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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人心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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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一月有余,王村的路终是修缮完毕。村东边那条河早已解冻,潺潺春水庆贺壮丁们多日的辛劳。

为表谢意,里正宴请县令、各位大人以及春山帮的弟兄。巴掌大点村落,十几桌摆在村中闲置已久的空地上,竟有些吵吵嚷嚷。

桃应红举着酒杯远远冲秦阮示意,复又回过身,猛然发现碗中多了几颗小青菜。翠绿的叶子软趴趴在狮子头上,颇有些可怜。

纵然可怜,桃应红仍果断将菜叶子扔进身旁谢礼大人的碗中。晌午时分,空气中却弥漫着土地浴水的气息,春雨初过,万物向荣。

不远处的树林抽新芽,黄中带绿,干枯了一整个冬的枝干终于覆上新绿。王村里正顶着花白头发,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捧着酒杯,头低到肩膀之下,动容地说:“感谢大人,为春城百姓着想。”

谢礼一面回礼,一面用余光瞥见桃应红扔回来的菜叶子,不由得失笑。酒过三巡,众人已不再拘泥于虚礼,十几桌互相走访调笑。当然县令大人这一桌无人敢来打搅,林舒执筷小口小口尝着春城特色吃食,富贵又是添酒又是又是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秦当家,大当家怎么没来这次宴会?”王村里正转了一圈,都没见红衣女子的身影,暗自奇怪。在这个笼络人心的好时机,向来与官府对着干的人怎会不出来主持大局?

面具之后,秦阮的嘴角抽了抽,眼神不由地飘向桃应红,最终愤恨地定在谢礼身上。原来是说好的,大当家昨日会春山帮,今日一同出席,谁知谢礼如何蛊惑他家老大!

“我家老大有更为重要的事。”秦阮皮笑肉不笑地应着。

坐落于吵闹的宴会之中,桃应红仍在思虑这些时日关于金丹的消息。她走遍了春城,明明每一次都能见到百姓手中有得了金丹,再去追查却是没了踪影。唯一有线索的就是钱兆和。

前些日子谢礼通过情报网搜集到钱兆和的生平,这人出生何地、所上私塾是哪里、年年踪迹都记录在册,唯独生母不详。只能查到生母为柳州人,在柳州有一处故居,然而当桃应红伪装成外来户进入柳州时候,那一处故居早就被烧得面目全非。

虽是无功而返,然这一场大火定是蹊跷,侧面佐证她与谢礼的侦查方向是对的。然而当她想再回一次柳州之时,却被谢礼拦住,顺便派了一堆杂活儿。

杂活儿无所谓,只是谢礼的态度耐人寻味。桃应红也说不清最近是为何,总觉得这人在似有若无的远离自己,不着痕迹却太明显,就像白玉上轻微一道划痕,咋一看不觉得,时间久了白玉无瑕表面却是染上尘土,徒留一道黑色痕迹。

“怎么不吃了?”谢礼落座在她身旁,斟满一杯酒。修长的手指笼罩玲珑杯子,那些酒似乎是谢礼捧着递到自己嘴边。

坐直身子,赤色发带离开青丝,在空中独舞。桃应红不接这杯酒,反而是顺着谢礼中指一步步握住手腕,力道收紧。

她撩起眼皮,细而长的睫毛之下,是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只听得她一字一句、凑在谢礼耳边说道:“谢礼,近日你不对劲。”

“我需要和你谈谈。”

语毕,她收回抓住谢礼的手,眸子里还是染上一丝不解与受伤。分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会与自己相拥、夜间缠绵,近日来不知为何,虽是如寻常一般,却让她觉得谢礼在疏远,温和的、毫不讲道理的疏远。

谢礼垂下眼眸,再抬起眼中已是淡漠。他不冷不热道:“近来公务繁忙,有事回去再说好吗?”

是询问,也是否定。

莫名,桃应红觉得心中似是堵着一块石头,密不透风,叫她喘不过气。谢礼向来惯着她,二人还从未发生过冲突,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更不知晓缘由。委屈从心间涌出,泪意被桃应红生生压下。

她嘴硬道:“好。”开口答应了罢,桃应红还是起身离开,去了秦阮那一桌,一手勾上秦阮的肩膀,和众人把酒言欢。

对面的林舒抬眼看了二人一眼,与谢礼视线短短相接数秒,又移开。

言笑晏晏之间,似乎总会有一两件不称心的事。桃应红和秦阮喝完第三坛酒的时候,一个村民慌慌张张跑来,手上拿着一件血衣。

“大人、里正,不好了,村东头有人死了!”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众人鸦雀无声。谢礼沉下脸带人来到河边,只见死去的人嘴巴大张,白色唾沫覆满整张脸,死不瞑目。

桃应红瞳孔微缩,这个人的死状与那女子一模一样。她刚想上前查看,却见不知何处窜出一行官兵,将她与秦阮等人团团围困。

“谢礼?”

“姓谢的!”

秦阮与桃应红的声音一同响起,谢礼面无表情朝这边望了一眼,招手让县尉说话。只听得县尉挺起将军肚,器宇轩昂道:“春山帮大当家借随身书吏之名潜伏在大人身边,伙同外贼陷害大人,在此捉拿!”

前一句说的不错,后一句……桃应红视线死死钉在谢礼身上,奈何这厮半分眼神都不给她,只平视前方长得磕碜的树干。

春山帮的弟兄都在这里,一定要沉下心。桃应红紧紧握住身侧的剑柄,勉强让声线平稳:“谢大人,您不该解释一句吗?用完就扔,翻脸不认人,往后可没人愿与你合作。”

听闻此言,谢礼终是肯屈尊纡贵,与自己正面相对。与其相对视第一眼,桃应红的心头重重一跳,泪水差点决堤。好在自己没那么不争气,她的手不住颤抖,秦阮担忧地望着她。

“除夕夜你带我去戏台,在那里我遇刺。后来你瞒着我想救出那两个人,见瞒不住才与我坦白;有意挖出红布条减削我的怀疑,自导自演找金丹的踪迹,丢弃尸体在春山脚下撇清关系,而实际上你早与外贼串通好,潜伏在我身边获取便利,顺便要我性命,可对?”

一番话似山头凿下的冰块,砸得桃应红满头是血、寒意刺骨。字字连成句,她听不懂这厮在说什么。

“证据呢?”她反问。

谢礼沉默片刻,忽而双手相击,侧身相让。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迈着小步走向前,那姿态、那双手——是钱兆和!

斗篷之下,钱兆和露出头,嘴角向上扯:“我们又见面了,大当家。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真是俊俏。”

说罢竟想上前,桃应红一把抽出佩剑,春山帮的弟兄们也纷纷亮出刀剑,与官兵对峙。她急促呼吸着,心中那簇火燃得旺盛。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她冷笑一声,眼底最后一丝柔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了最初那个春山帮大当家,“谢礼,为公为私,我最后问一句,这就是证据?”

这一声“谢礼”,冰冷如浸泡半夜雪水的披风。谢礼依旧面色如常,微微颔首,背在后头的手勒得发白。

“拷起来,带走。”他转身留下这一句话,却见林舒吐掉嘴里的骨头,高声喊着:“且慢!”

“谢礼,一个人证说不过去,总得有物证。”林舒挡在桃应红面前,正色道。

“我一个人证就足够了,林小姐请您不要添乱。”钱兆和双手作辑,话里话外却是不客气。这不对劲,林舒想着,又靠近桃应红半步,掩嘴道:“等会儿我掩护你,你们赶紧跑。”

……今日甚是慌乱,桃应红不知该说些什么。抬头望天,万里晴空,白云悠悠,最初的阵痛过后,便是荒谬涌上心头。

“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桃应红吐出这个字。

林舒定了定神,上前迈一步,而后掏出她的包裹,向上一洒——漫天的银两铜币如春雨绵绵砸落在地,她边洒边喊:“抢钱了!抢钱了!”

除却官兵,和忌惮县令大人的百姓,其余人纷纷冲上前,一时间官兵竟招架不住。趁乱之际,桃应红挥剑,带着弟兄们往反方向跑去。

正西百余里,是马厩。

上马前一刻,桃应红牵着缰绳的手一顿,转身向身后看去。满目青绿,不见那人颀长身影。

“老大,你等什么,还不走?”秦阮的话唤回桃应红的神思,她曲腿上马,缰绳紧紧勒进手掌,粗糙绳结硌得她手掌破皮。

王村宴会上,疯抢银钱的百姓散了,谢礼一人站在杂乱的桌椅之中,片刻他缓缓扶住身旁桌案,长叹一口气。

林舒幽幽开口:“您这是闹哪一出啊?”

她当然不至于蠢到真的相信谢礼想抓桃应红,只是不知他这样做是何用意。钱兆和已被送回县令府,围观百姓被里正疏散,此时只剩他们二人站在着一片狼藉之中。

“我……”想说话,说出满口腥甜。气急攻心之症,谢礼多年的毛病。

林舒撑着下巴,思量道:“是因为钱兆和?”

谢礼轻轻点头,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密信。已蜡封口,金色薄纸,林舒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这是朝中最为隐秘而通达的情报网金羽衣的密信。

展开信件,小楷方显:“钱兆和与贼人私通,柳州。”

谢礼得到密信那一刻,除夕以来零零碎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串通在一起。钱兆和为何纵容春山帮肆虐、金秋村的异样、吴国人的隐没、金丹时隐时现,最初达瓦劫持春山帮的人,应是想逼迫桃应红利用春山之便售卖金丹。钱兆和自请去柳州,也是为了金丹。

兹事体大,春山帮山匪之名本就敏感,若是遭到利用……届时定是成为弃子,倒不如自己先发制人,围困春山,切断这一条路。

“那你应该和她串通好,而不是突然冷落人家,然后背叛她。”林舒一针见血道。

若是她知晓自己一人入虎穴,定是不肯的。况且——谢礼想起他们的第三次见面,扮成老奶奶不过半刻就露出马脚……

但愿真相大白之时,阿桃能好哄一些。

谢礼用衣袖擦开嘴角的血,一步一步向县令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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