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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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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快走,师兄该等不及了。”任枫一想到云闲心里就像羽毛在搔,归心似箭,拽起卞锦钊往山下奔。

纪惊尘礼数周全地向石醉霜道过别,紧随其后。

祁越和凌云阁一众弟子一头雾水地跟在后头,由缓步变为疾趋,浩浩荡荡一大股,像要奔腾入江一般。

任枫下山飞快,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脚,远远看见一团团熟悉的流云,忽然有种奇妙的舒心,扬声问:“唉,我师兄呢?”

他们看见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报以同样的欣喜,先是一震,再是一副目光躲闪的迟疑模样,就这一迟疑,任枫已大步迈到近前,马车背后一个亭匀的人儿随着他的靠近袒露出来。

芙蓉面,杨柳腰,绸子似的青丝拢到身前,一线肩颈婉转流丽。他随意地侧坐在一块大石上晒太阳,长睫在光影里朦胧胧地颤,神情柔软又天真。

任枫傻傻地想,九天仙子大概就是这般模样罢。

他还沉浸在空幻的想象里,身后的卞锦钊已经擦着他像阵风一般掠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不等云闲回答,卞锦钊回身,眼刀子凌厉地划过玄虚阁众人,“你们怎么保护的人?”

他一低吼,任枫瞬间打着抖清醒过来,视线再把云闲上下一扫,忽见他脖子上又缠上了厚厚的白纱,掩在青丝后,轻易发现不了。

云闲想要站起身来,那右腿瞧着更不受力了,靠着卞锦钊的搀扶才能站稳,走动时更是瘸得厉害。

这一跛破坏了某种神性,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任枫忽然就松了口气。

这只是他那柔弱庸碌的大师兄,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而不是什么虚无飘渺的,能呼风唤雨的神仙。

“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惊尘看起来很生气,眉头紧皱,面皮也绷得紧,不见往日的温润从容。

方铭嘴唇嚅动几番,还是抿紧了,很羞愧地低下头。

卞锦钊胸膛起伏不定,那样子看着要发大火,云闲见方铭可怜,有意解围,晃两下卞锦钊的手臂,柔声道:“别这么凶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来了一只长了几条尾巴小狐狸,应该是肚子饿了罢,钻进马车,被我打跑了。我厉害吧,你不夸夸我么?”

这就是撒娇了罢。

大师兄撒娇,百年难得一见。卞锦钊被他软软地靠在身上,看着他祈求的眼神,满腔怒火被当头浇熄,心都要化作一汪春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只剩了个愠怒的空壳子,忍着没翘嘴角。

任枫局外人一般将他俩的情态看在眼里,前几日才冰冻三尺,眼下又蜜里调油了,他心里酸得冒泡,又舍不得说云闲,只得把气撒给旁人。

他转头冷冷地逼问方铭:“你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师兄为何受伤?”

“昨夜我守夜,来了只狐妖,我中了它的魅术,而后发生的事我便不清楚了,等我醒来,狐妖已被赶跑。”方铭闭着眼,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是我太不谨慎,导致云闲受伤,我甘愿受罚。”

从昨夜醒来发现一马车的血迹和伤痕累累的云闲到现在,他已被愧疚和后怕折磨了半日,几乎是疲惫不堪了。

“你们这么多人,竟都未察觉到不对劲?”任枫怒极反笑,尖锐地点点头,“这就是玄虚阁,真是好本事。”

玄虚阁众人像被凌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关远忍不住解释道:“昨夜江风刮得厉害,坐在身边说话都听不清,加上我门的马车隔音太好,这几日赶路又疲顿......唉,是我们疏忽大意了。”

纪惊尘沉声道:“罚,待会每人领二十灵鞭,岁末大比总分扣十分。”

玄虚阁弟子无人置喙,齐齐颔首:“是。”

云闲知道灵鞭。普通鞭子对修士几乎不造成伤害,灵鞭是一些门派专门用来惩罚弟子的鞭子。二十灵鞭不影响行动,也没到影响修为的程度,但每一鞭都是实打实的刺骨之痛。

云闲不知道的是,岁末大比是玄虚阁三年一度的大考核,考核对象是玄虚阁每一位弟子,考核内容根据每个分支的特点有所不同,但大体就是内外功那些东西。考核结束后,将每名弟子每一科的分数加在一起,进行排名,最后五十名自觉卷铺盖走人。

玄虚阁数百年来,通过这项筛选机制不断换血,以保证弟子的高素质和门派的声誉。

因此,今日扣除的十分,或许关乎他们的一生。

云闲十分过意不去,哪有自己受伤连累大家都受罚的。

“受伤是我自己没本事,与旁人无关。你若要惩罚他们,也连我一并罚好了。”

纪惊尘看了他一眼,眉间浅皱,那目光颇为忧郁,态度却很坚定,简直铁面无情:“我门向来赏罚严明,掌门不在,管教弟子便是我这做师兄的责任。他们是玄虚阁弟子,答应了会保护好你,却没有做到,便是言而无信,我自然要罚。这是我门内部宗务,还望云兄不要插手。”

“咳咳。”

一声轻咳打破凝滞的气氛,纪惊尘如梦初醒一般,向众人介绍道:“他们是凌云门弟子,同我们一道渡江赴会,大家先互相熟悉一番,接下来几日,大家和睦相处。”

凌云门众人一下山便看了一出大戏,被晾得干干巴巴的也无人抱怨。

云闲好奇地打量他们,一个个威武不凡,正气凛然的,那种属于凌云门的独特气度,太扎眼了,即使脱了那身洒蓝夔龙袍,他也不会将他们同其他门派混淆。

领头一人更是扎眼,燕颔虎颈,高眉深目,嘴角一道短疤横亘,犷悍的目光扫过来时,云闲忍不住向卞锦钊靠了靠。

怕什么来什么,那人顶着云闲的目光大步向他走过来,伸出手,咧嘴一笑。

“在下凌云门掌门首徒,祁越。”

奇也怪哉,这人笑起来一口齐整白牙,立马冲淡了凶煞之气,那爽亮豁朗的模样,令人心生好感。

云闲不禁笑起来,将手搭上去。

“苍岑派云闲,很高兴认识你。”

同样是大师兄,两派的画风是如此的不同。

一个祁越身材有两个云闲那么宽,两手握在一起,却只能瞧见一只,祁越的大手毫不费力地将云闲的整个包住。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皆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仿佛在看一场猛虎与绵羊结交仪式。

祁越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他粗人一个,就没握过这样的手,不自觉地捏了一下,又软又嫩,像没有骨头,令他几乎不知所措,不敢再使劲。

他怕给人家握坏了。

而这头,云闲才一搭上手便想缩回来,祁越手掌滚烫,不是卞锦钊握着他的那种感觉,是真的像烧红的铁钳一般烫!烫得他想叫。

他竭力维持着自己苍岑派大师兄的风度,风轻云淡地微笑,强忍着没出声。

直到卞锦钊冷冷出声:“握够了吧。”

此言立即解救了云闲,云闲老神在在地将手背到身后,猛甩一通。

祁越稀罕地盯着他女人一样的巴掌脸,红嘴唇,心里存了坏心思,想吓唬吓唬他。

于是便这么干了,他蓦地俯下身,朝云闲凶猛地龇牙。

云闲真真好似看见一头猛虎纵身扑上来冲自己低啸,下意识一缩,迷茫地眨眨眼,虽不解其意,但苍岑派可不能落了下风,于是也学着他凶猛地龇牙。

他跟小黑待得久,学得像,龇完还从喉咙里哼哧哼哧地配音。

众人整齐划一地捂住嘴,好歹顾及了苍岑派最最凶猛的大师兄的面子,没笑出声,心里已经在擂墙捶地打滚乱爬了。

太他母亲的可爱了,连待会要领的鞭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待玄虚阁弟子一个不落地领完鞭子,抱团消化疼痛时,祁越从乾坤袋中拿出一艘核桃大的小船,置于掌中,嘴中默念咒语,并指注法力于其中,将其往江边一掷,那船立马凭空变大,缓缓落于水中。

这是艘高大而典雅的画舫,底尖上阔,首尾高昂,其上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高低错落,一层压一层,一共三层,船帆招展,桅杆高达数十丈。花窗雕栏,船头狮兽,都极尽工巧之能事。众人站在它的阴影之下,看不见日头天光。

一片赞叹声中,云闲仰头惊叹:“好漂亮的船。”

祁越坐惯了,本来没什么感觉,看见他亮晶晶的眸子忽有些得意,问他:“坐过船吗?”

云闲想了想,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下:“那种两头尖尖的小舟。”

“那你会划么?”

云闲又点点头,像个诚实的小孩。

“那就行,这几日好好干,我们渡江就拜托你了。”祁越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肩。

云闲惊讶地张大嘴,想了想,又自己合上了,颇为复杂地看向祁越。

这是一艘能容纳几百人的超级大船,上面有满船的修士,有的修士人高马大的,看起来无聊的时候将他的天灵盖拧开玩,应该还轮不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顶上罢。

他是不大聪明,却也没有蠢到会相信这种骗小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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