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仙仙和江隐熙其实并没有走远，从位置上看，她们和李江白俩人之间，就仅仅隔了一道墙面而已。

可这里的墙面是可移动的，谁也说不清何时会再一次变换。

李江白和周湛继续顺着之前的方向走，到头再等一会便可以在黑暗里摸到拐角的墙面。

“又转了一次。”

李江白手扶着墙面，站住脚没有再继续走。

因为他在墙上摸到了自己最开始留下的记号。

周湛拉着他的手，站在他身后。甬道狭窄黑暗的压迫在这时逼上来。

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估计真要在这做一辈子的瞎子了。

李江白屈起指节敲了敲墙面，听着有些空洞的回音。

墙面里是空心的。

这就说明，他们可以不用随着墙面的移动走，可以自己选择怎么走了。

但要怎么敲破墙面还是一个问题。

周湛：“用匕首。”

李江白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像是不太放心地随口说：“要是敲断了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可他手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减。锋利的匕首刀刃在黑暗里划开空气深深地刺进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这墙是个豆腐渣工程啊。”李江白弯了弯眼，拔出匕首又一次用力扎进墙里。

反复几次，李江白敲开一个破口，俩人摸索着一个接一个钻了过去。

可是当李江白摸上面前的墙面时，再一次触碰到了自己做的记号。

而这一次，记号却像是被反反复复触摸了许多次一样，变得有些光滑，不像是刚做时一样深刻。

“……”李江白沉默了一瞬。

周湛凭感觉伸出手抓着李江白，开口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李江白顿了半晌才开口，“手伸出来。”

周湛没犹豫，抓着李江白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滑到墙上，同样摸到了那一处记号。

“……鬼打墙这是。”李江白放下手，回身去摸刚刚敲开的洞口。

身后的墙面是光滑的，没有一点裂隙。可是他们明明站在原地没有动，缺口应该就在他们身后的墙面上才对。

凝固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江白攥拳用力砸了下墙面，低声骂了一句。

黑暗里，无尽的恐惧和寒意一点一点地涌上来，在这样的地方，失去视觉的感受真会叫人疯狂。

「她」能被操控坐上王座，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对任何挑战「她」地位的人采取任何强硬手段。

圈养的怪物，以及在夜间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的宫殿，这个副本已经不仅仅是单纯地推进剧情完成任务了。

李江白转过身，在黑暗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湛凭着感觉摸索过去，温热的掌心贴着李江白裸露的小臂。

“……”

“……”

李江白先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准备以身相许？”

周湛拧了他一把，听着李江白倒吸一口凉气，手慢慢往下接过他手里的匕首，抵在自己胸口。

李江白顿时警觉起来，“你做什么？！”

周湛手上用力，握紧了李江白的手，“没关系，我走过很多次这条路。”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尽管他说得很认真，但是李江白依旧不信。他手上用力，跟周湛较劲，“别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周湛贴近他，锋利的匕首没入血肉中。

黑暗里，李江白听见周湛闷哼了一声。他开始有些慌神，手上用力想要将周湛的手拿开。

但对方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两个人较着劲，匕首早就掉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如果你想死，我不会阻止你。”李江白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凉意，“但你也听到了，江隐熙说了，四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周湛的声音有些抖，可能是伤口太疼，但嘴上依旧不饶人，“照你这么说，要是我死了你还得给我背出去？”

李江白沉默着没说话，半晌，忽然抬手勾住周湛的腰把人抱进自己怀里，轻轻地在他颈侧吻了一下。

明明这么黑的地方，能看见就有鬼了，更别说如此准确地抱住人。

还这么亲密。

周湛耳根红了一片。

“我还没死，你想死也给我活下去。”李江白的话不容置喙，像是解释必然结果一样。

周湛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在黑暗无边的甬道里虚无缥缈，“你真以为普通的匕首可以杀死那群怪物吗……”

“李江白，你很聪明，但这个副本并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

李江白的话问了一半就止住了，因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最开始进入副本时的感觉。

身体疼得厉害，意识也好像要被硬生生从体内剥离开一样。

之前听赵仙仙说过一嘴，如果游戏时间结束还未完成副本的话，会被强制进入休眠状态，但在再次上线游戏这期间里发生的任何意外，比如玩家丢失了生命之类，皆由玩家自己负责。

毕竟副本可不会因为玩家下线而暂停。

“李江白，李江白！醒醒，醒醒，天亮了——”

赵仙仙跪坐在石台上，伸手摇醒他。

江隐熙站在不远处，见他醒过来便几步走近蹲下身询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李江白撑起身，摇摇头。

偌大的石台上，中央的空心圆筒和石台上冰冷的尸体早已不见，随着一起不见的，还有周湛。

李江白垂着眼，盯着花纹被拼好的台面。

“没有就好，我们确实遇到问题了，这个副本好像并不会结束。”江隐熙紧了紧眉，严肃地看着俩人，“另外，周湛的身份也同样很可疑。”

李江白垂着眼没说话。微挑的眼尾在这个时候好像显得有些无措。

因为是逆着光，李江白周身都晕染了一层金边，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赵仙仙：“我跟隐熙离开的时候，我们朝右走的，后来没有见到你们，那你们应该是……”

“不对。”李江白开口道，撩起眼看向远处，“我们走的是直道。”

远处，「她」用匕首划破繁复的裙摆，露出两条笔直匀称的腿来，身后，是一群被圈养在宫殿地下，许久未见天日的怪物。

“是副本被篡改了。”

李江白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

“我们不去找joker，joker倒先跳出来找我们了。”他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行了，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过副本，早点做完早点回去。”

他眯着眼，看上去既耀眼又迷人。

江隐熙和赵仙仙站在他背后，面对着「她」和那群食人的怪物。

“碰巧挑这个时候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李江白语气轻快，听上去不太像有紧迫感。

周湛给他的匕首丢在了地下，现在，即使赵仙仙和江隐熙俩人那有一把匕首，他们也是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江隐熙和赵仙仙站到他身侧，三个人逆着日光，看着「她」踏着步子走近。

藏匿于阴暗处的怪物嘶吼着爬出地面，地面之上，披着怪物皮的人类撕开了伪装。

李江白接过江隐熙递来的匕首，虽说恐怖电影什么的看多了，但真的实战起来可是一点都不一样的。

就比如说上次在地下室被怪物追赶的时候。

是想起就会后怕的地步。

「她」并没有走很近，在离三人五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神情有些呆滞，看上去没有属于人类的鲜活气息。

李江白眼尖瞥见在长裙后蜿蜒的血迹。

再抬眼，「她」的脸色赫然苍白。果然，怪物要是有了人类的心，那就不叫怪物了。

“「她」死了吗？”赵仙仙皱着眉，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

李江白：“嗯。”

“那这样看的话，这副本一定是被人修改过。”江隐熙眼里含着肯定，“要么就是撰写者出现在副本里，要么就是副本被其他玩家恶意修改了。”

“玩家……恶意修改？”赵仙仙不可置信地问。

李江白注意着前边一群怪物的动向，分心听着江隐熙的话。

“对，你们进来的晚可能不清楚，之前发生过一件玩家恶意修改副本内容致使参与那个副本的所有玩家全部死亡。”江隐熙压低了声线。

“那次之后，很少再出现大型副本了，除了无限副本X。不过也只有一个【阿派朗酒店】称得上是无限副本了。”

李江白视线略过江隐熙，【阿派朗酒店】，如果能去的话，估计他会很有灵感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杂七杂八的事情的时候。

已经有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只有三个人，这样用鸡蛋碰石头毫无胜算，所以最终解决办法只有一个——

跑。

可能是看出了李江白的意图，三个人慢慢腾腾又小心翼翼地往后撤，尽量不惊动面前的怪物们。

不过怪物毕竟是怪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呢。

在怪物开始动之前，三人默契地拔腿就跑，凭着记忆和感觉在七弯八绕的街道上转，将怪物绕在身后。

李江白拿了匕首直奔中央的宫殿，前往宫殿的路上不算太平，但有武器总归比徒手搏斗好。

也不清楚江隐熙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想要解决问题的根本，就需要找到幕后主使。

殿堂内，高阶上，「她」背着身，在听到脚步声后好像才找回了意识。

李江白大踏步走进宫殿，脸上一片冷然，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怪物的血。

李江白站定在高阶之下，举着匕首对着「她」，“游戏也该结束了吧？舞台剧演得够久也该谢幕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在转身的过程中，手抬起覆在脸上，揭下面具，那个小丑面具在他转过来的那一刻被从高处扔下，在李江白脚边砸出声响。

李江白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松动。

怎么是……周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