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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云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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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酩跟着阎远进了一间隐蔽的储物室,在微弱的灯光下,这里很杂乱。书籍,箱子,破旧的衣服,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很有年代感,尽管干燥的环境减缓了这些老物件的腐朽,苏酩依旧闻到了不弱的霉味。

他提着灯笼,看阎远在一对书籍纸页中翻找。方才来的时候,若不是阎远拿钥匙开了门,他真的怀疑眼前只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墙。

看来这里藏着的东西不简单。

灯光时明时暗,苏酩心知他不该对墙上挂着的东西心生好奇,可是,那个图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用红线缠绕出了某种花的模样。他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花,但这绕线的手艺他在花错住处见过,那木牌上绕出的莫不是桃花?

阎远翻了几堆书本都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屋内太暗了,一盏灯笼根本不够。

“小白,灯笼给我,调亮一点。”

苏酩也觉得这里暗得心慌,随手点燃狐火,点点火光在附近漂浮,终于能看清纸上密密麻麻的字。

屋内纸张不少,稍有不慎就会点燃。阎远没有说什么,是对他的控制力很有信心。

借着火光,苏酩看清了木牌上的图纹,确实是五瓣桃花。花错向来喜欢用桃花作为自己的标志,加之精妙的红线缠绕,这东西无疑出自花错之手。

花错很久之前就再不问世事,他的东西为什么会藏在地府的密室里?

不单单是花错的木牌,还有一些苏酩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的古老玩意,一些本该消失在历史中的敏感的东西。

“小远,”苏酩把实现定格在阎远的衣摆上,“地府被天庭这样针对,是不是因为手里有他们什么把柄?”

“什么?”阎远满脸疑惑地回头,“把柄?”

苏酩没敢抬头,只道:“这间屋里有不少我不该看见的东西。”

不少旧物的年龄远远大于阎远,应该是父辈甚至更早以前就藏起来的。如今看来,阎远也并不清楚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我不该来这里的,要不我出去等你。”

阎远听懂了他的意思,却道:“别。”

年轻的阎王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和苏酩说:“小白,因为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所以它们对我来说没有很大的用处。但是你不一样,你若是认得,就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苏酩不知如何解释,只苦笑:“小远,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拽。”

他确实知道某些物件意味着什么,比如裱起来的那张第二次东西方大战的盟约,再比如一对精致的环刃。种种会唤醒一个时代的记忆的东西……

不是一无所知,只是苏酩不愿意去回想。终于阎远从一堆书册中抽出一本与其他并无区别的册子。

“这本,是我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阎远打开经折装的图册。

火光下,苏酩看清了,书内是几幅人物画像。

阎远将图册展开铺在书箱上,浓烈的色彩过了千年仍未褪去。尽管画者只求写意,苏酩还是很轻松就认出了画上的几个家伙。

这不是东方的几个古神吗。

“没想到啊,”苏酩看着画上衣袂飘飘的六个老妖怪,心里很不爽,“他们居然有画像留传下来。”

“你看,”阎远指着第六张图,“虽然只有大概的样子,但是在发梢变红的白发确实和荒原那个人影一样,还有这裙子。”

确实哦,这种极有个性的颜色没几个人会用。况且,白色本就不是东方人主流的发色,顶着一头白毛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高手。

至于原因,大约就是这册子里的六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白发,众人揣测也许是天帝偏爱这个颜色。从此,白发就成了强大的象征。

苏酩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说到这里,他又有了另一个问题:“小远,按理说你不会留意这书里古神的长相吧?”

“本来是这样的,”阎远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嘴角止不住上扬,“这件事,和薛将军有关。”

怎么又扯到魔族?

阎远按下笑意:“我长话短说,薛将军当时找到我,说是要去人间找个人。我问清楚了,是找一个他喜欢了很久的人,所以我就把古神花错留在地府的两个花签送给他一个。”

苏酩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木牌:“就是那个?”

“对,据说把心仪的人的名字写在签上,有保佑姻缘的效果。但是薛将军说不出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厉害人物,我当时刚刚好整理时找到东方神官的图册,就给他一个一个看过去,结果……”

苏酩已经基本猜出后续了:“是在这六个人里找到的?”

阎远的表情复杂:“嗯,是这位。”

顺着阎远的指向,苏酩看着第四页上青衣执剑的身影,一时语塞。

“不管我怎么说,将军一口认定古神青鸾就是他暗恋了几千年的人。他执意去人间,我也没理由拦着。”阎远盯着青鸾的图像若有所思。

苏酩不知该如何形容这诡异的情况,只问:“所以花签上写的是青鸾?”

“不然呢?”阎远摊手,“也因为这个,我对各位古神都有一点印象。”

难怪阎远在荒原提起薛常的时候一直笑,换了谁这都是一件极其离奇,甚至于搞笑的事。可是苏酩笑不出来,他刚刚才从赛拉弗那里得知青鸾现下在魔界。

“这样啊,”苏酩的回应显得有气无力,“那另外两个问题……”

二人从这间屋里出去,正殿还是像来时一样空旷寂静。自从到了地府,他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这里一直都是晚上,正常的作息似乎并不相宜。只不过,正殿总该是办正事的地方,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

“小远,你们平时开会什么的不在这里吗?”

阎远笑道:“是这里,只是现在没人罢了。”

苏酩觉得有一丝不对:“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约寅时二刻。”

“寅时二刻?”苏酩很不可思议,“我睡了这么久?”

本来还想和阎远躺在床上聊天,居然被一顿饭糟蹋了!

阎远把床让给了自己,那他……

“那,那,”苏酩的声音微微发颤,“你睡哪里的?”

阎远突然皱眉:“小白,你梦里一直在嘟囔赛拉弗,赛拉弗的,我哪敢睡觉。”

嘶……

苏酩一生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怕在梦里说漏什么,唯独不想在阎远面前提起赛拉弗。

他算是有喜欢的人,也有放不下的事,按理说梦话怎么排也排不到赛拉弗,难不成是因为才和他生过气?

主殿内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有节奏的声音也掩盖不住他的心跳。

阎远的表情倒是平静,不像是因为赛拉弗又生气起来。就是这样,苏酩也不安心。

“小远,我们去忘川河边走走吧。”

难办,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阎远相信赛拉弗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虽然说有一部分传言确实是真的。

忘川仍旧安静流淌,无数亡魂被温柔的河水载着,行过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苏酩总觉得,见着这条河就会明白,世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眼下,阎远在他身侧,青丘已然重建,他反而不能说自己无牵无挂。他已经活得很久了,却还有很多执念,经历过彻骨的绝望,却还没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小白,”阎远突然出声,“我知道你可能在想什么,关于古神,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准了。”

河边的泥土湿软,雨后泥土青草的气味安静地弥漫着,河水的寒气将这些气味送到他们身边。

“我小时候在天庭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们说的很多事我都信了,哪怕后来我发现天庭不怀好意。

“我一直觉得古神离我很遥远,遥远到我宁愿相信他们只是传说,后来我已经知道他们真的存在,私心里还是把古神当做传说看待。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强大,强到不该存在。”

苏酩只道:“我明白。”

尽管灯光微弱,阎远苦涩的微笑还是被苏酩看到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都见到烛九阴本尊了,哪还能继续骗自己……现在想来,我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幼稚,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至于赛拉弗,我觉得传闻不过是传闻,毕竟如果他真的十恶不赦,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呀。”

“哈,”苏酩被这个说法逗笑了,“小远,大多数人会因为他觉得我也不是好东西,你的理解反而显得独特。”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阎远突然停住,语气里也夹杂着几分焦急,“我还能不了解吗?所以你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挺想听听你是怎么看待赛拉弗的,能让你挂念的,肯定是个奇人。”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酩没理由再觉得阎远会和那些俗人一样。

不知为何,鼻子有点酸。

“等以后有机会,你先见一见他,有自己的判断了,我再和你说。”

“好,”了却了一桩心事,阎远心情不错,“前面河流变宽的地方有一个水中小岛,去看看吗?”

苏酩欣然答应。

“岛上长着一棵大杉树,小叔叔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后来他在树下扎了一个秋千,成天在那呆着,父亲和我说过,小叔叔觉得看着亡魂从身边经过会更平静。他在附近能安抚亡魂,所以父亲就没有再劝。”

阎远自顾自说着。苏酩听他讲那些遥远的往事,越发觉得阎紫杉也是个温柔的人。这个人有着让天庭忌惮恐惧的能力,在某些方面又像孩子一样天真,也难怪被暗算了。

最先从薄雾中出现的不是水中的小洲,而是云杉繁茂的紫色叶片,聚集在附近的河灯给树叶涂上了淡淡一层红色。

整个小岛逐渐从雾中显露,苏酩心一沉。

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人,暗蓝色的衣服,手中的书本……是天书。

阎远的心情没比苏酩好多少,如果不是亡魂脆弱,他肯定几道法术就往天书脸上砸。

顺着露出水面的石块,二人踏上了水中的小洲。

“宇文新洲。”苏酩咬牙切齿,恨不得揪住这人的衣领把他扔进忘川河里。

阎远的语气丝毫不掩愤怒:“你是怎么进来的?”

天书并未因为两人的到来起身,反而用脚轻蹬地面,摇晃起秋千:“你的小叔叔都拦不住我,你就更不行了。”

苏酩有太多骂人话想往天书脸上甩,但出于对死亡的尊重,只能暂且忍住。

“你们现在要找阎紫杉的碎魂是吧,”天书终于将视线从手中的书移到他们身上,“我知道一个办法。”

苏酩快被这话气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还会信?”

天书的眼神还是那样冷冽,苏酩不想看这个人。但他总觉得天书又在盯着自己,用那种读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们可以不信,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是吗?”天书合上手中的书页,“我曾带着阎紫杉的亡魂去过人间,兴许留下了一些碎片。”

阎远没有说话,苏酩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又想怼几句。

“我希望你们相信,”像是发觉了二人的怒气,天书的语气和缓不少,“如果事成,我保证你们会知道真相。”

“你……”

苏酩骂人的话才刚吐出第一个字,天书就在一片暗蓝色的微光中消失了。

只剩他与阎远两人大眼瞪小眼,他只能又把脏话咽回去。

半晌,阎远开口道:“你信吗?”

信就有鬼了!苏酩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小远,就算他说的是真的,现在没人能去人间的。”

这话阎远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想办法打开去人间的通道不行吗?”

“之前我们去人间是投胎成人族,后来古神本尊在人间逗留,各族才能用原本的身体在人间生存。现在早就不能再去了,人间没有法力,我们在那活不了的。”

“原来是因为古神,我还以为是天帝默许的。”阎远微微点头,又突然问:“那天书跟我们说这个干什么?”

“这……不知道。”

沉默。唯有紫色的云杉树叶从头顶飘落,浸入河水。

亡魂从身侧缓慢经过,带来阵阵轻微的冷风,细小的叶片随着微风改变了下落的轨迹。这地方确实宁静至极,苏酩觉得他整个人都被死亡的气息包裹。有头顶的巨大杉木和水中的花灯,荧荧灯火甚至会让人觉得死亡也不是那么悲伤。

他不能久待,这才一小会,难以言喻的憋闷就非常明显了。大约是看着无尽的亡魂迎面而来,他们生前的各种情绪,恼怒,不甘,气愤都逐渐消失,这种流失感实在让人窒息。

显然阎远也不太受得住,二人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岛屿。苏酩不得不再感叹一句阎紫杉真的很奇怪,成天看着亡魂也不觉得难受。

坐在河边的石凳上,苏酩有种晚上散步的恍惚感。最近实在是到处奔波,很久没有在闲时散散步看风景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勤快的人,能躲的事情大多躲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变得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这样的想法逼迫他舍弃了休息的时间。对青丘亡魂的愧疚又驱使他担起妖族一些本不属于他的担子。

是有些累了,但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苏酩越想阎紫杉和天书的事越觉得奇怪:“小远,你的小叔叔和天庭有什么过节吗?”

“除了在比武大会上赢了不少神官,应该没别的了。”阎远看着远处的云杉陷入沉思,“听父亲说,他和二郎真君的关系很不错,大约没有过节吧。”

“那就奇怪了,我记得在上一任阎王在位前期,天庭和地府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方才你也说他与二郎真君有来往,天庭只是因为他可能有威胁就除掉,这理由可不怎么充分。”

阎远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其实小叔叔和天庭的不少神官关系都不算差,一开始因为小叔叔长相有些女气,神官都开玩笑叫他‘二公主’,小叔叔也只一笑而过。说来奇怪,好像玉皇大帝不太喜欢他,每次见他都要问一些听不懂的问题然后大发雷霆。”

“什么问题?”

“不知道,小叔叔没和父亲说过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

苏酩觉得这一堆一堆的疑问都是因为他们对当时的事情了解太少,可是除开天庭,还有谁知道呢?地府知情的人都不在了,妖族魔族那个时候还在为自己内部的问题头疼,东方古神一个两个都不管别的事。

等等,既然花错曾经和地府有过来往……花错在闭关。

苏酩想撞墙。

等等,既然青鸾曾经踏足魔界,如今又在魔界溜达,也许他会知道什么。

“小远,我尽快去魔界吧,说不准能问出些什么。”

阎远略有些吃惊:“我吩咐了给你烧点肉,不先吃了再走吗?”

一提起饭,苏酩又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我暂时……不想吃东西。”

阎远又道:“那先回去再喝一次药。”

苏酩一时哭笑不得:“我最起码要等天亮了再去,你这么着急干嘛。”

“因为你一直风风火火的,我以为你现在就要走。”阎远很委屈,眼眸低垂嘴唇抿紧,看上去非常可怜。

苏酩最看不得阎远伤心,这家伙只要难受起来,不管程度如何,总是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很让人心疼。本来苏酩就不着急,自然要多留一会。

思索再三,他想到了一件要紧事:“小远,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教我怎么用法术把武器收起来。”

“啊?”阎远本来还有些失落,被一句话问懵了。

“我知道这是基本功啦,但是我不会。”苏酩双手合十,摆出标准的撒娇求人的样子。

远离忘川后,阎远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箫,苏酩甚至没察觉到有施法的痕迹。

“其实能将武器收起的原理和用法术驱使武器是差不多的……好像也不一样。怎么说,就是将法术与武器本身融合,如果这剑认主就可以了。”

阎远握着他的手,引着他施法。这个术法本身不算难,无奈苏酩的注意力全在阎远细嫩的手上,好一会才学会。

与苏酩这样常年握剑的人不同,阎远手上没有茧子,摸上去甚是细腻。加之地府常年不见阳光,这一双手白净光滑,那可是太好摸了。

一心都在教法术的阎远没有发现苏酩的小心思,他只是惊讶于苏酩懂得不少复杂的术法,为什么这个简单的反而学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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