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遥走马上任,傅元江则被委派去了非洲,算是被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不过傅辛遥也知道傅元江回来只是迟早的事,傅政声还需要他们两个互相打擂台来维持平衡,绝不可能让他长时间留在外面。
但是,借着这个时间,傅辛遥这边倒也可以稍微布置一下。而且该查的事,也一点不能放过。
“当年的卷宗我们都研究过几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李秋把一沓A4纸递给傅辛遥,“最大的可能性在于那个号称年久失修的监控摄像头。”
傅辛遥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沉默不语。
上面有当年的车祸现场照片,一辆被撞毁的白色福特汽车,车尾灯已经被完全撞碎。车门打开,里面却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血迹。
一男一女倒在离车头约有十米远的地方,地上的血迹被拖了好几米。男人身上脸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长相和表情。女人躺在他身边不远,身下是一滩血水,脸上依稀看得出痛苦的神情。
傅辛遥捏紧了纸张,他仿佛听到了辛辰的呼喊和求救声。
那时候,她一定很痛吧。
如果当时那个人没有嗑嗨了,如果他下车来把人送到医院,如果他能打个急救电话甚至都不用他下车来看一眼,那么至少辛辰还会在......
“辛遥?”李秋拍了拍傅辛遥的手臂,“你还好吗?”
傅辛遥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往下翻。
后面是一些现场的证据,医院的接诊记录、手术单、病危通知书和死亡通知书、相关人员口供。
最后是一个肇事者的自述和认罪书。
照片上的“肇事者”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妇女,她面容憔悴,挺着一个挺大的肚子,对着镜头的目光有些躲闪。
所有经手过这个案件的人都知道,肇事者不是她,可是所有人的证词和证据链形成了一个闭环,把她送入了监狱。
如果不是当时在医院里他恰好听到了那段对话,他可能会把仇恨错投到一个无辜女人的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人还在逍遥法外,而他的父母死不瞑目。
“笃笃笃——”
敲门声倏然响起,李秋看过来。
傅辛遥合上手中的资料,又用别的文件盖住,才朝门口说了一句,“进。”
张星觉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并不轻的袋子。
他“咚”的一声,把袋子放到茶几上,“还在忙吗?”
他放好东西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金发碧眼白皮肤,穿着宽大的卫衣,坐没坐样地靠在椅子上。见张星觉看过去,他也看了过来,脸上笑眯眯的。
“是什么?”傅辛遥问。
“饭和汤。”张星觉打开袋子,“都是青禾做的,这汤他煲了好久呢。”
“嗯。”
“这位是......”张星觉看向李秋,“你没说还有客人,所以只带了一份。”
傅辛遥瞟了一眼一脸兴味看戏的人,“李秋。”
李秋赶紧站起来,朝张星觉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李秋,是辛遥的好哥们。你就是小可......星觉吗?”
小可是什么?张星觉虽然疑惑,但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张星觉。你认识我?”
“哈哈,听说过,辛遥以前总说你......”
话未说完,傅辛遥打断道:“你不是还有事?快走。”
“啊?”李秋张大了嘴巴,随即一拍脑袋,“是是是,我还有事呢,多亏你的提醒。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啊。拜拜~”
李秋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一阵风似的走到门口并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对了,小可爱,很高兴认识你。”
还没等张星觉反应过来,李秋已经消失在门口。
“小可爱?”
张星觉一脸懵,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叫人小可爱的?这个人好奇怪啊。
“别管他。”傅辛遥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扶着轮椅来到会客区。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你表情好像不太对劲。”张星觉一边拉开袋子拿饭盒,一边问他。
“没什么,陈年旧事。”
傅辛遥眼里的沉郁慢慢褪去,他看向张星觉,“怎么今天穿这么少?”
张星觉把勺子递给他,“又不冷。”
傅辛遥抓住他的手,“怎么突然过来了?”
“送饭啊。”张星觉理所当然地说,“你现在还有伤呢,外面的东西重油重盐,不适合伤患吃。而且青禾手艺好啊,你不是喜欢吃他做的菜吗?不过,青禾下午要回学校交开题报告,没空送过来,就只好委派我来咯。”
傅青禾是傅辛遥名义上的堂弟,是傅家另一远房旁支的孩子,小时候父母双亡,被傅老爷子接到花城生活,比傅辛遥还早来傅家一年。现在是花城中文大学的学生,做饭手艺很好,张星觉偶尔能在傅辛遥的公寓里见到他。
说起来,傅青禾还是第一个能进傅辛遥公寓的傅家人呢。
“手都红了。”傅辛遥皱着眉捏了捏他的手心,不满地按了按上面的红痕。
张星觉只感觉脸上像是起了火一样,一股热气“轰”得烧了上来。
他赶紧抽出自己的手。
明明,明明之前更亲近的动作也不是没有,为什么这次......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傅辛遥的手心太热了。
奇怪,平时明明手指都是凉凉的,为什么今天手这么热?
想到这里,张星觉又抓住傅辛遥的手指,不是错觉,竟然真的有点热。他又把手背贴到傅辛遥额头上。
“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傅辛遥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你吃了吗?”
“吃了,和青禾一起在家里吃过了。”张星觉往外抽自己的手,发现竟然抽不动,他忍着火烧耳朵的羞怯,瞪了傅辛遥一眼,“你干嘛?”
“怎么脸这么红?”
“热的!快放开我!”
傅辛遥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拿起勺子喝汤。
“我想起来了,刚刚那个李秋,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他?”
“嗯?”
“你前几天给我的那份......赵恒的资料,你说是一个叫李秋的朋友帮忙查的。”
“嗯。”傅辛遥抬眼看了他一下,“资料看完了?”
“嗯。”张星觉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钟女士一定很失望。”
傅辛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张星觉问他,“你是怎么威胁他不许联系我的?他舅舅可是州长,官那么大。”
“是人就总会有弱点。”傅辛遥慢悠悠地喝着汤,“你只需要知道他不会再联系你就可以了,你也不许再联系他。”
“知道了!”张星觉不满地嘟囔,“都说几次了,看来你是真的怕我和破镜重圆。”
傅辛遥抬头看向他,“破镜重圆?”
张星觉觉得他没抓住重点。
“你们这块镜就没圆过,哪来的破,又哪来的重圆?”
好吧。张星觉无奈地耸肩,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明明是你知情不报,有错在先,怎么反倒是你在兴师问罪?”
“不想你为他生气。不过,路行远说得对,你智商本来就不高,万一那人回来把你给骗了,我们防不胜防。”
“傅!辛!遥!”
张星觉扑过去,掐住他的脸往左右两边扯,“我的智商哪里低了?我是凭着自己的智商考上花城大学的!花城大学!全国排名前十的学校!”
傅辛遥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又把人往怀里一揽,顺势把人抱坐在腿上,双眼含笑地看着在自己身上撒野的人。
“你和远哥都太可恶了!”
“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而且,你很聪明,是我错了。别气了,好不好?”
张星觉双手抱胸,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搓搓自己的手臂,神色有点奇怪,他犹豫了一下,假装气鼓鼓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好奇怪啊!还有,你笑得好肉麻!人设崩了。”
“我什么人设?”
“傅黑,傅狗,冷脸怪,YYDS。”张星觉丝毫没有犹豫,一连串的“昵称”脱口而出,可见肯定在心里不止念叨了一两次。
“YYDS是什么?”
“阴阳的神,就是说你很爱阴阳怪气的意思。”
傅辛遥抱住他,头埋在他肩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张星觉揪住他的头发,“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在笑?”被骂还笑得这么开心。
傅辛遥抬起头来,又是那副“冷脸怪”的表情,只是脸上那若隐若现的酒窝无处可藏。
张星觉的耳朵和脸都烧得厉害,无措地把傅辛遥的脸推开,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他的腿上,这回别说耳朵和脸了,张星觉觉得自己从头烧到了脚底板。
他拨开傅辛遥的手,赶紧从他腿上下来,急急忙忙要往外走,又想起傅辛遥那刚拆了石膏的腿,又害臊又担忧地在旁边徘徊了好一阵。
傅辛遥轻咳一声,道:“腿没事,你轻。”
这回张星觉再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瞪了他一眼,匆匆忙忙走了,“你自己吃吧!饭盒我一会儿回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