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遥拆石膏这天，张星觉推了他的约饭邀请，离了医院急匆匆地赶到约定好的餐厅。

餐厅里人不多，还用黑胶唱片机放着很有情调的爵士乐。秦川拿着本杂志靠在卡座里缓慢地翻阅着，那姿态神情，不像是在餐厅，倒像是在自己的家，显得轻松惬意。

张星觉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来晚了。”

秦川放下手中的杂志，也笑了，“还行，这本杂志不错，竟然是本摄影杂志。”

“是吗？”张星觉坐下来，“前不久才看见你上了热搜，你竟然真的办了个自己的摄影展啊！”

“小范围闹着玩的。”秦川把菜单递过去，“给你点了这个汤，上次一起吃饭，你看起来很喜欢这个。”

张星觉有点惊讶，没想到秦川还挺细心的，上次是第一次一起吃饭，他竟然还记住了自己的喜好。

他赶紧说了声谢谢，又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这才把菜单给了站在一边的侍应生。

秦川这次来花城，是因为秦家在这边的一个食品加工厂生产的食物发生了干燥剂泄漏事件，还被曝光到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秦氏第一时间召回了同批次产品并对那个消费者进行了补偿，但是还是有很多质疑的声音。

秦家是做食品、糖酒起家的，这些年经历过的大小事情也不少。只不过，秦川是刚刚正式接手秦氏的生意，这次事件能否处理好对于他在董事会的处境十分重要。

不过张星觉对这些不是很懂，他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秦川笑笑，“我来一个星期了，但是事情没办完，怕吃着饭还没完没了影响食欲，所以没敢约你出来。”

“说得什么话。”张星觉瞪了他一眼。

“不过这次还好有你哥帮忙，事情才能办得这么顺利。”

“我哥？”张星觉思索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表哥钟擎？”

“是啊，他帮我给李局长那边搭了线。本来想今天请你和他一起来的，结果他出国去了。”

“事情解决就好。”张星觉笑道：“我哥可能跑到国外去追李局长他女儿了。”

“啊，你的意思是，你哥在追李局长的女儿？那这样不会影响你哥吧，万一追不到人我岂不是大罪人一个？”

张星觉笑了起来，“我舅舅老说我哥没他年轻时的风范，追个女孩五年了还没追到手。我倒觉得他们这样你追我赶也很有意思。”

“倒是没看出来你哥还有这一面。”秦川笑着给张星觉倒水，“他看起来像是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张星觉被他的用词逗笑，“那倒是，他最大的欲望就是挣钱。追了五年，嘴上喊着要追求人家，但其实也没见他多上心。我猜啊，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可以堵住我舅舅舅妈的催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钟擎追女孩的经历又讲到了秦川以前在大学的趣事。

“说到追求人，想起来一件有趣的的事。那会儿我在燕大读硕士，有个本科的学弟是个风云人物，他创下了一个纪录至今无人打破。”

听到燕大，张星觉突然来了兴趣，“什么纪录？”

“平安夜，他先后被四个人告白！”

“哇！那得是什么风云人物啊？”

“嗯，先是一个男生在他宿舍楼下弹吉他表白，还在楼下拿着麦克风大喊他的名字，结果学弟打了个电话到学校保卫处，说是有人骚扰同学学习和休息，那个表白的男生第二天还上了学校的通告墙。”

“做这么绝啊，不会被打吧。”

“不知道啊，应该没被打吧。毕竟好看的人，就是可以得到一些特权的。”秦川挑挑眉。

张星觉被他逗笑，又问：“那另外三个呢？”

“还有一个男生，在我们学校论坛开了一个表白直播帖，据他所说他一共向这位学弟表白了35次，在那天平安夜准备表白第36次，然后他开了个视频直播，直接敲开了那个学弟的宿舍门。”

“结果呢？”

“结果啊，学弟看到是那个人，就直接先下手为强了，说，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拒绝你，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你。大概是这么说的吧，说完就把门关上了。据说当时直播间在线人数有好几千人呢。”

“那不是两个人都很尴尬？不管是告白的还是被告白的。”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秦川眨眨眼，“不过，仔细想想，告白的那个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学弟吧，用这种方式多少有点......”

秦川没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又感叹了一句，“还是学生时代好啊，可以很勇敢地做很多事情。”

张星觉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

秦川接着说，“还有两个也是当天表白的，是两个女生，倒没有这俩男生这么轰动，其中一个女生在校园广播台里点了一首歌送给他，另外一个在学校的告白墙贴了自己亲手画的画。”

“真好。”

两人端起桌上的红酒轻碰了一下杯。

放下杯子，秦川接着说：“话说回来，那个学弟，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啊？”张星觉讶然。

“嗯，他是花城傅家的。”

张星觉马上反应过来，惊声道：“傅辛遥？”

秦川点点头，“是他，你果然认识。不过啊，他读完本科就离开了燕大，学弟学妹们还很可惜呢。我也没机会认识他。”

张星觉心里有点微妙，先是有点高兴今天听到的傅辛遥大学时候的趣事，在心里悄悄地笑了一会儿，没想到傅辛遥也有这么招蜂引蝶的时候。

但一口红酒入喉之后，顿时又觉得那红酒难喝起来。有点苦苦的。

而在与他们一街之隔的另外一家餐厅里，李秋咋咋呼呼地点着餐，他长得有点娃娃脸，清秀好看，所以即使做出一些幼稚的动作还对着菜单问东问西，也没让女服务员不耐，反而很有耐心地向他介绍店里的招牌菜。

傅辛遥心不在焉地看着街对面的那辆眼熟的车。

张星觉平时出门要么蹭傅辛遥的车，要么打车，很少自己开车。

他推了自己的晚饭，不知道是和谁在一块儿吃。

李秋听着那个服务员介绍了半天，终于点好了菜，等服务员走了，他才一脸揶揄地看着傅辛遥。

“喂，傅总，我今天可没带钱啊，你不点餐也得买单。”

傅辛遥回眸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拿着手机发了条信息。

“话说，你知道秦业恒去世的事情吧？”李秋问。

傅辛遥又看了他一眼。

秦业恒作为老一辈的杰出企业家，将秦氏的企业做得那么大，他去世的新闻在网上被传了好几天，还有各种版本的猜测，就是瞎子看不到也该听到了。

李秋觉得自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废话”两个字，于是不再废话，“现在接手的人是秦业恒的大儿子秦川。秦川他母亲姓谢，你知道‘谢’姓在燕城代表着什么。所以，在他母家的帮助下秦川很顺利地接过了董事长的职位。不过，秦家的情况跟傅家有一拼，就算现在表面上没使什么绊子，后面也不会那么轻易放权。我听说，秦川的母亲打算让他在南方找一个合适的家族联姻。”

“嗯。”傅辛遥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他没等到手机对面的回复，有些不耐地关上手机屏幕。

“秦川前几天来花城了，今天，约了人在那里吃饭。”李秋意有所指地看向对面那家高级的西餐厅。

傅辛遥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重新看向街对面的餐厅门口。

正好，餐厅的玻璃门自动开了，里面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前面那个略矮些，此时正笑着回过头和后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后面的人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半倾着身子去听前面的人说话，前面的人又笑了起来。

傅辛遥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手机，又看向外面笑得开心的张星觉，脸上的神情倏然染上了一丝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