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但是她还是在下一站下了车，走回到了那家店前。
店像是正准备关门，店主小姐姐正在收拾东西。
时叶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后掏出手机，找到申晓鸢的微信。
——来看八音盒。
过了一会儿，申晓鸢回复。
——？
时叶举起手机对着摆在橱窗上的八音盒拍了张照。
手机另一边，申晓鸢皱皱眉点开图片，审视了一番。
八音盒底座是木色的，里面是那种经典的氛围感，雪夜里的红色电话亭，和一个围着围巾身着羽绒服的女生。
申晓鸢抿了抿嘴，回复。
——幼稚。
2.
月考花了两天，第一天下午到晚自习考语数英，第二天下午到晚自习考自选的三科。
直到最后一科考完的最后一刻，申晓鸢都是朦朦胧胧的状态，和以往考试一样，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啥，也不知道自己写下来的对不对，只知道自己会丢很多分——
——因为更多的题，写都没写下来。
两天唰一下就结束了，站在考场外看着其他人来来往往收拾东西的申晓鸢有点懵。
直到时叶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申晓鸢才被一惊，从游离中恢复。
“愣着干嘛？不收拾东西啦？”
抱着一摞书的时叶跑开了，申晓鸢甩甩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时叶考得很好。
——仅仅据她本人所说。
班门口地上柜子旁边至少堆了十几个人，都在忙碌着搬东西码书，同时对答案的咒骂考试难度的也不少，熙熙攘攘的让她们俩很难行动。
费尽力气才终于把座位复原、把东西收好后，申晓鸢又按着记忆微调了一下自己桌椅的位置，找到合适的角度才又把时叶的也顺便弄好。
时叶搬完书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刚回来就惊讶地说：“哎哟，还帮我整了，谢谢啊。”
申晓鸢摇了摇头，马尾辫也跟着晃动。
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了，教导主任本来还想安排晚自习，结果遭到同学们的一致请求，被迫无奈就挥挥手，宣布放学了。
心急如焚的人立刻一哄而散，还有一部分人处于发蒙的状态，慢吞吞地才开始收拾书包。
她们就是后者。
时叶对着申晓鸢一笑。
申晓鸢莫名其妙地，也跟着一笑。
“今晚还走北门？”
“……”申晓鸢想了想，回答，“算了吧，我怕胖。”
“……哦。”
时叶瞥了她一眼。
“你瞅啥？”申晓鸢质问。
时叶没回答。
2.
剩下的几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当然就并不值得人去记住。
生活就是这样，平凡才是主旋律，惊心动魄或令人痛哭流涕或令人贻笑大方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次。
多数的时间，一瞬就过去了，等人反应过来后，兴许早已流逝了很多时间。
而冬天也渐渐加深，太阳在天上的位置也渐渐更靠南了。
元旦节前一周的周一早上，申晓鸢在学校的甬道上被正在擦校医室外窗户的韩雨萱叫住了。
申晓鸢带着疑惑跟着她进了校医室。
“……你是叫申晓鸢吧？”韩雨萱盯着她。
本质上是学生身份的申晓鸢顿时一怔：“啊……我是。”
韩雨萱走到自己的座椅前，没有了下文。
申晓鸢继续问：“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韩雨萱喝了一口杯子里像是咖啡一样颜色的东西，说：“……跟上次一样，我这儿有点东西，你帮我带过去给时叶。”
“……”申晓鸢沉默。
韩雨萱抬头看向她：“怎么，做不到吗？”
“……不是，老师，我就是想问，您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呢？或者……让时叶她自己来取？”
韩雨萱又喝了一口咖啡，说：“……你正好路过，让你帮我带一下省的来回跑，不行？”
“……”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
韩雨萱抽出一个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药袋子，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
“去吧，孩子，跟她说是我给她的。”
申晓鸢点点头，拿起袋子，离开了。
一路上申晓鸢都在疑惑，韩雨萱和时叶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天天让她送东西，而都不肯自己跑一趟？
申晓鸢思索着。
似乎自从时叶脚伤好了以来，她们两个就再没见过面了。
除非还有她不知道的场合和时间两个人碰见过。
怎么回事？
申晓鸢怀着疑惑走着，全然不在乎时间的流逝，哪怕早读的上课铃已经敲响。
她边走边看着那个袋子，看着它随着自己的脚步有节律地来回晃动，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袋子很轻。
她继续盯着袋子，一个邪恶的念头迸发。
于是，她走到一个角落，打开了它。
出乎她意料的是，袋子里装的是一个药盒，药的名字她看不懂，但成效写的都是治跌打损伤之类的，结合时叶刚刚愈合的脚踝来看，很合理。
太合理了。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似于完美犯罪般的合理。
校医给受伤的学生开药，再让同班同学把药送过去，太合理了。
申晓鸢皱了皱眉。
她疑惑地拿起药端详了一下，试图在包装上找到猫腻，但没有收获。
她又晃了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盒子既没有传出类似于药丸碰撞的响声，重量也不像装满了药膏之类的东西。
倒像一个空盒子一般轻。
她猛地拧开盒子，发现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张字条。
申晓鸢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字条，同时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人，才低下头。
字条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元旦节第一天晚上七点，祥丰楼。
申晓鸢皱了皱眉。
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申晓鸢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把东西按之前的样子完完整整包装好，小跑着赶回班。
她到班门口时，早读的下课铃刚刚响起。
有人从前门后门冲出来，她连忙避让。
等刚下课的人群散去后，申晓鸢缓缓走进班。
时叶趴在桌子上，似乎在补觉。
印象里，她从没这样过。
申晓鸢皱了皱眉，走上前拍了拍她，放下袋子。
时叶抬起头，两眼很肿，神情透露着疲惫。
“这个，韩校医给你的……你昨晚没睡好？”
时叶点点头，说：“放那儿吧……谢谢。”
她瞟了袋子一眼，就继续趴下睡去了。
3.
申晓鸢打开衣柜，翻来覆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套完全不符合自己向来穿搭风格的衣服。
还戴了个鸭舌帽。
家里两位又一如既往地不在家，据申旭说，最近业务又忙了起来。
尽管申晓鸢不知道以他现在的收入来看他能忙成什么样，但鉴于家里的和睦，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临走时，方轩正好从自己房间出来，看到她的打扮，似乎被吓住一样呆在了原地。
申晓鸢清楚地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吓人，一摆手把他赶回屋里去，就出门了。
祥丰楼是峪西市里有名的广州菜饭店。
申晓鸢依稀记得，曾经家里带着来吃过几次。
不过儿时的记忆太过遥远，她也再回忆不清其中的细节。
申晓鸢坐进去之后，就被价格镇住了。
一旁的服务员小姐姐十分有耐心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来回翻着菜单，最后只点了个煲仔饭和一盅汤。
然而仅仅这些，就花了她将近一百块钱。
不过她来不及惋惜了。
因为，菜刚上的时候，时叶和韩雨萱就来了。
令申晓鸢头皮发麻的是，两个人就坐在她背后的位置。
好在自己坐得靠里，店里的沙发比脑袋还高，又围了一圈，主打的就是一个隐私。
没两分钟她就发现，两人说话，自己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似乎都沉默寡言，又很小声，点菜的时候只是简短地说了几个菜名就结束了，没有再多的交谈。
申晓鸢皱了皱眉。
印象里她们俩不是一般的熟，以至于时叶刚刚把自己脚干瘸那会儿都是蹦着进去喊姐的？
怎么吃饭的时候这么安静？
申晓鸢再听，如芒在背地听，两人仍然沉默着。
直到十分钟后，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个人仍然一言不发。
终于，她听见了韩雨萱开口。
然而，那只是对服务员说的一声谢谢。
时叶看着面前的韩雨萱，沉默了十分钟。
她不知道韩雨萱把她叫出来干什么，但她能猜到。
但每一个猜测，都比上一个更难以置信。
时叶猛地抬头看向韩雨萱，一个恐怖的念想爬上了心头。
申晓鸢不耐烦了。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发现，或者自己因为座位远而可能听不见两人的交谈，或者自己听见了一些不如不听的内容。
但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和自己一椅之隔，连夹菜碰筷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而只要自己不作死也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地方——
——两！个！人！竟！然！全！程！没！说！一！句！话！
那约出来吃饭干什么？
共同品尝美食来了？！
盯着眼前吃到一半就再也吃不下的煲仔饭，她更加恼火。
这他妈根本也不好吃啊！
真是奇葩。
似乎各个盘子终于见底后，时叶从桌子上抬起视线，问：“你买单？”
“嗯。”韩雨萱回答，并叫了服务员。
时叶盯着那放在一旁，被划了很多□□的账单上最靠下的四位数。
“最近有钱了？之前可没这么阔绰啊。”
沉默。
韩雨萱没有回答，而是渐渐低下了头。
时叶挥手制止了赶来的服务员：“麻烦稍等。”
服务员走后，她连忙俯下头低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靠在沙发背上的申晓鸢听见韩雨萱渐响的抽泣声，心中一惊。
4.
趁着两人处理着这莫名其妙恶化的事态，申晓鸢拎起自己为了伪装新换的包，绕了一圈避开视线走到收银台，结账，出门。
站在街边距离饭店几十米的角落，她望着来往的车流，陷入了沉思。
时叶和韩雨萱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邀请共进晚餐，结果全程一言不发，最后说了两句就哭了？
啊？
她还是不能理解。
不，应该是完全不能理解。
她原地踱步，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时叶的电话。
电话在即将自动挂断时接通。
与此同时，她看到，时叶搀着韩雨萱从门口走了出来。
申晓鸢犹豫着，端起话筒，问：“……你在外面？……噪音挺大啊。”
不料时叶沉默了一会儿后，以一种无奈而苦笑的语气回复：“……姐，别藏了，我看见你了。”