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话说得如此难堪，何将兰也不敢有一丝怨言，只能闷声应道，“谨遵教诲。”

男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起那件更为要紧的事，“隽樛近十几年销声匿迹，这时却突然露头，唯恐大乱。”

隽樛正是当年为祸及一时、聚生魂修行的祖妖余党之一，更是屠城三座，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他们在听到聚生魂之法时，就已经有了苗头，这种阴邪术法只可能出自于他。

一位从听到隽樛名字开始就脸色难看的掌门，此时颤抖而惶恐地开口，“那岂不是六恶他们也！”

六恶正是隽樛的下属，也是朝辞旧的核心成员，因为从不以本名示人，被知晓的也只是代号罢了。

而“念度”、“引魂”、“泣恶”、“幻化”“贪掠”、“黯护”这六个代号分别对应了朝辞旧的六大恶行，故有此名。

这几人极其阴险狡猾，顶着度化因果、再见已故之人的噱头洗脑一众百姓。在受围剿之时，他们更是拿百姓出来挡刀，导致无数仙门弟子畏首畏尾不敢出手，只能挨打，以至于重伤。

男人在众掌门无数猜忌目光中，表示了肯定，“没错，六恶露头是必然。作为隽樛的下属，他们必会随行。”

“那疯子一向有仇必报，这次现身定是劫难，尤其是当年参与围剿的各大门派，更要尤为小心。”

话音刚落，杂声四起，整个大殿弥漫着诡异的惶恐气氛。

“可为什么会第一个找上白霜剑派呢?”

“是啊，白霜不是同他们一伙的吗？”

仙督出手示意禁言，淡然起身，顺势理正长袍，“这便是我担心的第二件事。”

“各位是否还记得降阴之罚?正是因为它以及醉世欢的种种异常，才让我联想到当年的九仙预言。”

“如果说，醉世欢在各大名门四处行窃真正目的，是为了寻觅九仙留下的布阵线索。”

“那近乎全员都是祖妖余党的朝辞旧，必然也是为此。这次突然利用常昱对白霜下手，吾猜想，他们或许是知晓了什么消息。”

“比如，九仙布阵所用的信物。”

古上一战，九仙带领人族一路高歌猛进，打得祖妖仓皇而逃，而绝大部分祖妖元气大伤，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只能投奔于盘亘高城的五凶。

所谓的五凶就是祖妖各个灵族之中最为独裁霸道的五个强势灵族首领，因其影响过于深远，传来传去就得了这么一个令人畏惧的名字。

那一战，人族打得很苦，死伤无数，即便赢下了最后的胜利，也没有换来欢呼与高喊。

因为以当时九仙的残余实力，完全无法做到永绝后患。

九仙在那一战中负了重伤，时日无多，只能想了个缓兵之计，以魂身祭器封印五凶，但冲破封印只是时间问题。

在不确定未来人族是否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情况下，他们留了后手，用特殊术法引了半缕残魂存放在自己的仙武之中，交于后人世代相传。

五凶冲破封印之时，即为九仙重回之际。

不过……一旦仙武遭到破坏，阵法也会残缺。

先前还在闹腾的秦掌门，终于不再对白暮的出声耿耿于怀，想来，恐怕那家伙也是意识到这件事，才止住了他的胡言。

很显然，这件事比无意义的争吵要重要得多，这可是关乎人族命运。

说到这时，有几位的眼神不自觉地挪到了跪在地上的白霜一行人身上，就连仙督也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着。

颜泠原本只是坐在地上，靠着柱子失神，被这一盯，直发麻，“我知道你们不信，但师父的确没有给过什么信物。”

“你就算把整个白霜搜个遍也不可能找到。至于我师弟，我比谁都清楚，他更不可能见过什么信物。”

颜泠说得很随意，但能看出来，她没撒谎。

仙督眼眸微垂，深深思索，若当年布阵信物已被毁掉，那隽樛为何还要整这一出?如果是为了报复，第一选择不应当是溟南双音门吗?毕竟当初的围剿主力是溟南。

“罢了，总之现在人族的处境很危险，还请各位一定尽全力守住现存的布阵仙武。”说罢，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何将兰和白暮，那是很复杂的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白暮的错觉，他总觉得仙督大人这一眼藏着点不友善。

仙督直直走向颜泠，伸出双手，“白霜剑恐怕早已被毁，但有一样同等重要的东西还在。”

“吾想各门应当不会信任你们，还请交于吾。”

颜泠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

“你师父竟从未提过这事?看来你们缺少身为九仙后人的自觉啊。”

“吾所说之事，正是天寒禁制。它关乎人族的未来，而你们……没有实力护好它。”

天寒禁制正是封印阵法的主轴之一，涵盖连白阴霜山脉以及不远处的坟渊。而之所以覆盖坟渊，是因为那曾是白霜的原门地——冷冽峰泉。

白霜事变之后，此处被常昱改造成妖邪怨鬼的囚禁地，用来存放各门解决不了的怪物，以此向仙门百家“赎罪”。

颜泠清楚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但把师父留下的东西交出去还是很让人不爽。所以她虽然“乖乖”地给了出去，但动作却不怎么温柔。

眼见着那人收好天寒禁制，她莫名地生出几分诧异与奇怪，但又不知道这从何而来。

“今日就到此吧，希望溟南能妥善处理好后事。”男人说完，就离了大殿。按理说，仙督都已离场，其他人也没了继续坐下去的理由，但偏偏谁都没动，神色各异，有凝重，有担忧，所有人都在为不知何时到来的大劫而惶恐。

这一切的嘈杂与喧嚣都与阮霖无关，他一直怔愣无神地跪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而颜泠也没好到哪去，因为她又一次成了可悲的幸存者。

唯一称得上有点人样的就是白琛了，双目微泛血丝，眼眸中却是解脱，狼狈但又释然，至少他不用再揣着忐忑与不安活着，不用再为了瞒着谁而违心，他应当惨烈死去的，去偿死在常昱剑下的人命。

或许每个在场的白霜弟子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