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永恒7

曜栀华站在方寸药房间，终于看不下去般，阻止了欧阳敛星近乎自残的试药行为。

“别试了。”

那么好看一双眼，被他自己反反复复涂抹的草药遮盖。

欧阳敛星惊讶于自己因力量被封逐渐迟钝的五感，才发现身边站定的女孩。

他温吞着：“栀华。”

曜栀华取来湿毛巾递给欧阳敛星：“擦了吧。宇哥他们会想办法的，用不着你不专业地在这拿自己试药。”

欧阳敛星擦干净眼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我有点急了。”

曜栀华盯着他的眼睛看。

今早刚切出来时，她置身于一片拼图海洋。那双温润的眼就从上方投来关切目光。谁知她一看到那双眼就头痛欲裂，无法忍受。

无数次在午夜之中回荡在她梦境里的一双眼，终于在现实里找到了它的主人。

梦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只能依稀瞧见一双眼。那双眼的主人想叫，于是无数双手扯着他向后。黑暗中不知哪双手，捂住他的嘴，呼喊哽在喉间，再难喊出。

无尽的黑暗中有一滴晶莹坠地，是他的泪吗？

曜栀华想。

“栀华！栀华！”有人探到她的灵魂深处。是华鸢时。

鸢时为她点了一束光，借着那束光，她得以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脱而出。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到了欧阳敛星的床上。她又对上那双眼，满身冷汗。不会错的，与她梦境中的那双眼，一般无二。

忽略众人关切的目光，她指指地上的拼图。

梦晞宁柔声道：“上一个切出来的是劣童。看......敛星长得好看，非赖在他这儿，拼了一夜的拼图。”

曜栀华对着欧阳敛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欧阳敛星摇摇头：“没有，他很可爱。”

曜栀华看着华鸢时紧靠欧阳敛星的样子，想着她应该是看到自己给她的留言，知道了那些她与欧阳敛星在内政府的过往。

华鸢时瞧见她的目光，冲她莞尔一笑。

她也对着华鸢时笑笑。

两人默契得无须言语，都心知肚明，对方为自己做了什么。

待到栀华回房休息，做了个完整的梦，于是眼前人的身份在她脑海中终于完全清晰。

她不自觉地靠近那个人，露出无比心疼的眼神。

欧阳敛星被她不知名的低落情绪砸得有些发蒙。

心想，她不应该在恨自己吗？为何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擦干净了。”欧阳敛星以为自己疯狂试药的行为吓到她了。

“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曜栀华的一句话，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曜栀华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样子，敛去眼底的情绪，找回平静的语气：“行了，你该回去喝药了，一会无霜哥又找不到你。”

欧阳敛星愣愣地点头，刚要走出药房又返回来，指指凌乱的桌子：“我收拾完再走。”

曜栀华把他推出去，一把关上门，说道：“回去吧。我躺得时间有点久，正好活动一下。”

欧阳敛星觉得她有点反常，却又不好深问，只得作罢。

“谢谢。你累了就去休息。”

曜栀华靠坐在门的里层，捂住双眼，露出点苦痛表情。

“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救他......”

秋季温馨晚霞透过玻璃窗流入坐在教室的学生眼中。老师讲台上的枯燥无味，自然比不得窗外绚丽的色彩引人注目。几乎是晚休铃打响的一瞬间，学生们就一窝蜂地涌出教室，奔着晚霞而去。可曜栀华并没有欣赏美好自然景色的心情。

曜栀华难得在肉身还未休息时回来。欧阳衡言看见她的瞬间，皱巴的表情立刻舒展开。

“你来了。太好了！我终于不用上课了。”

是的，自从昨天早上欧阳耀月把手中的金丝线撇给他直到现在，都是他在看顾曜栀华的肉身。

曜栀华回到肉身，眩晕的感觉汹涌而来，她坐在座位上缓了缓。不方便出声，怕被周围的同学觉得是神经病，给正要离去的欧阳衡言递了个眼神。

两人在人流稀少的走廊尽头会面。曜栀华在肉身里是可以被真切感知的实体，所以她尽量压低声音，不让路过的人发现，她正在和一个旁人看不见的“人”交流。

梦境里，那些清晰明白、穿越亘古留存于今的惨痛场景填充着曜栀华的大脑。可零散的片段总也连不成完完整整、分毫不差的记忆。

她轻声道：“衡言，你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吗。”

机关楼里，欧阳敛星乘着电梯来到了最顶层的天台。今天的晚霞很好看，他不想错过。

而在他登上天台时，早已有人等在那橘红的晚霞背面。

那人朝他敞开无邪的笑颜。恍惚间，时光倒回，五岁孩童稚嫩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

欧阳敛星想走，想逃。

那个人他不能留在视线里。一旦留在视线里，他就再没有逃跑的力气。

转身刹那，少年坚实的臂弯圈住他的纤弱身躯。

“哥哥，别走。”

他不敢回头，怕陷在深情的眼眸再难自拔。

他挣脱不开，少年固执地与他对抗，不肯放他离开。

“放开。”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身后放肆的人。

“哥哥，别推开我。”欧阳耀月深吸口气，“你知道的，我......”

“耀月，栀华有事找你。”

欧阳温璇打开天台的门，看见一对身躯重叠在一起。

欧阳耀月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恼意传来：“出去。”

欧阳敛星递个求救眼神。

晚霞已经散尽，太阳完全隐在连绵起伏的群山后。

月色不太明亮，恰好挡住了欧阳温璇的晦暗眸色。

他走上前一把扯出欧阳敛星被禁锢的身躯。

“他是你四哥。”

欧阳耀月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是啊。他是我四哥怎么了？你要拿这个理由阻拦我吗？”

“通灵人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哪一个不是亲血缘在一起？”

“你想跟我谈什么，二哥？”

欧阳耀月从小天不服地不服的气质在此刻全都掏了出来。

欧阳温璇眉头紧锁，正思索如何应对自家七弟的滔天怒火，下一刻，平淡如水般声音滑过俩人耳畔。

“欧阳耀月，”

欧阳耀月寒意蔓延全身，眼波闪动间就要有晶莹滑落。他不知怎样阻止，只能向所谓的神明祈求。祈求欧阳敛星不要说出那句话。

“我不喜欢你。还要我说几次。”

还是说出来了，神明并没有那么有求必应。欧阳耀月想。

欧阳耀月不知怎样回到房间的。天台上最后一幅画面是欧阳敛星拉着欧阳温璇渐渐消失的背影。

他抬起手，遮住有些刺眼的灯光。他想，灯光太过刺眼了，不然手心中湿润的液体因何而来。

满脑满心杂乱情绪中，他又颓唐道，什么时候开始，欧阳敛星的身边不再只站着自己，而多加了别的身影？

无声的泪不断打湿枕边，他的傲骨不允许他落泪，可他的心被拉扯得好痛。

少年的爱意滚烫真诚，可却被心爱之人弃之如履。

这种被舍弃的感觉并不好受，何况他不是只经历了一次。

通灵人记事很早，一岁开始记事。自欧阳耀月记事起，欧阳敛星便占据了他的全部记忆

他自诞生起到15岁的光阴里，欧阳敛星的身影随处可见。

他的记忆里，满满当当全是那个人。欧阳敛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字一句，被深深烙□□尖，无数个黑夜中，在他的脑海肆意回荡。

他到底要怎样才能不爱这个人，怎样才能让这个人爱他。

白花花灯光下，无声的哭泣变为细小的呜咽，细小的呜咽转为抑制不住的嚎啕。

哭声太大，竟然三个女孩站在他床边，他也毫无察觉。

直到手中被递上一张纸巾。“擦擦眼泪吧”曜栀华说。

悲伤的情感盖过了羞耻的情感，以至于被三人看见糟糕哭泣，脸上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三个女孩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递纸递水，等欧阳耀月自己理好悲伤情绪。

他哭了许久，终于在月色明亮时，堪堪停住抽噎。

欧阳耀月抹净最后一滴眼泪：“你们，有事？”

华鸢时叹息一口：“晞宁啊，再拿包纸。一会可能还要用。”

曜栀华补了一句：“顺便把咱仨那份也带出来。”

虽是轻松的语气，欧阳耀月却难以忽略三个女孩同样红肿的双眼。

欧阳耀月向床的一侧靠拢，给站着等他哭完的三个女孩让出一半床的位置。

曜栀华眉头紧锁：“耀月，接下来说的话，你要保密，谁都不能告诉。你的亲哥哥们也不行，除了衡言。”

面前的女孩一脸严肃，欧阳耀月不敢马虎，郑重点了点头。

曜栀华再要开口，华鸢时打断了：“那个，我想问一下，你刚才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欧阳耀月嘴角向下一撇，眼眶中又有些许湿润。

华鸢时赶紧摆手道：“不问了不问了。”

谁知，欧阳耀月还没开口道明原因，曜栀华先开口了：“嗯......他去天台和敛星告白，被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