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刷题呢？”
沈橘安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取消了课间操，大好时光当然要用来休息了。
周五，课间，不要跑步。
对于高中生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嗯。”谢泊把之前的数学错题集又重新做了一遍。
他不算很擅长数学，所以要每天保持大量的练习。
“唉，我现在算是理解了什么叫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她说话文邹邹的，惹得那低头刷题的人浅浅地笑了笑。
这次班级的黑板报主题是团结向上，班长提议他们拿出自己的红底一寸照片拼个爱心。
那是当时很火的时尚单品。
积极的人已经交完了照片了，沈橘安掏出来之前的一寸照片，发现是蓝底的。
“还得重新拍一张哎。”
“拍这个有什么讲究吗？”谢泊有点兴趣，记忆里，他好像还没有去照相馆拍过这些东西。
唯一一寸照片，还是初中老师记录信息的时候给他拍的，那时候他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嗯，有啊，最好穿个白色衬衫。”沈橘安一本正经地讲解，“蝴蝶结领带就不必了，太油。”
“还有吗？”
“要不，咱们周六一起去拍照。”她正愁没人陪着她。
“好。”谢泊看了眼钱包，除了餐费，还有五十多，估计着应该够了。
秋夜凉了几分，谢泊半梦半醒地关了窗子，生物钟让他早早地醒来。
桌子上摆着昨天的生物题，他推开了窗子，灌了一肚子凉风，觉得清醒了又坐下刷题。
好像他一直是个很枯燥的人，没什么娱乐活动，也不爱上网冲浪。
他没由来地笑了一声，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能遇到很好的人。
天气冷了，连阳光都懒了些，他做了两套生物卷子，窗台才投过来几分明黄色。
“‘泄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谢泊听着最独特的“小曲。”边对着镜子边刷牙。
朝外面偷偷地看了一眼，没瞧见妈妈的身影，他做贼心虚地挤下个豆大的洗面奶，像之前视频里看到的那样，他学着搓出来细密的泡沫。
嘴巴上方已蓄起来了细细的绒毛，他靠近点镜子，仔仔细细地剃干净。
家里没有熨斗，唯一的白色衬衫被他早早压“在箱子下面。
□□页面没有新的消息，他吃了饭，洗了碗，又继续等。
第六个闹钟响起来的时候，除了沈橘安，其他人都已经醒来了。
“乖乖起床了。”沈妈妈眉眼温柔，一双蓄满爱的眼睛驻留在女儿脸上。
“嗯嗯。”粉色碎花被子下面的少女闷哼一声，撒娇似地抱上了妆容精致的女人。
“我闺女真好看。”沈妈妈总是要说这句话的，每天都说。
这也是为什么沈橘安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漂亮的原因。
有家人肯定，她有底气。
“起来了，衬衫我给你熨好了，记得穿上，饭也做好了。”
“好。”沈橘安凑近，响亮地给了她一个吻。
沈妈妈格外珍重这个女儿，但也有自己的生活，她约着和朋友去喝下午茶。
“妈妈拜拜！”沈橘安大口地嚼着包子，笑眼弯弯道。沈:收拾好啦，你呢？
沈橘安吃过妈妈留的早饭，又绑了半天的马尾，才想起来她还没和谢泊约定时间
谢:嗯，我也是，咱们现在出发？
沈:要不要先来我舅舅家里。
谢泊怕麻烦人家，本来想推脱，但拗不过沈
橘安，便答应了。
“舅舅舅舅，你的大侄女来了。”沈橘安叫的切切，可手上动作不瞒人，方面就不是来找她这个舅舅的。
“没良心。”张志鹏趴在桌子上，看着漫画。
时代日新月异，他这个书店已经被慢慢地埋没了，人气一天不如一天。
好几个月不见，那只瘦弱的小白猫已经养了一肚子的膘，毛发也光滑透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子。
K5公交车来得很慢，慢到谢泊看完了小半本《爱格》杂志才匆匆地赶过来。
漫画店窗户口，沈橘安猫着腰托腮看着外面稀疏的人群。
舅舅一边骂着他这没良心的小侄女，一边给小猫备好了早饭。
“你来了！”沈橘安跳下板凳，急急去前面迎接他。
他递过去一袋子带着贴纸的苹果，一看就是水果店里的贩卖的品质较好的。
“干嘛那么客气！”沈橘安有点不好意思，欲接过来。
“不是给你的，是给舅舅的。”谢泊说话倒是刺人得很。
“哎，还是我大侄子好。”张志鹏笑着接过，一只胳膊揽着谢泊进了门。
门口只留沈橘安一个人错愕。
“大侄子？这可不兴叫啊。”沈橘安猛地想起来。
她是大侄女，他是大侄子，他们俩个不就是龙凤胎嘛！
“舅舅送你们去拍照吧，我有个认识的人就是搞这个的。”
不等他们拒绝，张志鹏拿了车钥匙就走。
车子行至深巷子里，再弯弯绕绕几步路，才走到了地点。
“老张，你说的是我小陈姐姐的店啊。”沈橘安一脸无语，她还以为是什么她不知道的地方呢。
“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可别小瞧咱这地方。”
“嗯，好的呢。”说话间，她已经从车上蹦跶下来，见状，谢泊也轻轻推开了车门。
张志鹏知道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留着中性短发的老板娘从小屋子里面出来，热情地揽住沈橘安，八卦地往谢泊的方向扫过去。
“安安长大了啊。”
“小陈姐姐。”她语气虽说是嗔怪，可和她说话的人却不这样子觉得。
“好好好。”
照相馆里面亮堂得很，沈橘安有些好奇地摸索着那些设备。
她小时候也来过这里，不过记忆早就模糊了。
小陈姐姐的手艺很好，咔嚓咔嚓几下子就帮她拍好了照。
“咱们安安长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
闻言，一侧立着的少年微微颔首，笑一笑表示同意。
“哎，我帮你拍照吧。”沈橘安忽然拿了个相机，镜头对着无措的少年晃来晃去。
那少年用手稍稍抵着脸，指缝里漏出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女的脸。
小时候他曾偷偷地饮过一杯桃花酒，那是他儿时的秘密。
而现在，指缝里传递的微醺意是他少年的秘密。
“沈橘安，给我拍照吧。”他许是醉了，才能在照相馆对着非专业人士说出这种话来。
“好。”
沈橘安摄像方面还是蛮有天赋的，小陈姐姐一点她就通了。
“来来来，头抬高点，看镜头别……。”
看镜头，别看我。
沈橘安话到了嘴边，又被千千万万的思绪生生地堵住。
她这话，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
沈橘安猛地摇了摇头，想清醒一点。
她这是怎么了。
她以前可不会这样子。
“我这样子可以吗？有不对吗？”
谢泊微微倾了个身子，他高大的身子占据了镜头，也霸占了她全部的视线。
“没有没有，非常好。”沈橘安终于回了神，端着一副专业人士的姿态替他拍好了照。
“怎么样？”洗好了照片，她邀功似地扬起来胳膊。
“好看。”谢泊没看照片，只看着她。
街道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暖光下，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缓缓地前行。
这小胡同路窄得很，没有什么人烟气息，周遭安静得很，沈橘安紧了紧衣服。
“没事，这里只是人少。”少年的气息凑得更近了些，伴着淡淡的薄荷香味。
谢泊一早上的功夫刷了两次牙，一次饭前，一次饭后，只是为了这次出门而已。
在往前几步子，空间不再逼仄，四周的景色亮了许多。
一个盘着发的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断断续续地盘着珠子，边上一个小篮子里放着几个桃木红绳。
“奶奶，这个小红绳子是避邪的吗？”
“辟邪去灾。”
沈橘安想到运动会那天的付悠然，不由得鼻子一酸。
“我有个朋友在一班，她生病了，我想替她买个。”
“我要两个，另一个送给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谢泊有些好奇又有些心酸，想问也不敢问，无措地立在原地数着地上的落叶。
“给你。”沈橘安欲把桃木红绳子绑在他胳膊上。
给我？
他成绩不错，从小到大得过很多奖状，现在对这些奖励已经免疫了，可那是她给的。
是她给的。
谢泊摸了摸手上的绳子，指腹摸索着红绳的脉络，压在手指上留下来浅浅的痕迹。
让人格外静心。
“别说谢谢，替我写作文。”沈橘安管会使唤人，逮着机会就强行要挟人家。
“行，写。”他点头，眼底有稀碎的星光闪着。
谢泊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没原则了。
之前还跟人家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真是原则和底线一个也没有。
沈橘安忽然笑起来，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嘲笑他这人真没骨气，一个手链就被收买了。
“是，太没骨气了。”他垂眸看着那编织的不算精巧的红绳子道。
没骨气就没骨气，骨气不能当饭吃。
他想明白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离她最近，行事风格也越来越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