好几个新买的雪梨,拎着包和袋子就出去了。

梁桁刚刚吃了药,邱迟鹊又在堂屋看电视,梁桁真的想问:你家是没有么?到底是没开口。

邱迟鹊拍了下桌子激动道:“靠!怎么没有呼噜小精灵!?不是到点就播吗!”

梁桁觉得大惊小怪,说:“别的不能看?”

邱迟鹊调着台,梁桁看着突然一拍桌子,说:“就那个!熊出没新电影!去年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快调回来。”

邱迟鹊调着又找到了呼噜小精灵,藏着掖着遥控器,说:“谁拿着遥控器听谁的。”

梁桁说:“谁家的遥控器听谁的。”

邱迟鹊看着电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说:“我不,就看小精灵。”

梁桁说:“熊出没。”

“你幼不幼稚?!什么熊出没。”

“你很高级吗!?哄小屁孩的剧情,老子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你不是有手机吗,自己上网搜啊。”

“能在电视上免费看的,我为什么要花钱!?”

邱迟鹊不耐烦的看着梁桁,简直无语透顶,说:“梁桁你一个快十七的老大哥别跟我们十五岁少年计较动画片成吗?”

梁桁水杯一放,站起来不服道:“少老化我,你才十七,我正值十六岁妙龄!”凑过去要抢,说:“把遥控器给我。”

于是萧数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个压在坐着的那个身上,俩人不知道要抢什么反正手也贴着,坐着的那个身子靠在了沙发边。萧数过去扯着梁桁后领把他俩分开,书包放在桌子上,拿了个梨扔到了梁桁怀里,同样掏了本暑假作业扔邱迟鹊怀里。

梁桁瞅一眼大大的雪梨,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萧数。邱迟鹊把遥控器往桌子上一扔,平静的向萧数吼道:“咱俩是不是也要打一架?你他妈扔给我一本暑假作业干什么!!”

萧数坐下,言简意赅道:“写。”

梁桁出去洗了梨,萧数朝桌子上看去,梁桁的药像是刚吃完还没有装起来,胶囊少了四个,他记得是一次吃俩,想来是昨晚吃了一顿今早又吃了一顿。

还挺听话的。

梁桁端着个盘子进来,他把梨切成了一瓣一瓣的,邱迟鹊要伸手拿萧数挡了一下,从袋子里拿了个梨扔给了他,邱迟鹊不愿意,说:“我就要吃切好的!”

萧数憋出句:“感冒会传染。”

邱迟鹊了然,忙不迭的跑出去洗梨,原本心情还不错的梁桁闻言一顿,气笑了。

他把盘子往他那边一挪,说:“给我吃!我到要看看像我这种情况的能不能传染。”

萧数伸手拿了一瓣吃着,给了他两本作业。梁桁翻开看了看,说:“让我帮你写作业,没好处可不行。”

邱迟鹊又吊儿郎当的坐着看电视,萧数说:“里面夹着答案。”

梁桁果然看到了,忍不住说:“操,答案还独一份的,这不更好写吗,自己写啊。”

萧数写了两面,刚翻页,说:“写不完,九本呢。”

梁桁拿着的是物理,他翻了翻,看里面的内容,说:“俩月呢,按理说开学前一天给你一盏灯一支笔,你应该能创造奇迹。”

萧数看他,心里明亮的说:“把书借你看,高二的。”

不心动是假的。

梁桁意外道:“高二的书你都能借到?”

萧数说:“老师借我的。”

梁桁更意外,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关系。”

认真看电视的呲花,此时吱声:“稍安勿躁,他脸皮厚。”

萧数打了个哈欠,问呲花,说:“都快20号了,你们啥时候查成绩?”

呲花关了电视,不悦的看他,说:“还能不能好好聊天?提成绩伤感情。”

梁桁问他:“你是文是理,还是六选三?”

萧数说:“理。这地方不提倡六选三搞不了那先进的东西。”

梁桁对他有些改观,有些开心道:“我也选的理。”既然他都已经提成绩了,他问道:“你学习…”

萧数知道他要问什么,说:“实验班吊车尾。”

靠。

梁桁讪讪道:“真他妈的酷。”

他也想像萧数那样毫不在意十分嚣张的说出自己的学习层次。

萧数挑了挑眉,似是心有灵犀道:“你呢,什么层次?”

梁桁认真道:“钉在第一的神。”

邱迟鹊讪讪道:“真他妈服了。”

把话说出来梁桁舒服了,萧数却自己诧异着为什么会配合他,没等想出什么来微信提示音想了几下,拿出手机来看:

『一哥』:下午就可以过来了

萧数有些惊喜,这一哥全名叫云纵一是准备在素头溪开小吃街的老板,自从联系过他后这人就吊着他胃口几天也不给个准信儿,萧数都已经放弃了想好好做作业呢。

你瞧瞧,不让做哎。

『XIAO』:行

萧数发送过去后就没再看了,把梁桁手里的作业题拿了回来,梁桁看他说:“又反悔了?”

他说:“那老板给信了,让咱们下午去看看。”

邱迟鹊觉得信用度不高,啧了一声道:“这都吊几天了?突然说让去,能行吗,这按理说舍远求近,素头溪没人可找了?还是说人本地的根本不愿去,这一去没关系被骗了咋弄?”

萧数点头,他的想法都很合理只不过按目前的形式走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且不说工资能给多少或者是干的事儿和时间安排合不合理,就说在这找的过程所花费的时间就够治的了,再拖下去八月能找到吗!?找到了也挣不了多少还不够折腾的呢。

梁桁想了想说:“凡事还得了解后才明白,不能自我判断,去了解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邱迟鹊点头,又问:“咱咋去?坐公交?”

素头溪离槐岭有些小远,坐公交也得一个半小时。

萧数又看了眼手机,然后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又改主意了,他们开大巴来接。”

梁桁惊讶,邱迟鹊更甚:“你确定他不会把我们给卖了?本来就在大山里,他这…他不会贩卖人口吧!!”

萧数把一哥微信推给了邱迟鹊,他淡淡道:“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他。不过要是去的话,今晚肯定是在那边住了,不知道会弄到几点。你们好好想想。”

梁桁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要去。”

萧数点头。

如果这事换到以前,打死梁桁他也没有这个胆子,但是自他决定来芜州那时起,他就已经不是别人眼中的梁桁而是他自己心中的梁桁。

梁桁云淡风轻道:“我也去。”

邱迟鹊看他,说:“这么果断?你不是不爱折腾吗,不觉得麻烦了?”

没想到才几天而已就挺了解他了。

梁桁说:“在想做的事儿上怕什么麻烦?瞻前顾后肯定以失败告终。”

萧数看他,觉得这人也是个嘴皮子滑溜的。

邱迟鹊叹了口气,说:“你还挺一套一套的。既然你们都去,那我也不能闲着,就当出去玩了。”

梁桁找到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然后递给萧数看,说:“有个联系方式做什么都方便点。”

萧数扫了加上后看到这人的头像…还挺非主流,就一个字概括:丧。更让萧数大跌眼镜的是他的昵称:怪物。

但梁桁觉得帅呆了。

萧数忍不住去点他的朋友圈,发现这人设置的仅三天可见,嚯哟还挺会装高冷。

邱迟鹊说:“真看不出来啊,梁桁你小子挺会玩,还怪物…六死了。”

梁桁更惊讶,不敢相信的说:“你谈恋爱了啊!”

萧数像是知道什么似的满脸无语。

邱迟鹊笑着说:“虽然追我的姑娘多到根本拒绝不过来,但我不早恋好吧,望周知。”

梁桁更惊讶了,难以启齿道:“那你他妈的用情侣头像?还是女头!!”

邱迟鹊一脸正常,说:“不好看吗?这多可爱啊,再说了谁规定男的不能用女头的,有的女生还用男头呢你怎么不说?”

梁桁无语凝噎,萧数此时的表情也有些复杂。梁桁就怕自己秃噜一句:难不成你喜欢男的?!

任他内心再怎么波澜壮阔,都想不到邱迟鹊会说:“这组情头是真好看,我之前一段时间用的是那个男头,最近忍不住用了这个女头。哎梁桁,你要不要用那个男头?咱俩用情头吧,我之前磨破嘴皮子他俩硬是没一个愿意跟我用的!!”

跟你用才怪!!

梁桁吸了口气说:“既然想用,你就去谈恋爱,别霍霍我。”

邱迟鹊泄气,说:“我说了我不早恋,只是想用情头而已啊。”

梁桁瞧他这状态,未来离当渣男不远了。

萧数开口说:“你找人也得睁着眼找吧,他这明显给自己定的酷逼人设会愿意跟你一起用情头?”

梁桁瞪他,心里骂着:妈的,不愧是死逼,不拆我台能死吗你!?

邱迟鹊来劲了说:“他是酷逼人设,那你呢?你在网络上给自己什么定位啊?”

梁桁幽幽道:“死逼呗。”

萧数不耐烦的看着他,下一秒就给他备注:混蛋玩意儿。

邱迟鹊却笑嘻嘻道:“哟,那你俩挺配呗,情侣昵称?”

二人同时静止,然后就撸袖子过去按着他打,邱迟鹊回过神来自己刚说的什么,立马求饶:“错了错了!别打脸…哎呀!别打脸啊!!”

大巴到槐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萧数跟一哥通着电话:

“你们在哪停的?”

“嗯,在路上。”

萧数挂了后,跟房梦葶说了句:“今晚不回来,顺利的话会干下去。”

然后就背着一大书包走了。

房梦葶还在后面说:“注意安全,多照顾自己!!”

梁桁也背着一包,除此之外也没用行李箱就拿了个手提箱。邱迟鹊拎着一花里胡哨的小型袋子,走在太阳底下甚是晃眼,梁桁觉得稀奇没有说什么,倒是邱迟鹊一路上都朝着梁桁投去羡慕的眼神。

公路口,云纵一在朝他们挥手。

邱迟鹊说:“嚯,这大巴确定不是从恐怖片里偷来的吗!!”立即停下脚步,对着他俩说:“你们要不再好好想想!别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啊!”

梁桁也面目复杂,这车远看就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走近了破破烂烂连车牌都不结实头都斜挂着。

云纵一尴尬的笑了笑,说:“这车是租来的,不好意思啊,将就的用下吧。”

邱迟鹊大跌眼镜说:“就这!还是租来的!到底是你们太穷还是太抠啊。”

云纵一说:“除了我还有一个合伙人,我俩是从外地来的想趁着假期试试手,芜州虽是山市但却是H省的旅游胜地,启动资金本来就没多少…理解理解。”

梁桁看他年纪轻轻的,估计也就二十五六那里,长的俊秀倒是配的上这山水。邱迟鹊后悔的念头渐渐就要打过挣钱的念头,而萧数一脸沉静的走上去,梁桁跟了上去,邱迟鹊最后也磨磨蹭蹭的上去了。

除了他们仨里面空无一人。

同样也破破烂烂的。

云纵一开着车,说:“招的大都是素头溪的人,但你跟我联系比较早就给你们空出仨铺子来,挣钱都不容易呢。”

邱迟鹊松了口气说:“我说呢,怎么轮得到我们。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今天才给准信儿?”

云纵一笑了笑,笑声让人很舒服,说:“因为我们也不确定能用你们,一来你们不是素头溪的人,二来我们也不确定这个假期能顺利开下去。”

梁桁说:“你倒是真诚。”

云纵一又笑了笑,说:“既然你们没意见,我们更是没意见了,这活谁都能干简单的很,最小的你们猜猜几岁。”

邱迟鹊抱着袋子换了个新姿势说:“12。”

云纵一说:“很接近,11。”

梁桁说:“用童工你们还真放心。”

云纵一看着前方,拐了个弯说:“人家长都放心,那我们怕什么。”

邱迟鹊吸口气:“心真大。”

萧数此时睁开眼睛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云纵一道:“谁说不是呢。”

梁桁看他,他垂着眸看不出表情。

大巴匀速行驶,邱迟鹊撑不住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梁桁问萧数:“你为什么一定要来?”

萧数闭着眼,但直觉告诉梁桁他没有睡,萧数偏头看他说:“一开始的原因就是想打暑假工,遇到合适的就愿意试。”

梁桁却觉得不仅仅。

萧数把问题再次抛给了他,说:“你又为什么来?你并不想来吧。”

梁桁不似他,诚实道:“突破自我。”

萧数垂眸又说:“其实…我更不想窝在家。”

梁桁微怔,一路上没再说什么。

到达目的地后夜色已降临,素头溪的名字没白叫,这里溪水潺潺河流较多,不仅多还非常清,空气也特别干净,人也都喜欢来这里逛。

虽然天黑了下来,但新开发的园区依旧灯火通明,他们包了园区最好的地段,一条长廊。廊中共摆了十一个铺子,卖串的、卖奶茶的、卖糖葫芦的、卖章鱼小丸子的、卖淀粉肠的……都是外边很火热的小吃。

云纵一带他们参观,边走边介绍,说:“明天正式开工,其他人下午的时候已经看过了。”

走到一淀粉肠铺子前,说:“这是给你们的留得,除此之外还有那边一个烤苕皮的、一个卖冰糖雪梨的,就是熬梨汤。你仨自行安排。”

接着从外面又走过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说:“决定好写下来。”

这人身高比云纵一高了不少,五官清朗,走过来给人一种压迫感。萧数看过去,这人身材不错,夏天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肌肉分明,让他很羡慕嫉妒。

梁桁自认为这仨技术上都差不多,本身又有点选择恐惧症,说:“你们先选吧。”

邱迟鹊说:“淀粉肠!我选淀粉肠。”又很是熟络的说:“一哥,这用的是煤气罐吗?是不是还得打火?”

云纵一笑着说:“对,你倒是挺有经验。”偏头对那人说:“净和,你来做示范。”

梅净和说:“我叫梅净和,叫我和哥就行。”

梅净和进去,走到铺子里面,先开了煤气罐,说:“你们应该会用这个,上面也有字和箭头显示开和关。”然后拿出一打火器,说:“开开以后火可能不大,就用打火器对准锅底一按就行,切记要弯腰看准。”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很清晰很随意。

梁桁此刻却很有起伏,要打火…还要油炸对着油烟。他不是矫情,是他自身体质原因,不管是吃多了还是闻多了多少都会引起些反胃。

要么说突破自我呢。

萧数瞥他一眼,拿起笔就写了:烤苕皮,萧数。邱迟鹊也写完了,梁桁接过笔看到发现冰糖雪梨归了他,心底松了一口气。梅净和挨个的给他们做示范,还只是使用工具上的示范,还没拿食物一条龙呢。

云纵一说:“明天早上来了后,再跟你示范如何更好的做东西哈。”从兜里掏出一张卫生纸递给梅净和,说:“歇会儿,都出汗了。”

梅净和没抬头,整理着工具,说:“那你倒是帮我擦一下啊。”

梁桁离的最近,萧数和邱迟鹊在摆弄大雪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梅净和一开始的声音很随意几乎不参杂任何感情,但这一句却轻笑着近乎有些逗弄的意味。梁桁的心不自禁的慌了起来,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噩梦做多了在瞎想。

云纵一无奈的叹口气动作很快的给他擦了下。

梁桁确信,自己就是在瞎想。

云纵一跟他们说:“这园区负责人跟我们关系不错,腾出了两间房给我们,其中一间有两张床,你们仨就住这吧。”

梁桁说:“那你们呢?”

他说:“我们有辆房车,还能凑合用。”

这到底拿的是励志创业的剧本还是体验生活的剧本?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临走前,云纵一还说:“别忘了,明天七点四十!准时到!”

邱迟鹊说:“知道了!!”

他说完就跑的比谁都快,找到单人房立马占下。梁桁和萧数一脸无语且嫌弃的表情,俩人进去双人房,看环境还可以,毕竟是新开的,东西不多很是简洁。

梁桁说:“那俩人还真挺好。”

萧数淡淡道:“就不怕他们下一秒开车跑路吗?”

梁桁回过神,看了看门外说:“不…不会吧?”

萧数见他这样,先是很意外然后笑了笑。

梁桁冷脸道:“你笑什么?”

萧数无语:“笑还不行?你管挺多。”

梁桁收拾东西,说:“你笑准没好事。”

萧数怼回去:“搞歧视?”

梁桁不说话了,东西拾掇着动作逐渐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萧数喝了口水,淡淡道:“别摆你那非主流人设了。”

又补了一句:“做人还是真实点比较舒服。”

梁桁抬眸看他,说:“那我真实点,跟你打个商量。”

萧数看他,难得见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说。”

梁桁靠近说:“晚上…能开着灯吗?”

萧数想都不想直接说:“什么臭毛病?”

梁桁摊手,随意道:“所以喽,做人再真实又有什么意义?舒服又不能维持一辈子。”

俩人出去洗漱,洗漱完后梁桁躺床上将被子蒙上眼,萧数冷酷的很非常干脆的把灯一关。屋内的占地面积不大,两张床一张在里靠着墙,翻身能看见窗户,另一张头靠着窗面朝里。梁桁睡在面朝里的那张床上。困意涌上,萧数闭眼睡了,梁桁也困的很,但是因为陌生产生的恐惧让他根本睡不着,他也不能睁眼。

睁眼就能看到那些东西。

他有些发抖,一直在催眠自己。可他妈的越催眠越兴奋,他蒙着被子睁开眼,被子上的影子他也一样能看见。

这是精神上的毛病,他自己知道。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就跟自己吓自己似的在黑暗里能看见无数朝他涌过来的影子。

啪——

灯瞬时亮起。

萧数睡觉浅,他也睡不着,为什么又开灯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想知道梁桁到底为什么。他大步过去看,梁桁蒙着被子,身子在微微发抖。

萧数说:“梁桁?梁桁?”

梁桁现在说不了什么,反而越来越往里缩。萧数要拉开被子,梁桁一直攥着,萧数力气与他不相上下,但还是大一点。拉开被子后萧数倒吸一口凉气,梁桁紧闭着眼,攥着的手腕一直在发抖,萧数松开他的手,他又蒙了上去,萧数轻轻的拍着他的头,甚至揉了揉,他已经好多年没安慰过人了,都不知道安慰人的声音要怎么变。

他尽力轻声道:“梁桁,灯亮了,别怕。”

梁桁像是睡着了再做噩梦似的,咕哝道:“亮了…亮了…”

萧数的声音很凉,此刻他参杂了些温度,拂在耳边像是拂过一阵微风,很温柔。

他道:“对啊,太阳出来了,你要不要睁眼看看?”

萧数握着他的手腕,察觉到不抖了后才感受到比起自己他的皮肤好凉。萧数的体温很暖,真的像是太阳出来了,梁桁慢慢的睁开眼,恢复平静后说了一句:“谢谢。”

萧数站起来,他也恢复淡漠,说:“没什么,你要是吓死过去明天我就会被逮捕,比窦娥还冤。”

梁桁躺着看着天花板,说:“我把你吵醒了?我没出声吧。”

萧数说:“我自己也是睡不着,闲的。”

本以为会被怼,但梁桁却说:“你会一直做噩梦吗?”

这个语气,跟“你被抛弃过吗”一模一样。

萧数说:“所以我体会不到。”

梁桁笑了,说:“啧,别抢词啊,你说了我说什么?”

萧数不愿搭理,但是他很明白此刻的梁桁需要什么,他莫名的愿意去理解并配合。

他说:“想说什么说什么,听着呢。”

梁桁说:“我的过去一直被困在噩梦里,不论睁眼的还是闭眼的。”

萧数微怔,他尽力的去理解这句话,理解后他竟然也有些抖。生活再不如意,可一天到头最起码还能有个睡觉的时候,闭上眼活在梦里,也是件幸事。但梁桁貌似,连梦也都是噩梦。

不能自控的那种。

梁桁声音轻轻的,说:“所以我的精神上心理上跟常人比起来,有些偏差。”侧身对着萧数说:“但你之前为什么会给我那盒药?”

果然,没有白听的故事。

萧数说:“治失眠。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我是睡不着,有时候会是整宿的那种,无法闭上眼。”

他又说:“为什么会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既然选择独身离开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再怎么说都是需要适应。有的人适应能力强,也有的人适应能力弱。”

梁桁不理解,又说:“那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适应能力弱?”

萧数看他,说:“是因为……”

我觉得我们很像。

“是因为以防万一。我又不了解你,怎么知道你适应能力的强弱。”

梁桁盖好被子,萧数看他,又起身关上了空调。梁桁说:“谢谢。黑暗里我总能看到物体延伸的黑影,所以…我基本都是开着灯睡觉的。”

萧数说:“那你也是真有钱,电费交的起。”

气氛轻快了不少,让人意外的是,这俩人一夜睡的都挺好的。

直到闹钟响了。

萧数睡的挺熟,梁桁洗漱完进来拿起他的手机关上了闹钟,俯身看了看他,晃了晃说:“醒醒,一会儿迟到了。”

萧数睁眼看着他,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梁桁走开,突然觉得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昨天他意识不清醒那句附在耳边说的话现在感觉像是那阵参杂着甜味的微风。

俩人收拾好后才二十,去邱迟鹊的屋里没看见人,出去走到长廊那边才看见邱迟鹊的身影。

梁桁真无语说:“他卷谁呢?”

萧数说:“他就这点好,干什么速度都特快。”

梁桁否认,说:“不吧,下地回家洗澡可没你速度快。”

萧数干脆不说话,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在他面前话变多了。

还说人家,自己还不是硬撑着那个自己给自己定的破人设。

邱迟鹊根本不是卷,反而人家还特好的帮他们把料都从仓库搬了过来。

梁桁也闭嘴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道歉。

云纵一忙活了一清早,见他们出来的早,就干脆趁时间教给他们。梁桁拿着自己的工具——细长的水舀,拧开煤气罐准备熬汤,冰糖雪梨没有梨都是水。

他问了句:“天气这么热能有几个买热饮的?”

云纵一说:“你信不信买这个的甚至会比买奶茶的多得多。”

梁桁扯了个淡淡的笑容,示意无所谓。

萧数与他中间隔了俩铺子,云纵一走过去的时候萧数已经明白咋烤了,云纵一很意外说:“你动手能力强的嘞。”

萧数说:“嗯。做错了随便你怎么说。”

邱迟鹊在他旁边,闻声说:“口气也狂的嘞。”

梅净和从房车那边走过来,拉了云纵一一下轻声道:“这边我看着,你先去吃早饭。”

梁桁瞥了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总想盯着他俩看。云纵一点了点头,就回房车那边了,梅净和的表情也变得随意而严肃。

人接二连三的在七点四十前都到达了,这廊道挺长的,铺子从这头排到那头,铺子使用者年龄哪个层次的都有:大爷大妈、阿姨大叔、中学生小学生。

貌似小学生只有一个。

季赴知跑过来跟梁桁说话:“大哥!”

梁桁说:“我只有一个小弟,你别瞎叫。”

季赴知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萧英是好兄弟,他认大哥我当然也要跟着认。”

梁桁说:“随你。”

季赴知的铺子就在梁桁旁边,是炸芝士热狗棒,梁桁很惊讶说:“你这小小的个子就不怕油嘣你眼里?”

季赴知说:“别以貌取人,我没有个子但我有经验。再说了,我迟早长的比你…不,比数哥还高!!”

萧数闻声嗤笑。

梁桁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从九点开始,游客逐渐增加,无一列外是对这新来的园区感到好奇。除了小吃街,廊道后面是巨型滑梯,一直往里走是有蹦蹦床、秋千、旋转木马和斗鸡斗鸭场所。

这算是半个游乐园了。

梁桁还从来没去过游乐园呢。

临近中午,人数达到高潮,孩子比较多,年纪大的就进了遛弯挣也只挣个门票钱。小孩子贪玩先玩够再吃的喝的,大孩子大部分只对吃的感兴趣。买的多的比如淀粉肠,五块钱俩几乎都要十块钱的,邱迟鹊忙的不可开交,但挺乐的。

“这小伙子不错,干活挺利洒。”

“小哥哥好帅啊,可以加个微信吗?我喊我朋友们都过来买!”

“你这年纪看着不大,上高中了吗?”

“我的怎么还没好!?等十分钟了都要!”

“哎呀,别急别急,不然弄不好吃。”

邱迟鹊额角的汗滴滴答答,他挑着回答:“谢谢光顾,即将高一,马上马上!您稍等。”

而萧数这边,无人光顾。

都是路过好奇道:“苕皮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能好吃吗?”

“烤的,应该会好吃吧。”

有人问:“多少钱啊?”

萧数面无表情地回复:“十块一个。”

“抢劫呢?!”

“有点贵。”

有的问完就直接走了。

萧数也觉得有点贵,这玩意儿他尝了一个味道就那样,也没多稀奇。

“小哥哥,你这么帅有女朋友么?”

“你好高啊!”

“有一米八吗?”

萧数这才“嗯”了一声。

“那加个微信可以吗?我买六个!”

萧数才开始烤,说:“年纪太小,没手机。”

“你…你多大?”

“十五。”

围在烤苕皮前的人惊讶,一米八!!十五?!男的都基本撤了,可能是被打击的太大了,女的还是很激动。

“哎呀,你多笑笑嘛,不然客人会被你吓跑的。”

知道他小了,就开始仗着年龄比他大来调戏他了。但萧数无动于衷,长的再好看不比邱迟鹊热情也不比梁桁温柔,只能说没劲。

烤苕皮再次无人光顾。

梁桁这边人挤人吓死人,印证了云纵一的话了。

“多少钱一杯?”

梁桁说:“三块一杯!!”

都是大杯的。

“我要四杯!”

“我要六杯!!”

“给我来两杯。”

……

梁桁内心崩溃,但表面云淡风轻,面对态度好的游客他也会笑,很礼貌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他双商很高。

“小哥哥你好温柔啊!可以加微信么,我常来光顾!!”

“他也好帅!”

“蛙趣,好好看。”

季赴知这里买的人不多,一闲下来就帮梁桁,他闻言忍不住了,说:“姐姐,你从那边聊到这边,累不累啊。”

话完笑声起起伏伏。

人多,女生不好意思了,季赴知是小孩子她们也不能计较。

时不时的也有买芝士热狗棒的,季赴知又开始忙活自己的,萧数坐不下去了,直接来给梁桁打下手。

梁桁说:“终于待不住了?”

萧数闻言笑了笑,说:“听你这话,等我呢?”

铺子又没有很大,俩人凑的很近,萧数的笑声再次拂在他的耳边。

梁桁的耳朵默默的红了起来。

俩人很快默契起来,梁桁舀梨汤进杯,萧数负责扣盖装袋。

“怎么没吸管儿啊?”

梁桁想说话但他咳了咳,萧数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说:“活口的,没吸管!!”

这还是第一次萧数说话这么大声。

“我多要枣!”

梁桁说:“好。”

一点多,午饭时间到。

梅净和在前面那里发饭,云纵一拿着些盒饭过来送给后面铺子的人。

梁桁说:“谢谢。”

领了饭后,萧数也不动了直接在梁桁铺面吃的。

梅净和过来说:“别扎堆,铺子不能空。”

萧数面无表情地回复:“这算是我半个铺子。要挪,吃完再挪。”

梅净和冷笑一声:“你还挺有理。”

云纵一还在忙着,梅净和立马过去,梁桁目光追随,梅净和把盒饭放到云纵一手里意思好像是让他先吃饭,然后他自己去把收尾工作给做了。

季赴知随着他的目光去看,看了半天不知道要看什么,他问:“大哥,你看什么呢?”

梁桁收回目光,扒了口饭,咽下去后说:“空气。”

空气…能看到?我虽然是小孩儿,但你别妄想哄骗我还是以这么幼稚的方式。

饭吃完,基本就要立马开工。

下午,人流比上午的高潮还高潮。

什么概念呢,就是连烤苕皮也忙了起来呢。

卖奶茶、淀粉肠、炸鸡架、冰糖雪梨、烤面筋、臭豆腐以及羊肉大串的都疯了。

下午四点左右,人流减少了点儿。但梁桁感觉自己像是快中暑了一样,他现在只是个没有情感的舀汤机器。

萧数又闲了下来,去帮梁桁。

梁桁说:“好后悔…为什么我没选烤苕皮…”

萧数无语道:“你选了也照样得来帮我。”

梁桁摇摇头,说:“挣钱不易,好好学习!!”

“我的怎么还没好!?”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她穿着蓝衣服。

梁桁记得,指了指面前放着的两杯,他累的真的说不了话了。

萧数装好递给她,她接过摸了摸,说:“我刚要没多久吧,这怎么就凉了?我要热的!”

梁桁说:“那你得重新排队,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女人直接黑脸,说:“你什么态度!?我先来的当然是先做我的啊!你有没有素质?!”

梁桁本来就不耐烦,他说:“你先来的,我也给你盛了,然后又是你不要的。但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你这不就属于插队了吗?这么多人要伺候你一个吗阿姨?”

女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喊:“没素质!!知道怎么待客吗?不知道不会好好学?你这样的能干多长时间啊!我不要了!退钱!!”

梁桁闻言不吱声,这种话他八百年前就听的耳朵长茧了,他给后面的人盛着,萧数把钱扔给她说:“来买东西,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胡搅埋缠在大街上发更年期呢?这么多人也没见一个如您一般的人。”

女人气急败坏,嚷嚷着要找老板评理。

后面排队的一个阿姨说:“你慢慢来,也急不得,看你热的是不是要中暑了?”

大叔说:“凉的没事,我要了,大热天的凉的正解渴啊。”

梁桁闻言,抬眸看了看他们,手中的动作没停下,笑了笑说:“好。”

又看了眼萧数,他刚才说那话的时候,梁桁觉得帅呆了。第一次有人撑腰,面对刺耳的声音时第一次自己的身边站着个人,这感觉不仅仅是开心更多的是温暖。

夜色降临,人依旧来来往往,不过已经少很多了,他们八点收摊。由于今天是第一天,云纵一还搞了烟花来,收摊后萧数说:“走,带你去冒险。”

梁桁一时没理解,说:“啥东西?”

萧数在前面走,梁桁跟着,烟花已经开始放了萧数才拽着他跑了起来。

梁桁问:“到底要干什么?”

萧数没说话只是跑着,梁桁看他的侧脸,这人的表情肆意张扬,萧数偏头看他,梁桁才发现原来他的这张脸其实可以好看到足够让人惊艳。

肆意张扬才是他的标配吧。

素头溪是没有山的,后来有人弄了个假山,觉得水清之处该有青山配在身旁。

假山不是很高,但视角特别好。从这看去,能看到整个素头溪,甚至还能再远点,烟花不间断的绽放,萧数带他上来,胳膊伸到前面让他看。

萧数说:“你从北矫来到芜州,路途远不远?”

梁桁痴痴地看着前方的景色,说:“还行吧。”

萧数看他说:“梁桁,你说芜州是你的远方,可这远方并不远,漫山遍野尽是家乡。”

梁桁看他,痴痴地眼神没有变,到显得与平常的他有些反差萌,他心跳跳动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着的原因,在他冷静下来前就听萧数又说:“芜州欢迎你的到来。”

至少,我欢迎。

在我的儿时,我的精神状态就那样,睡不着有时候甚至闭不上眼,有次连着一周都没合过眼,最后还是进了医院,同时再小点的时候,我真能看见那些黑影,所以我童年……我宁愿没有童年,也不希望它是那个样子。

第7章 漫山遍野尽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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