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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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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

草草处理完伤势,萨维抬着一盆污渍血水走出房间。

庭霜缓缓睁开眼,萨维帮她擦干净了血渍,受的外伤也上了药,但全身上下依旧在发疼,尤其是肋间,每次呼吸都会像刀尖刮过一般,爆炸时她恍惚听到了肋骨发出一声脆响,不知道是断裂了还是移了位。

她慢慢摩挲过耳廓,没有一丝伤痕,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到底还是受了伤,听声音总有些雾蒙蒙,像是糊上了层窗户纸听不真切。

门被推开,庭霜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一眼,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对个正着。

萨维没有意外她这么快便清醒了,递过来几颗药。

庭霜迟疑了一瞬,“这是……”

话还没说完,萨维在她喉咙某处用巧劲一按,庭霜不受控制地吞咽,还没反应过来几颗药丸被生生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庭霜捂着胸口干呕,她甚至能感受到药还半卡在干涩的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着萨维的手喝了水才缓了过来。

这样一番下来她的嗓子哑得不行,断断续续才问出口:“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萨维盯着她的唇张张合合,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的耳朵摇头摆手。

她听不见。

庭霜一怔,她看起和阿塔一个年纪,或许比阿塔还要小上一两岁,这样小的年纪便失聪……

直到萨维拿着喝空的水杯自顾自走出房间,庭霜才自嘲似地笑了笑,她步履轻盈虽然只是个孩子但身形矫健,能毫不费力的抱起自己,也不知谁可怜谁。

看着这件熟悉的房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在另一个房间里她没听见桑帛的声音,反而听见许多陌生的声音,可这里是桑帛的营地,想来这些人和桑帛也脱不开关系。

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似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庭霜的意识慢慢沉了下去,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觉没庭霜睡多久,但异常安稳,一觉醒来身上的伤似乎被重新上了药包扎过,手腕上绷带绑得一丝不苟,甚至系了个板正的蝴蝶结。

看来还是活着的自己比较有价值,庭霜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声悄然穿过窗柩间的缝隙,发出细微声响,庭霜耳尖一动,无数声响乘风入耳。

听着听着,她眉梢微微一挑,这营地的守卫和上次相比简直可以说是中门大开,偏过头看着快要西斜的日光,苍白素寡的脸上露出几缕笑意来。

萨维一动不动坐在矮楼梯上,两眼发直地盯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宛如一个人形监视器。

“萨维,九哥让你盯人也不是这么盯的,”耶垯双手负在脑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后,“你只要盯着她别跑就行,不用一直杵在这儿。”

萨维恍若未闻,瘦长的背影巍然不动,脊背上突出的椎骨如竹节般清晰可见,许是只顾着往高处长,比起同龄人总显得伶仃了些。

这个反应耶垯倒也不意外,他撇撇嘴,从兜里摸出个青皮果子,朝她扔去。

果子顺着衣物咕噜咕噜滚到地上,一只黑底长靴边稍稍抬起随后重重碾下,鲜嫩果肉爆皮而出,乳白色汁水四溢。

长靴主人踩着果子尸体,冷冷崩出一个字。

“滚。”

“好嘞!”

看着惨死的果子,耶垯咽了口唾沫,一路小跑,踩着同伴的嘲笑声离开。

他想不通萨维今天为何那么暴躁,但他知道再不走的话那只长靴就会踩在他脑袋上。

萨维一直沉默,投在地上的影子被不断拉长成一个固执尖锐的三角黑影。

几乎是在太阳落下的一瞬间,她倏地起身,从附近房间里端了份饭,打开那间她盯了一下午的房门。

躺在床上的女孩面色苍白,茫然中还带着一些未醒的惺忪,侧脸上几缕细小血痕平添了些柔软的脆弱,仿佛一眼就能激发出旁人不自觉的怜惜。

萨维视若无物,一脚勾过矮桌放上饭,金刀大马地在庭霜身前坐下,一双筷子直直递到她眼前,大有你不吃我强喂的意思。

不久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催她吃饭,庭霜恍惚了一瞬,默默接下筷子。

盯梢的盯梢,吃饭的吃饭,双方配合良好,一份饭吃了七七八八,只是在萨维掏出几颗熟悉药片并习以为常地伸出手来时,庭霜心有余悸地拦住了她,“我自己来。”

纤细脖颈上,软骨一滚,药片顺着温水滑入腹中,萨维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她收拾好东西,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

门一方才合上,庭霜神色一动,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舌尖从舌底卷出一片白色药片。

药比早上多了一颗,一入口她便尝出来了,多出来的那一颗含有□□,常用于治疗焦虑症以及各种功能性神经症,也是安眠药最主要的成分。

庭霜眼眸微垂,外婆去世那段时间她的听力总是隔三差五的出问题,偏偏她又觉浅,一夜里总要反反复复睡睡醒醒。

时间一长神经衰弱,失眠了好长一段时间,失眠了多长时间安眠药便陪了她多长时间。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也多亏这药她吃的多了,不然也不至于一入口便尝了出来。

她躺回床上静静等待,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她或许能找到一个机会。

这一等,庭霜等到了半夜,肆无忌惮的车声冲破寂静黑夜,沉默了一天的营地顿时热闹起来,来来往往人声如海浪般翻涌不停。

在人声沸腾中,她恍惚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禁慢慢起身想走到窗边听得更真切些。

窗口微抖,月光摇晃,一道黑影翻滚到她床前,那人半跪着缓缓抬起头,没有多余线条的冷峻面容自黑暗中显露,静默的昏暗空间无端弥漫起锋锐至极的寒意。

“阿疯。”

庭霜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却不见任何意外之色,满是复杂乱麻。她一早便听到了潜藏在嘈杂声音里的熟悉心跳,只是心中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人为了相识不久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赌上性命。

阿疯从头到尾脚细细看了她一遍,每看到一处伤痕,眉间的皱纹便多一条。

忽略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小动作庭霜一眼便懂了,她下意识解释,“我好多了,别担心。”

阿疯挑了挑眉,眸光从她手心虚掩的肋间抬起,抬起下巴斜睨着她。

明明半跪在地上的人是他,庭霜却觉得自己的气莫名短了一截,她颇有些心虚,“这、这些都是意外。”

营地外慢慢静下来,庭霜略微急促的呼吸显得格外凸出。

窗外有些许灯光透过纱窗漏进来,光影色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阿疯微微侧耳留意着外面动静,眼眸映着沉默的光。

即便是半跪,脊背依旧挺直,像潜伏在草丛里狩猎的狼。

敏锐、凶狠、忠诚。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阿疯,他会是战前最锋利的矛,冲锋陷阵战无不胜,也是最坚固的盾,绝对忠诚誓死不退。

庭霜不动声色地想。

“外面没有人,他们都去睡觉了。”

她莫名地笑了,轻声提醒阿疯。

阿疯歪了歪头,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对她的话好似没有任何质疑。

偌大的营地空无一人,还带着余温的火堆在安静熄灭,仿佛之前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散了个干净。

阿疯怀抱着庭霜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明明怀里还抱了个人,他的脚步声却异常细微,如同昆虫从枯枝上爬过发出似有若无的沙沙声。

难怪上次在树林里逃跑时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庭霜回想了上次失败的逃跑,现在看来输的不算冤枉,这样细微的声响确实很容易疏忽。

还是不够谨慎。

庭霜微微一叹,有意识地控制着听力往四面八方蔓延,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衣角打转。

忽地,素白手掌突如其来地紧扣住护在她身侧的小臂上,这一下又快又重,指节甚至深深嵌进了肉里。

好似梦中惊醒又如一脚踏空,昏昏欲睡的庭霜猛地抬头紧紧盯着二楼唯一亮着灯的那间房,她整个人绷得如同拉满的弦,低声道:“阿疯,我想过去。”

阿疯像是感受不到小臂上的疼痛,只是低下头看了她一眼悄声走到楼下,是什么让她这么失态?

离得近了,模糊不清的声音也渐渐明朗起来,四周的人都被撤走了,楼上的房间只有两人,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白归湘?”

缅语庭霜听不懂,唯有这个名字是用中文念出的,尽管音节有些偏差,她还是一听便猛然惊醒。

白归湘。

这是她母亲的名字。

“阿疯,”庭霜连忙喊了他一声,她明明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懂,阿疯能听懂却听不到,急得抓心挠肺也无济于事。

看着阿疯茫然无措的脸,庭霜慢慢冷静下来,这个营地粗略一数也有四十来人,万一被发现,她有伤在身阿疯即便有通天本领也是插翅难逃。

只要人活着,这世上就没有秘密。

“走,我们走。”庭霜拉住跃跃欲试准备翻上二楼的阿疯。

他难得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庭霜听到了什么,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急切焦躁,他忍不住想走近些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很多时候他能感受到庭霜身上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她的眼神总是很平静,无论脸上的表情有多夸张,他总是能透过那层水彩油画一样浮于表面的掩饰感受到她平静无波的情绪。

而今夜他隐隐窥见她这片沉寂许久的海开始沸腾喧哗,他想知道是为了谁。

“走。”

庭霜拉住他衣袖的一角,用口型提醒他,他们距离二楼不算远,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听到,只能不断用口型暗示他。

“什么人?”

二楼拐角处,耶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走过来,张开的嘴还没合上便瞧见楼下隐约又人影晃动,先前阿九和桑帛谈话,阿九下令撤走了周围所有士兵,此刻猛地看见人影,他下意识警觉起来。

阿疯与庭霜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明晃晃都在告诉对方快跑,庭霜熟练地挽上阿疯肩膀,阿疯默契地弯腰抱起她,一头扎进山林里。

与此同时,二楼的窗户被奋力一推,匆忙间庭霜侧过头瞥见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皱纹深深戾气横生,另一人隐在暗处,看不清样貌只能判断出对方身形挺拔高瘦。

她深深记下这两人的样貌特征,而她和阿疯的样貌也被推开窗的中年男人看了个明白,就在她转回头时中年男人惊恐地瞪大了一双眼,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非常难以置信的事。

“耶垯,”阿九从阴影处走出来,面如霜雪般冷静,不带一丝情感,没有被偷听愤怒,也没有人质当面逃窜的尴尬,只是极其平淡的吩咐,“带人去追。”

“得令!”耶垯吹个了响哨,一只手撑在护栏上正要翻身下楼,另一道身影比他先蹿下二楼,不断怒吼:“所有人给我去追!杀了他们!白石,白石你是死了吗?”

声如雷鸣,瞬间炸响了整个营地,像是炙热油锅里落入一滴水开始沸腾,无数人慌忙惊醒,本能地聚集到桑帛身前。

“老大老大,我马上去追。”白石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慌忙跟上桑帛,余光瞥见二楼站立不动的阿九,脑子里闪过些画面,脚步软了一瞬,他下意识问道:“那个女的也要杀吗?”

砰!

一声枪响,撕开黑夜,所有士兵神色一肃,恢复到井然有序的备战状态。

尚带热气与硝烟的枪口抵上白石的额头,他哆嗦着身体却不敢躲避。

“要么他们死,要么你死!”桑帛额角青筋暴起面色涨红,每一条皱纹在昏暗灯光在显得狰狞诡异,如同有猛兽将撕裂他的皮囊复苏重临,他厉声呵斥:“所有人给我听好了,杀了那男的,把女的抓回来!”

话音一落,士兵们瞬间拼命往林子里跑去,桑帛在道上的名声不太好,多以暴虐出名,许是因为自己断了手臂,他总是喜欢把俘虏饿上十天半个月,再用钝刀一点一点剁下他们的手,细碎骨头混着肉沫再逼着人咽下去,那时营地的哀嚎声从不断绝。

近些年来,桑帛渐渐沉寂了下去,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也没再用过,可今夜他似乎又回到几年前,变成那个残忍凶戾的模样。

“九哥,我们……”看着桑帛怒似困虎不断来回走动随后也追进山林,耶垯眉梢一挑。

阿九眸色转深,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方才桑帛的一系列动作,最后稳稳定格在他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臂上,看着不像是因为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失控,更像是不为人知的恐惧。

他也想知道,是什么人能让面对芒坤尚且任有傲气的桑帛如此惊惧如此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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