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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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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师兄人呢?”绛云真人摸着长须问。

“兴许是睡过头了吧,我去叫他。”任枫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二师兄,刚要动身,便看到云闲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云闲接过任枫的手帕擦了擦额角:“实在对不住,我来迟了。”

卞锦钊抱着剑冷漠地乜了他一眼,目光好似寒月冰霜,道:“夯雀须先飞。”

云闲闻言还未有所反应,那边任枫便与卞锦钊争论起来,嚷着嚷着便大打出手。

绛云真人并不插手,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问大徒弟:“何迟?”

云闲拱手答:“童师妹昨夜走失了一只玄武。”

真人点点头,“好大的不测。不过,她便是任那王八爬三天三夜,也爬不出苍茫山吧?”

“是这样不错。不过那玄武由师叔所赠,童师妹与之情同手足,为之伤心难抑。我替她寻了一圈,在她床底寻到了那玄武,顺便…修好了她裂开的床板和漏雨的屋顶。”

真人又点点头,“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吾心甚慰。”

只听那头二师弟又冷哼道:“万般皆上品,唯有武学拙。你倒不如弃了修仙下山去,庸中佼佼也好过在这山上苟且因——”

话未说完,任枫横来一剑给他削了个齐头帘。

!云闲和绛云倒抽一口凉气。

一时间风都停了。

卞锦钊眼睁睁地看着三千发丝从眼前飘落,在原地僵立成了一树修挺的孤松。

任枫出手从不三思,爱逞血气之勇,从小到大云闲不知道为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给别人赔了多少个不是。

他此时隐约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可余光瞥见云闲在一旁立着,便不愿低头,梗着脖子与师兄僵持着。

“任、枫。”卞锦钊从齿间硬生生撕磨出这淬了冰似的两个字。

霎时间风声大作,竹叶狂舞。“噌”的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音后,衡渊出鞘,轻点于地。剑随其主,冷厉削薄,令人胆寒。

绛云眯了眯眼。

云闲不知师父还在观望什么,他却无法保持冷静。冲上前一把挡住任枫,习惯性地和稀泥道:“别冲动,锦钊,呃其实你齐头帘挺好看的,你的脸长长窄窄的,齐头帘能修饰脸型,很衬你,那什么……”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哦对,很俏皮。”

卞锦钊脚步不停,拖着衡渊步步紧逼。他气过头了,像喷发后的炎山,此时反而沉寂下来。方才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向后堪堪一避,任枫那一剑能刺破他的双目,使他自此成为不见天日的瞽者,无异于废人一个。

云闲护着任枫边走边退,看着卞锦钊步步逼近。他这师弟天生一副刻薄长相,两条长眉入鬓,眼尾细长而挑,眉眼间一丝温度也无。直鼻薄唇,下巴削尖,两腮无肉。此刻缓步逼近,十足一位要将他们捉拿收编的玉面阎王。

“别别别,锦钊,放下衡渊。小枫你还不了解吗,如果他能控制脾气,那他就不叫任枫了。你就让让他,好不好。”

“伪善。”卞锦钊冷冷开口。

“你说甚么?!”任枫听了又要冲上前。

云闲登时头大如斗。一边拽住他,一边喊:“师父,您还要等到何时?”

绛云挨不住大徒弟的求救,只得道: “住手。”

一时三人都望向他,盼着他主持公道。

他面上四平八稳,心下却愁得很。他这小徒弟意气用事,鲁莽灭裂,颖悟绝人却不知天高地厚,时时闯下祸端。

而他这二徒弟,他惜他天纵奇才,怜他身世坎坷,遂悉心栽培,却不知是否养虎为患。

至于他的大徒弟,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空有妇人之仁,却无本事傍身,柔弱可欺,是个一目了然的东郭先生。

绛云看着大徒弟一眼能望到心里的纯澈目光,忽然不确定,他对他的保护,会不会反倒害了他。

……三个徒弟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万年之后谁也指望不上。

“任枫,你出手无状,越发任性妄为,叫你大师兄给宠坏了。罚你禁闭半年,好好反省!”

任枫瘪瘪嘴,一双猫儿眼眼巴巴地望着云闲,盼着师兄如往常一般为他求情。

云闲却狠下心来视若无睹。任枫这回是过分了些,再不加以管教,往后不知还要捅多大的娄子。

“锦钊”,绛云缓缓摇头,续道:“你怨气满腹,对师兄弟横眉冷眼、话中带刺。为师不罚你,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仇恨狠似穿心蛊,为师不希望你成为一具麻木不仁的走肉行尸。”

卞锦钊闻言凄凉一笑,额前齐头帘被风吹动,竟无端地惹人怜惜,“我自幼丧父丧母,门殚户尽。师父防着我,师兄不疼我。无爱的人生太空虚了,我便只好用仇恨来填满。师父方才是要看我是否会豆萁相煎,与他兄弟相残吧。我怎么敢,我不过是想吓吓他罢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心情复杂的师徒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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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山上最南端有一山涧,一条绵延流转的水流自此经过,缓处如绸,疾时似剑,清澈如镜,名为镜溪。镜溪冬暖夏凉,是弟子们夏日最爱的去处。

此时师兄妹们都挤在镜溪边捉鱼,笑语连连。

一少年猛地向前一扑,再直起身来,手里便多了只甩尾的肥短鲫鱼,喜笑颜开地冲岸边喊道:“童师妹——你瞧,我又捉到一只。”

童新月将双手拢在嘴边:“你这才四只呢,任师弟前日一炷香里可捉了十四只。”她四下寻了一圈,纳闷道:今日怎的不见任师弟?

那少年又道:“别找啦,任师弟关禁闭了。”

捉鱼高手任枫此时正翘着脚躺在塌上闭目硬睡。关禁闭的日子穷极无聊,除了练功就是睡觉,闭上眼,墙上几条裂缝,屋角几张蛛网,屋内几窝耗子,他都一清二楚。

这些天来,他早已心生悔意,确实不该一时冲动向二师兄出手。

唉,大师兄竟也不来看他,莫不是忘了他。哼,那他也不要跟师兄好了。

正满心烦乱,窗外忽然传来两声清脆的布谷鸟叫。他心下一喜,连忙翻身坐起。就见窗棂外露出一张熟悉的小脸。峨眉皓齿,杏脸桃腮,不是他亲爱的大师兄是谁。

云闲推开窗,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正准备跳下来,突然被人自身后一把搂住,惊呼一声,便倒在塌上。

任枫熊抱着将他压在塌上,将头埋进他颈间,像瘾君子一般贪婪地吸着云闲身上的味道。

这是任枫儿时养成的习惯,云闲向来配合得很,可他这回却不遂他的意,挣扎着推他。

他一时来了脾气,一手桎梏住师兄两只细白绵软的腕子,用全身重量将他更紧地压住。

云闲难受地轻哼一声,像一声转瞬即逝的猫叫,却被任枫捕捉。

他连忙松手撑起身来问:“压疼你了?怎的这般娇气。”

云闲喘了口气,艰难地从胸前掏出两本薄书和一包压扁的仙豆糕来,揉揉胸口道:“我怕你无聊,给你带了两本话本。你却是这般报答我,硌得我疼。”

任枫并没有被这话哄住,反而浓眉紧拧,怒目圆睁,“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说说,我都关了多少天了,你才来看我。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卞锦钊好上了!”

这话说得像个疑心病重的怨妇,但谁也没意识到。

云闲柔声道:“不是师兄不来看你,实在是师父不让,我今日都是趁师父不在才偷偷溜过来的。面壁这么久,可想清楚了?待会随我一起去同你二师兄赔个不是。”

“你果然是跟他好上了!”任枫气得咬牙,又舍不得下重手,只得死命挠他痒。

云闲最是怕痒,全身上下敏感得很,三两下便叫他气喘微微,眼角沁出薄泪。颜丹鬓绿,玉容雪肌,像一朵清丽的白莲绽在凌乱的衣衫间,清而不素,丽而不俗。

任枫看得有些痴了。随着他一天天成长,云闲在他眼里的模样也一点点变化。他不再用一个弟弟看哥哥的目光仰望云闲,而是成年男性之间的平等欣赏。

他看着那朱唇一张一合地向他讨饶,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他不懂自己对师兄的复杂感觉,却了解自己身体的变化,猛地起身退到一边。

云闲回过神来,缓缓用手臂支起上身,发现小师弟红着脸,拿一双猫儿眼惊疑不定地打量他。

他不明所以,只觉得师弟这幅愣头愣脑的模样可爱极了,便剥开自做的那包仙豆糕哄他吃。

任枫没滋没味地吃着从小到大已经吃腻的吃食,心道:还把他当小孩看呢。

他希望师兄和从前一样疼他,又不愿他将自己视作小儿,心情诡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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