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只开了沙发顶上一圈暖黄的基础照明，其他区域浸在昏沉的夜色中。落地窗外，高耸的建筑轮廓华光闪耀，封明泽缓步经过，眼底的权衡明明灭灭。

他显然没有拆礼物的心情，满脑子都是邱元青耐人寻味的发言。

直到听见楚煜叫他才拉回思绪。

“封哥，你再等我一下。”楚煜背对着封明泽，摸黑从书架上寻找着什么，中途回头不好意思地嘱咐一句。

他并不清楚，被命运强行偏爱的Enigma，夜视能力有多夸张。在封明泽的视野中，楚煜脸上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神情，其实一览无余。

“嗯。”封明泽配合地停在门口没有上前，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道。

自从楚煜搬过来，他几乎就没有使用过书房了。

知道他平时不会来这里，所以楚煜特地把礼物藏在了书房么？

看这架势，应该准备了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他太忙，没找到送礼的时机，楚煜才被迫憋到今天。

要不是今天邱元青上赶着来“送礼”，发现楚煜在悄悄给他准备礼物，他真的会惊喜得无以复加。

但此刻，望着Omega忙碌的身影，他的内心却没有任何起伏。

封明泽在物质上没有短缺过，所以能让他动容的东西不多，不管Omega送给他多别致的礼物，他的欣喜都只会因为送礼的人。

而现在，面对楚煜自然地笑出来都变成了一件无比苦难的事。

等待良久，书房终于亮起灯，楚煜神秘地将双手藏在身后，朝封明泽走过来，距离半步时，他单手将准备好的小巧礼品袋递给封明泽。

封明泽犹豫几秒，垂眸从礼品袋中摸出里面的东西，余光瞥见楚煜在他身侧举起了什么，双手一高一低握着。

“祝封总步步高升，前途——咦，怎么压不出来……”楚煜动作一顿，小声喃喃道，蹙眉检查道具，发现开关拉环好像卡住了。

“这也是礼物的一部分？”封明泽一眼就认出楚煜拿的是什么，心绪复杂地问道。

不像是楚煜会碰的东西。

对于一个常年泡在实验室的研究员来说，礼花筒这种玩意儿，有点过于活泼和幼稚了。封明泽曾经很喜欢玩，但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而且腻得也快，因为家里每逢小孩生日，他都能玩上好几轮，年年如此，以至于现在对这些阵仗没有任何触动。

“嗯，是闻彦推荐的，他说，这样庆祝更有氛围感。”楚煜抿唇道，语气并不那么肯定。

他没好意思告诉封明泽，因为自己的人生中鲜少出现值得庆祝的时刻，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没有。

还是腆着脸找部门的年轻实习生问过，才知道大家都在玩什么。

不过由于条件限制，他选择了最简易的版本。

以前他会羡慕，也会好奇，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如果遇到值得庆祝的好事，会收到怎样的祝福。

现在他居然成了给出祝福的人，就好像他也有……家人。

他很珍惜这次帮封明泽庆祝的机会，默默盯了封明泽几天，终于从对方不经意的习惯中看出他对某个东西的偏好。

礼物应该不会送错。但这个道具，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顶用。

礼花迟迟没能喷出来，楚煜埋头研究卡扣的姿势都显得有些手忙假乱，片刻后封明泽终于忍不住了，抬手覆在楚煜手背，顺势将礼花筒握进掌心，另一只手帮楚煜勾住底部拉环，往下轻轻一拉。

砰的一声在空气中炸开，无数金红闪烁的碎片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在灯光下就像一场炫目的雨，楚煜的睫毛，头顶，肩膀，迅速积了一层轻盈的礼花碎屑。

他们是这场雨的中心。楚煜有些恍惚。自己小时候错过的热闹，好像都在这个金光闪闪的时刻补偿给他。

他几乎看愣了，错过了封明泽隔着飘落的礼花碎片审视他的冷静眼神。

刺啦。

封明泽低头撕开礼物包装，素雅的包装纸被撕开一条口子，露出底下的天地盖礼盒。

熟悉的质感让封明泽顿时认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烟盒？”

他迅速剥掉其余的包装纸，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正好是他最近在观望的款式。

没有直接下手，是因为这款烟盒有点特殊。

由于设计别致，某个顶流明星把这款烟盒当随身首饰盒用了，被粉丝扒出来，一群人疯狂购买偶像同款，硬生生把它买成了稀缺品，导致现在想买还得配货。

封明泽觉得没必要，就不再关注，结果这么巧，居然被楚煜选中，当礼物送了过来。

“你配货了？”封明泽皱眉问，知道这份礼物来得不会很轻松。

封明泽没有先表现出高兴，反而询问购买条件的反应，多少让楚煜有点儿不自信。

但他长期平稳克制的语调，让他的紧张变得很不明显，“……你不喜欢吗？”

封明泽强行让自己绷着的脸表现出自然放松的一面，他盯着楚煜，若有所指地道，“本来觉得不错，但是强行捆绑的获取方式，会让我没那么喜欢。”

楚煜完全没听出其中可能含有的深意，他松了一口气，轻声为自己辩解，“那就好。为了配货多买的产品不会浪费的，可以送给阿姨，我给她选了几个很适合她的胸针，还有——”

“重点不是我么？”封明泽打断楚煜，拿起烟盒仔细端详，“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的确存有这样的疑问。

他语气带着点调侃，眼底的情绪却是冰凉的。

“据我所知，很多Omega对于Alpah的态度都是劝少抽烟，只有你，主动给老公买烟盒。”

“你是封总了，碰烟的机会比以前更大，”楚煜沉默片刻，脸上一贯的从容渐渐消失，眉间微蹙道，“如果我能帮上忙，也想跟你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可是我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不扫兴，”

封明泽当然能听出来楚煜是关心他的，但同时楚煜又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远很远，普通情侣之间正常的提醒，都被Omega视为越界的规劝。

一个费尽心思要算计他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反应。

封明泽心头一轻，眸中的温度也逐渐回温，终于在楚煜面前勾起一抹笑，“怎么说话呢？你是我媳妇儿，不该管我么？不仅要管，还要理直气壮地管，我妈巴不得看到你拿根小皮鞭追在我身后管我呢。”

“……”楚煜不知道回什么，想起客厅茶几上还有一个礼盒，道，“你朋友送的贺礼还在外面，要不要一起拆开看看？”

封明泽摇了摇头，唇边笑容不变，眼神却淡漠讥诮，“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不拆也知道里面是什么，等以后有兴致再说吧。”

楚煜隐隐感觉封明泽的态度有点奇怪，似乎并不想提起那位朋友。

但也没心思多问了，因为封明泽注意力转回他身上，垂眸盯了他几秒，忽然俯身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谢谢宝贝。”

随后，封明泽当着楚煜的面，从怀里掏出了原来的烟盒，果断替换成楚煜新送的那个。

旧烟盒里的烟没剩几支，暗示Alpha这几天庞大的消耗量，以及未曾言说的压力。

楚煜默然片刻，在心里推翻自己刚才的发言，低声道，“封哥，少抽点。”

“嗯。”封明泽揣好烟盒，抬眸时注意到楚煜垂在身侧微蜷的手掌，Omega显然不适应说这种话，姿势神情处处透露着紧绷。

他认真望着楚煜，“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会多注意的。”

“……”楚煜不自在地点点头，在Alpha温和的眼神中慢慢放松下来，仿佛从身上卸下一股无形的力。

邱元青送货上门的礼盒，在客厅原封不动地摆了三天，封明泽不拆，也没挪走，楚煜以为他是没工夫处理，帮他收进柜子里，封明泽看见也没说什么。

一开始楚煜并不觉得，封明泽升职会对他产生影响，但有个变化很直观——工作时间内，他看见封明泽的次数变多了。

这事仔细一想其实并不合理，因为他基本不会出研发那层楼，封明泽更没空往这里跑。

经常能隔着窗户打个照面，是因为封明泽会给他发行程预告。

早上，一辆行黑色卡宴开进启源楼下广场，降下速度。两人一起上班从不避嫌，停车时，封明泽对楚煜叮嘱道，“宝贝，下午两点我上楼开会，到时候你往窗边走走。”

“……”楚煜想了想，说，“那个时间，我们也有部门会议。”

“啧。”封明泽恨恨地磨了磨牙尖。

最近他的腺体反应很强烈，需要补临时标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只要有一小段时间没看到他的Omega，整个人都会变得异常暴躁，因此总是创造机会往启源跑。

这是Enigma身上很常见的生理信号，提示他需要更加稳固的标记了。

虽然订婚宴已经尽可能提早安排，但让现在的封明泽来看，竟然像是遥遥无期。

“那晚点，会议结束我来找你。”封明泽一手拨开安全带，侧身抚着Omega的下巴吻过去，重重碾着那双柔软的唇瓣。

分开时他被车内浓郁的白兰香气震撼，“你怎么又变香了？把阻隔贴贴好再下车。”

Alpha的表现就像一头心思简单，行为霸道的猛兽，楚煜大致摸清兽王的习性，知道自己动手肯定要被驳回，索性绕开这一步，柔顺地露出后颈，“封哥，你帮我贴一下。”

“好。”封明泽眼眸微眯，拇指在Omega腺体上摸了摸才把阻隔贴放上去。

略微安抚好Alpha，楚煜才轻声道，“下午开完会我也走不开，找雷主任有事。”

“我等你忙完，”封明泽只能选择妥协，但百爪挠心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没有妥协太多，沉声道，“不准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